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过程中,很多亲朋好友就鼓励我从政,说我应该去选个“立委”。事实上我不清楚“立法委员”是做什么的,因为我从事演艺工作18年,政治工作、“立委”工作离我太遥远了,当时别人建议我选“立法委员”,我当然没把它当做一回事。后来大家就一直说你应该来试试看,我拗不过这些亲朋好友的不断要求,就说好吧试试看,就这样子参选了。
很意外的是,50年来我们所谓的原住民里,从来没有女性参选的,我是第一位。没想到第一位就创了历史纪录,我当选了,得了8000多张票。
当选的当天,我真是脑袋空白,不晓得我该做一些什么事,所以花了很多时间努力学习。三年,我几乎没有休息过,几乎每一个部落,哪怕是小小的部落我都去了,去了好几次。我去听他们、看他们,最真诚地把他们的需求在所谓的“立法院”表达出来。没想到我第二次选举的时候就没那么辛苦了,以头一年一倍的票数当选,16000多张票;第三届有了20000多张票。我的票数一直在呈倍数地增加,那么虽然有一点辛苦,但从票数里还是得到了安慰。
许戈辉:你这些年到底为原住民争取到了哪些权益,代表他们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
高金素梅:实际上当一个所谓的“立法委员”、民意代表,有两件事情很重要。第一件事情是立一个很好的法律,第二个是要争取应该要有的经费。
这7年来,我定了原住民的《基本法》——在我的努力之下,又请无党联盟的几位好兄弟来协助,最后在“立法院”通过了。一直以来台湾的原住民族都没有法律来保护、保障我们,所以《基本法》是一个很重要的法律,它的通过也就是承认原住民是一个族群,承认原住民要有自己的教育系统。这是很重要的,很荣幸地在我第二届任期的时候把它通过了。
台湾的民意代表最辛苦的是还要服务选民。举凡婚丧喜庆,你要到场;一些部落里发生的事情,你要帮他解决。所以我们常常说,当一位“立法委员”,听起来名字好像蛮好听,事实上就是打杂的。所以我除了要在“立法院”立法、争取经费之外,其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服务选民。
许戈辉:你刚才讲的一点让我很受触动,一方面你代表着少数族群的利益,但是另一方面,你又是一个女人,不喜欢从政的女人。我相信在这两者之间,你一定经常处于一种内心挺挣扎、挺煎熬的状态,有的时候很强悍、很坚定,有的时候又很无助、很无奈。
高金素梅:对,那部分通常都是到了晚上,譬如团员休息了,譬如我把工作完成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那个东西会出现。有的时候也很想放弃,因为有时候走到某些部分,会碰到一些挫折。对于外面来的挫折,我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害怕,也不会想要去拒绝它,但是我觉得最大的挫折来自于自己族群里的人。有非常多原住民,念书念得最好,又是我们所谓的族人精英分子,但其实他完全没有民族的立场跟自主性。如果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民族自觉,在某些重要的场合能够说出自己族人想要说出的话,那么其实那股力量是很大的。
现在我在“立法院”推动一些事情,但在现在国民党一党独大的情况下,有很多关于原住民的政策其实会跟一些政府政策有冲突,我要争取的时候会觉得那种孤立无援感又来了。所以其实真正最困扰我,也最让我伤心难过的就是这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