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双方各自做了陈述之后,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今儿就审到这儿,容我好好思量思量。”元朝吏治腐朽,诉讼毫无公理可言,往往凭审核的官员一言而决,原告、被告为了胜诉自然是想尽办法巴结长官,这在当时被看作理所应当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可忌讳的。看主审的官员发了话,憋着一肚子话的两家人只好躬身退堂。
当晚,刘钟博就带着两千两银子的厚礼,拜访了主审的达鲁花赤官,可是并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那达鲁花赤不冷不热地应付了几句,就送客了,银子却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似乎还嫌刘家送的银子太少,看来,殷正途那边也没少贿赂。
一连过了五六天,也没有再升堂,官司处于胶着状态。刘钟博也是整日忧心忡忡,患得患失。就在刘府上下都心神不宁的时候,刘氏商行的大管事巴德严神神秘秘地回来了,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他一进刘家大宅就和刘定一关起门密会了两个时辰,之后,刘定一一反常态,以一种成竹在胸的口气对刘钟博说:“让人写个请帖,去请殷正途,我想跟他私了。”
刘钟博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站在父亲身边的凛然有威的巴德严,他的心也就放下了,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终于有人分担,而且这个人比自己能干不知道多少倍。巴德严从十几岁就在刘氏商行做小厮,一步步爬上大管事的位子,鞍前马后辅佐刘定一多年,可以说是他最亲近的心腹,有他在,刘钟博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看到刘家的请帖,殷正途并不愿意去,他对刘钟博凛然道:“不是我不给大爷面子,五彩坊是我正大光明花钱买来的,有什么可私了的?是我的就是我的。”
站在一旁的丁掌柜笑笑说:“既然殷员外这么说,那就更应当去了,你不去不是更显得心虚吗?再有,这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就这么无休无止地闹下去,对咱们两家都不是好事儿,还望员外深思。”
殷正途面不改色,过了一会儿道:“刘员外是我的长辈,我上门拜访也无不可。”
刘钟博拱拱手,说:“那我就扫榻恭候了。”
刘定一随即安排接待殷正途,除了让人准备上好的酒菜吃食外,还要护院万震找了一些身强体壮的打手,手下人不免想,难道他想痛打殷正途一顿出气,又或者想武力胁迫他交出五彩坊?可是这又不像刘定一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得出来的。大家虽然心里有种种猜疑,但也没人敢问,只是照吩咐办事。
到了那一天,一大早,刘定一就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穿戴,包木赐看到之后慌忙拦着,道:“员外爷,您这是要干什么?您身子骨刚见好……”
刘定一一脸不耐,道:“晌午姓殷的就来了,我捯饬捯饬,过去等着。”
包木赐用眼神把给刘定一穿衣服的下人支开,笑着对刘定一道:“员外爷,他殷正途怎么说也是您的晚辈,你在这儿见他,他也不能挑这个理,再说了,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好歹……”
“闭嘴。你们几个都别停,快点扶下床。”刘定一又把下人叫过来。包木赐看自己拦不住他,就小声吩咐一个小厮,赶紧把刘钟博和巴德严叫来,希望他们能劝住刘定一。
两人来了之后,各自劝说了几句,刘钟博说着说着就又哽咽了,巴德严却是说了几句就不再言语。刘定一最看不得刘钟博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审视着他,问:“老大,今儿我要是蹬腿了,你说你能撑起这个家吗?”
听到这句话,刘钟博本来还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压了压情绪,道:“爹身子骨硬朗着呢,还有五十年好活,别说这种丧气话。”
刘定一深深叹口气,悠悠地说:“我能活过今天就知足了,不知道这关能不能过!”随即对包木赐说:“老包,去把邹先生给我的那几棵人参都熬了,到节骨眼儿上,说不定还能给我吊一口气!”那几棵名贵至极的高丽人参,是刘定一过五十大寿时邹先生送的,据说每棵都在百年以上,是高丽国进贡的贡品,颇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刘定一甚为看重,曾经说要到临死咽最后一口气时才吃,他现在要吃,难不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