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方巾和洗脸毛巾外，大多是浴巾，而且都是全新的，连常被小薰说对美无知觉的我都很看得出它们的好质感与美丽。大多未拆的标签上说明它们单价大约在五六百元之间，有美国的Cannon牌，有去年才进口、密集广告之下被迫记得的Martex牌。

我不明白为什么常挂在浴室的浴巾从结婚用到现在、当中已隐有破洞，而小薰不曾换过新的。按这使用比率，这一整抽屉的足够我们用到老死……我完全困惑地继续打开下面一层抽屉并打赌猜不出其中有何物。

是好几套床单枕头套等，一样全是折痕清楚全新的，仅有两种花色眼熟却绝对没用过的： 一是很民族风味印染满了大象图案，我记得是去年她跟岳母去东南亚玩在泰国买的，回来曾摊在床上展示给我看并快乐地说了一个她认为很便宜的价钱；另一套是她大嫂年初去深圳探过大哥携回赠她的汕头抽纱。

我跌坐在抽屉前发起呆，愈发不了解那么一个与我同床共枕生儿育子、照顾我、服侍我、熟悉到我已很长一段时间全无兴趣探究的女人，是不是她也早觉得我已无可供她探究，以致她其实深感乐趣地遨游在各个购物场所里，加减乘除地比较着一袋六包的卫生纸和单包买的哪样较划算，保卫尔牛肉汁是该买四百五十三克装售价三百四十一元的还是一百一十三克售一百零九元的……多多催她买冰淇淋，她其实并不嫌烦地再默默心算单位价哪个品牌较便宜。

我瘫坐在地板上，不敢打开床下的抽屉，也不敢打开床头柜的三个抽屉，怕它们会再次令我讶异地告诉我小薰那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一面——我想第一个抽屉满满是各种品牌的保险套，我发誓绝不吃惊，第二个抽屉会是未拆封够她用十年的丝袜，最下一个抽屉一定是各种化妆品保养品，虽然小薰从没化妆的习惯。

自行揭露谜底的结果是，不知我该算是猜中三分之一或是之二。最上一层果真是我原先所猜第三层的内容物，好多的化妆品及多多的婴儿油婴儿乳液凡士林油等等，中间一层全是新袜子，但都是我的，且可以推敲出这几年台湾男袜业的发展史： 先是好多名牌仿冒品——鳄鱼、Fila、 Polo……但凡喊得出的都有，我们办公大楼骑廊下每天中午都摆摊卖的，然后有好贵的三花牌防菌防臭棉袜，是国人自创品牌成功的产品……

最下一层我完全没摸着边的是一大堆各种大小家电的说明书及保证书。我一一翻阅它们，重新忆起我们成家近五年的家电史，也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怎么用了那么多东西，一份惠而浦冰箱的保证书让我想起结婚时买的国际牌怎么那么短命。我记得她要换新冰箱前曾礼貌地征询过我的意见，我也略表尽职地问她可有此预算以及旧冰箱要如何处置。她好像说，旧的要送给正念大学的小弟及其同学，他们在学校附近合租房子住，并说关税降低以后的进口冰箱比我们当初买的小多了的冰箱要便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