保卫国有足够的智慧对付视死如归的病号顾飞飞。今天进门时宣布:“飞飞,我是你妈妈,我来看我的小宝贝了。”明天进门又改成:“我是你爸爸。”没几天就让飞飞的亲戚都“来”了个遍。飞飞躺在印着碎黄花瓣的被子里,终于肯吃东西了,却总是默默地吃、默默地流泪,少有的安静。保卫国说你这样就不对了,顾飞飞不骂人不打人还是顾飞飞吗?
飞飞强笑一下,说你不当我爸就当我妈,我哪里敢冲我爸我妈发火。保卫国说那明天我当你侄儿吧。
没事的时候,保卫国总一个人在客厅瞎折腾,飞飞问他在干什么,他便隔着门嚷嚷说侄儿要送姨一件震撼心灵的礼物。飞飞懒得理他,也不出去,反正卧室里有洗手间。
第十一天清晨,保卫国打电话过来说报告飞飞,桑子回来了。飞飞放下电话想,小两口今天肯定不来了。一个人在屋里闷的时间长了,飞飞突然想出去走走。起床来,在衣柜里挑来挑去,特意挑了身艳丽的红衣裳穿上。
画好眉毛抹上腮红,镜子里是个鲜花一样美丽的女人。只是,飞飞知道,那朵灿烂的花儿,已经枯萎了。
飞飞长吁了口气走出卧室,却被眼前铺天盖地的一屋子红色逼得喘不过气来——客厅以前那面空荡荡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画满了成千上万朵鲜红欲滴的玫瑰,小小的客厅变成了花的海洋。飞飞几乎叫出声来,捂嘴在原地站了半天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闭上眼把脸贴在墙上。
“唉!”保卫国的声音打破了屋子的宁静:“干吗贴着那假的,真的你不要?”
飞飞睁开眼睛看过去,保卫国和桑子站在门口,一个手里提着早餐的油条豆浆,一个捧着一大簇玫瑰花。
“庆祝保医生退休!”保卫国兴高采烈地宣布:“也庆祝我老婆归来。你看看,老人家我天天养育你来着,把我的老婆都冷落瘦了!”
飞飞走上去,紧紧拥抱住桑子,说:“好桑子,我想一切重新开始。”
保卫国适时献上玫瑰,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播音员的腔调说:“这就对了。顾飞飞同志,欢迎你回到人民群众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