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校长在大会上严厉批评了铁生,他那一脚要是真的踢到学生,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说:“老师莫动手,动手就是错。”铁生辩解说他当时只是虚晃一枪吓唬人的,假动作大了点,哪里会真的伤到学生呢,就是禁区内点球也是射不进的假把式,跟中国男足是一个道理!大家都听笑了。但是老贾说得在理,他就没有再作声。
眼看着期末到了,各班都在忙着最后的复习,及格一个学生奖励八块钱,老规矩,力度是很大的,金钱是很诱人的,我们当班主任的一个月津贴才八块,再说,现在能及格的人越来越多了,诱惑力是可以转化为战斗力的。我的动力就是好好复习,学生考好了,我的奖金高点,我要买嫁妆呢。
期末考完试改完卷子,果然皆大欢喜。大家在办公室里议论,现在的学生越教越有意思了,肯学习的越来越多。
家悦教的好班自然不用多说,各科老师跟着她赚得盆满钵满,有付出就有收获嘛。我自己带的班考得不错,及格了十五个,另外一个最差的班也有五个人及格,我很满意了。最令人惊诧的是黄小诺,教了五个班地理,居然平均一个班及格了十个!因为其中有一个是好班,一半人都及格了,我的天她发财了,我们怀疑财神爷就住在她家客厅里了。
马上就有人不舒服了,矛盾集中在主科和副科之间的评价问题上,教主科的老师认为自己的班级少,顶多两个班,副科呢,教四五个班是常事,那么以及格人数来定奖金,简直没法子比;副科老师也认为学生大部分精力用在主科上,及格太容易了,而学生是不重视副科的,及不及格无所谓,能及格就是天意了。还有主科老师只教两个班,而副科老师这个班进那个班出,一个学期下来课表复杂得都记不住。主科老师又说,主科重要呀,期末统一考试,压力多大,副科大多时候是不统考的,每天上课跟玩儿似的。副科老师马上说,他们班级多,又集中在下午上课,学生状态不好,上课多费劲呀,作业本都把办公桌堆满了,谁看见了,主科多简单呀,大多数课在早上,学生清醒,那教的都是小脑瓜子,到了下午留给他们的是倒下的一大片萝卜白菜,再说主科老师一篇课文讲两遍,而副科老师要讲五遍相同的内容,主科老师来试试,看讲到第五遍的时候还想讲话不……其实唇枪舌剑的标靶就是黄小诺,一个副科老师,考得太好,奖金太多,钱被她一个人拿走了,不公平。
清官难断家务事。老贾倒是讲了一句客观的话,人家一个副科老师都能把农村学校的学生教到喜欢副科,那就是他的一种本事,学生喜欢这个老师,喜欢这个老师教的这门学科就是硬道理。这话我爱听,不单是因为小诺是我的好朋友,更因为她是我校唯一一个地理系科班出身的老师。早就有城里的学校想挖走她了,因为好多学校的地理学科缺人手,好多老师是转行的,尤其是农村中学,半路改行来的只能敷衍农村学生了,有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上上下下都不重视副科,这才是现实。
我怀疑读地理系的人都散落到江湖中去了,比如到国家地理杂志社做编辑去了,到世界各地旅游去了,黑灯瞎火地盗墓去了,追寻徐霞客的足迹写游记去了……就是没有人愿意来教书,奇了怪了。
放假了,我开始闲下来想周凯。我们很少通电话,要到公用电话那里打,太花钱了,又不能在公共场合乱说话,又说不了几句话,情意绵绵时话是说不够的。我们就通信,二十封了,时间像倒退了一样,但是很有收获,不善言辞的他写了很多字,好多肉麻的话,我要留着以后嘲笑他,或者吵架的时候拿出来作证!那些日子里,说再多的想你爱你念你盼你,都不觉得累赘,都是爱河里荡起的小浪花。
思念在疯长,我发誓等他回来再也不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