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初巧病情加重,初依会来医院陪床,困得实在不行了,就在魏承轩的办公室里睡一会儿,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缩成一团,像一只从森林深处跑来的幼鹿,因来时的路过于遥远产生倦意,不得不在猎人的温床上休息。而他就是到处布置陷阱的猎人,或许他对所有动物都心怀杀机,但对她永远都不会心生歹念。他只怕不够温柔,吓跑了她。
交通事故过去后初依就再也没看到过谢皖江,她每天上班特意绕到TSE工作室,却从来没碰到过他。
谢皖江扔下一句他没有未婚妻就从人间蒸发了。她心里的妄想被他的话浇灌得茁壮成长,既然没有未婚妻,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告白了,偏偏告白的对象在这个时候不见了,真气馁。
初依去医院看望巧巧,有一次在无意中路过穆西塘的病房,她坐在窗台上,自从上次的跳楼事件后医院就给她的病房窗户镶嵌了防护栏。她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夜莺,明明想飞向天际高歌一曲,却苦于心已死,翅膀失去了力气。
当年她的一首歌霸占金曲榜榜首,人们皆道未来的华语乐坛将迎来属于她的时代,一个集词曲创作于一体的才女。那时的她只有19岁,出道一年就成功在海外举办了多场演唱会,门票销售一空,座无虚席。
如今的她,无论身处何地,依然夺目,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浓浓的孤独,那是连香水也遮盖不掉的味道。
上次和谢皖江在车厢里戛然而止的对话让初依好奇,穆西塘既然不是谢皖江的女朋友,那他们是什么关系?谢皖江为什么心甘情愿为她付出那么多?想到这里她心里又一阵难过,如果把她和穆西塘放在一个天平上,抛开穆西塘的精神障碍,天平绝对偏向穆西塘,谢皖江连她这么才貌双全的女人都不喜欢,难道会喜欢自己?
说起穆西塘的精神障碍,初依后来又亲眼见识过一次。她发病时真的和正常时候的她判若两人,发起疯来非常暴躁,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是一通乱砸,好几个医生护士才能把她控制住,只有镇定剂可以让她暂停疯狂的举动。
她有时候会想,一个女人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致使精神崩溃到这种地步?
听医院的人说穆西塘患上的是心因性精神障碍。她不懂学术名词,去问度娘,正被词条介绍吓出一身冷汗,邮箱提示音响起,是芸朵客栈发来的复赛入围通知。
她激动得想赶快找个人分享这种喜悦,关掉网页拿上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彼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安平市满目萧索,树上的叶子全掉光了,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也进入了冬眠,唯一可以装点这座城市的就是道路两旁的建筑。
果戈里说过:“当音乐和歌声缄默时,只有建筑在说话。”所以她最喜欢秋末冬初时的城市,只有这时,人们才会注意到最平凡的建筑物,它们孤零零地矗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最后驻扎成一个群体,它们不但是供人遮风挡雨的建筑,更是会说话的文化。
她把摩托停在TSE工作室前,等到下班时间,人们从大楼里鱼贯而出,等到天色向晚,也没等到谢皖江。她在楼前广场骑着摩托漫无目的地转了好久,最后掉头去了医院。
复赛通过了,参赛者需要亲自去云南参加决赛,谢皖江告诉过她,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这毕竟是一个机会。可是她出远门,巧巧谁来照顾?
自从巧巧生病以来,她只外出过一次,那是2008年的夏天,她孤身一人去拉斯维加斯找母亲,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出过远门。她担心在她离开期间巧巧的病情发生变化。
她的心思魏承轩当然都懂,不等她说出顾虑,他便率先开口:“这是好事啊,一定得去!你放心,巧巧这边有我呢,我保证,不会让她有任何事。你只管安心参赛。”
“姐。”初依回头,看到巧巧坐着轮椅从病房里出来,“你去吧,不用惦记我,有承轩哥在我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直都想做建筑师吗?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不能因为我错过了呀。”初巧笑得眉眼弯弯,任谁也猜不到她正被病魔长期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