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可?你为什么在这里?”静静刚才那种冷漠的神情全不见了,她用力地瞪着思可,浑身都警戒起来。
“我只是碰巧……”
“是我带她来的。”许风将她拉到一旁,板起脸对静静说,“你也客气点,别整天凶着一张脸。”
“你又多管什么闲事!”静静焦躁地瞪了许风一眼,狠狠地把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随即又似想到什么,转身就往外跑,临走前丢下一句,“宁思可,你快点离开,不准跟过来!”
她那难得慌张的样子令思可觉得似曾相识。
心脏倏地狂跳起来,似乎要将胸口胀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她不理会静静的警告,追着她跑了出去。
“思可……”
接下来的一切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她听到一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思可就这么站在原地,足足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就在门口,她看到宁南出现在那里,静静想把他推开,不让他们见面,他却站着一动也不动。当思可看到他的脸时,竟然觉得有一点陌生,好像比记忆中瘦了许多,也成熟了。总之就是变了,一瞬间觉得会不会不是他,可她明白,那是他,明明就是……
暗淡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一直延伸到思可脚边,他们都没再动作,仿佛就此化为了石头。
酒吧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避风塘,经营的是棋牌,离地铁站很近,思可偶尔会从这里经过,却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和宁南坐在这里平静地说话。
他们就在靠窗的地方坐着,点了咖啡和绿茶,没有音乐声,没有人说话,空气中混着烟味,沉默中只有从其他桌传来的含糊的说话声、包厢内的麻将声,暗淡的室内有一点点流动般的光从很远的地方倾泻过来,沉默仿佛让时间也凝固了。
宁南的头发是褐色的,眼瞳也是,生来就是这样的,肤色浅得不像东方人。
他一低下头就会显得脖子特别纤细,看着你的时候,眸子里像映着江南的水色,雾蒙蒙地笼罩下来,那潮湿中带着隐忍的目光,总似没有焦距,没有看向任何地方一样。
“你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家吗?”
“嗯。”
“为什么?”
“对不起……可是……”
“不,不用解释,这是你的自由,思可。”
他还是用和从前一样的语气叫她思可,却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
曾经,当她熬夜看漫画的时候、临考不看书的时候、挑食不吃饭的时候……宁南也总是拿她没办法,会摸着她额际的头发,轻声地说:“思可,你这样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她便笑着顶嘴:“那你就不管。”
原来玩笑开一万遍,就会变成真实。
宁南真的不管她了,会说回不回家是她的自由。
她抬起头来,在暗淡的光线之中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鼻子很酸,却努力忍着没有哭。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都记不清了,大抵全是无关紧要的内容,诸如“你好吗?”、“我很好,那你呢?”、“我也很好。”之类的。
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任何隐瞒,不需要什么言语,只是自然地依赖着他了。曾经那是多么自然的事,也是她全部的世界。
可现在他们却坐在这里,客套地问候彼此,然后便陷入很长的沉默里。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思可看着外面的街道,偶尔有车子驶过时带来明亮的光线,微微刺疼她的眼睛,那光很快又随风而去,陷入沉寂的黑暗里。
坐了一会儿,像是受不了那些突来的光线,宁南有些疲倦地用手遮住眼睛,然后轻轻说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了,静静还在等我。”
“啊。”她怔怔地接了一声,“我也是,明天还有课。”
宁南站起来,走到收银台前付账,她也连忙过去,从口袋中掏出钞票:“我来付吧。”
“不用了。”宁南摇头。
“没什么,也不能用你的钱,总之我来……”
宁南没和她争辩,只是推开她的手,慢慢道:“让我来,思可。”
还是那种有些无奈的语气。
他的声音很轻,手指异常冰凉,这些都那么那么熟悉。
于是又干坐了好一阵子,彼此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到最后宁南甚至不时拿出手机来看,思可也知道这样下去徒增尴尬,于是他们像普通朋友一样道了别。
宁南赶夜班车走了,也没说再见之类的话,想是真的不愿再和她见面了吧?
思可却还要回去上班,便一个人往回走。
街道很安静,仿佛只剩下她还在。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突然的重逢,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直到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她才蹲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努力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流下来。
就像那时候一样,无处可去,搬家到弄堂里,一个人整理好行李。
不懂得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一个人在街上徘徊,整晚都蹲在雪地中等待,幻想着宁南一定还会回来,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放弃希望。
她再次拿出手机看,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里面的照片。
她曾经也一遍遍告诉自己,想要不受伤,就要不抱任何期待,不再有任何在乎的人,既不喝醉,也不失态,就此让心变成一块坚硬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