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潮湿的空气抓不进手心,葬礼的冰寒还悄悄渗透在四肢百骸里,来不及被外头的喧嚣吵闹驱退,每每午夜梦回,死亡的阴影仍追随着生者的脚步来到那酣美的床榻,静静临视。
德珍醒来,忽然而至的孤独在胸口暴走。
外头的天还是半黑的,拢着外套出门,脚下只有青涩的声响紧追不舍,看着远处烟青色的天,她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心,异常平和。
她梦见黎阑了。
左耳里的那些呓语总叫她听不清楚,梦境消失前,她却清楚地听到黎阑笑着对她说:姐姐,我多想给你更多更多的爱,令你无坚不摧。
她刚想回应,却突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只有一室的黑暗。
惊雀巷里的路灯散着老旧的光,她独自前行,漫无目的,这才知道一个人走路是一件多么让人沮丧的事。
走到花园里小学,她已经发了一身汗。学校的围墙矮矮的,透过栅栏可以看到操场,她站在墙外,看着那熟悉的建筑。
紫薇花架边的秋千上,似乎还残留着她们姐妹玩闹的身影,然而十多年过去,却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的光景。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那被露水打湿的秋千,眼眶酸酸地转了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因为黎阑说:姐姐啊,我多想给你更多更多的爱,令你无坚不摧。
为了证明她真的已经放下了些什么,最后,她答应爷爷去赴慧珠主持的饭局。
慧珠虽未盛装,但也瞧得出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德珍刚收到英国寄来的行李,因而也穿得颇为正式。二人抵达咖啡厅,为时尚早,过了十多分钟,对方匆匆赶来。
那是个长相温凉而英俊的年轻人,十分瞩目,谈吐亦得当,初见德珍,眼中显然有惊喜之色,但隐蔽按捺,叫人不轻易察觉。慧珠知道德珍的身价,自然也不会随手拉拢什么年轻人来凑将敷衍,对面那年青人除去家世平庸之外,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慧珠为此万分得意,仿佛已经预见了德珍身披嫁纱与这年青人走上红毯的画面。
不过,虽然她极想私下打听德珍对这年青人的评价,但他二人今天才初见面,作为媒人,她也不好在此久留,因而手机适时得响起,她得了由头起身告辞,把未知的后事留给这两个年轻人去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