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课后,德珍又“偶遇”了仲寅帛。
他对昂贵的“细”尚且没有付诸太多关心,捐几册图书而已他却前前后后来了多回,这样的亲力亲为,她怎能视而不见。
不过这一次,他是来替他母亲传话的。
很显然,在她得知顶楼住家即是他的家之后,他也知道那天她曾拜访过他的母亲。德珍无奈:“晚餐我会去的,不过,这种事你何必亲自来传达。”
他摸摸自己被她打过的那面脸颊,状似心有余悸道:“谁叫我没有某人的电话。”
就这样,他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她的号码。
事后德珍失笑不止一次,这个男人既自大又幼稚,可孩子气发作时,又叫人无可奈何。她并没把此事往心里去,她说过她不怕他,自然也不会怕他打来电话。
仲太太姓谢,单名一个“仙”字。有个别致可爱的小名叫仙果。
她是个懂得谦逊的女人,嘴上说自己一事无成,都是托丈夫儿子的福才有今时今日别人对她的尊敬,但事实上,她甘愿自贬而将功劳全部推给丈夫儿子,这样聪慧大方的女人,又有谁会质疑她的荣华富贵不是她应得的呢?
而她做东请德珍吃饭,也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请客吃饭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如何叫宾主尽欢就是一门学问了。就好比与恋人一起可吃西餐,但大闸蟹却只可与家人共享。而亲热的人之间,才吃粤菜。
德珍不得不说,仲寅帛虽轻狂傲慢,却拥有一个脾性与智慧皆是一流的母亲。
仲寅帛抵达包厢时,里头的两个女人正挨着头聊怎么煮盐水花生,他母亲在说,边上的女人认真在记。她仍然一身极简主义,而他母亲却穿了隆重的旗袍,她的淡然只凸显他母亲过分的殷勤。
岑润荩闲来爱吃盐水花生,慧珠虽做得一手好菜,但也并非面面俱到,可惜了后院那三行花生,每年都只落得被慧珠糟蹋。碰巧谢仙有这一门手艺,因而现下德珍这儿正起劲着呢,完全顾不上刚进门的男人如何看她。
仲寅帛受了这番冷遇也只是安生地叫了声妈妈,只可惜仲太太正忙,道了声“哦,你来啦”,又转头与德珍贴在了一起。他如此不受欢迎,只好悻悻脱了外套拉开母亲边上的椅子坐下。
德珍写完条子抬眼问仲太太:“是这样的吗,您看看我有没有落下什么?”
仲太太接过纸条检查一番,末了拍胸脯保证若是按着她的法子去做,定然能煮出好吃的叫人跺脚的花生来。等她得意完了,又自然而然地夸德珍的字写得好看,她举着那张纸条左右细看,比端详钻石还要认真,直到最后才想起招呼自己儿子,“你来看看德珍的字,真是漂亮啊!”
仲寅帛吹散浮在水面上的叶片,浅浅喝了一口,不知是茶好,还是水好,亦或是一切恰到好处,总归,他那艰吝的嘴角没有少了笑。末了他不紧不慢地接过那张小纸头,对光而视,只见上头写着:
择生吃时肉紧感花生两斤,水与花生齐平,满三匙盐,大火烧至锅起啸,改用中火啸四分钟,闷放三小时。食之。
看完,他嗤笑送回纸条。“把字写得这样好,有缘由麽?”
见惯了他不屑的表情,德珍平淡自然地回答他:“常言道,读书不行,好字来平。”
“是吗?”他扬高声调,搭配挑眉。但紧接着就在桌子底下挨了仲太太一记脚踹,附带一记眼神警告。
仲太太知道自己儿子要求有多高,但她如此中意德珍,自然不容他放肆。她并不知情眼下这对男女早已数次过招,“初次见面”儿子就对人家出言不逊,仲太太甚至觉得有些丢脸。
仲太太正疑惑今天儿子怎的如此冒失,恰好遇上传菜,有外人在场,她只得暂时压下情绪,转而与德珍讨论起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