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孔棱角分明,薄嘴唇边的人纹透出坚毅,很能吸引人。他的眼睛是棕色的,有人说他有着爱尔兰人的小眼睛。从外貌上,别人很难对他定位。如果他走进伦敦的高级会所,看门的一定会认为他是会所的成员之一。事实上,在柏林的夜总会里,他总被安排到最好的位置上。他看上去像个很难惹的人,绝不会充当冤大头,但也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绅士。
飞机上的空姐对他很感兴趣,猜他是英国北方人(是在北方待过),有钱(未必)。她估计他的年龄在五十岁(差不多吧)。她还猜他是单身(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实际上,他在很久之前就离了婚,孩子都十几岁了。城里有家很奇特的私人银行会定期给那些孩子付赡养费。
“您还要再来一杯威士忌吗?”那名空姐问他,“要的话,就要抓紧,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伦敦了。”
“不要了。”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窗外肯特郡的灰绿色田野。
福里到机场接他,开车送他进市区。
“头儿对卡尔的事情很不开心。”他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利玛斯说。利玛斯点了点头。
“是怎么回事?”福里问。
“他中枪了。蒙特他们干的。”
“被打死了?”
“我想是吧。被打死了最好。他差一点就过了关。如果他能再沉稳些,对方也许就更难断定他了。实际上当时他已经通过了检查,可‘部门’的人正好赶到。他们拉响警报,一名民警在他离分界线二十码的地方开枪击中他。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可怜的家伙。”
“是啊。”利玛斯说。
福里不喜欢利玛斯,这一点就算被利玛斯知道他也不在乎。福里是那种所谓的俱乐部男人,喜欢扎着显身份的领带,很得意自己的运动才能,有大人物的派头。他从心底里认为利玛斯不可靠,利玛斯则觉得他是个蠢货。
“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人事部。”
“喜欢吗?”
“棒极了。”
“我会去哪里?坐冷板凳?”
“还是让头儿告诉你吧,伙计。”
“你知道了?”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伙计。”福里答道。一时间利玛斯差点发火,可转念一想,也许福里根本就不知道呢。
“好吧,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要自己在伦敦找住的地方吗?”
福里抓抓耳朵。“不会吧,伙计,不会的。”
“不会?谢天谢地。”他们把车停在剑桥圆场附近的一个计费车位上,一起走进了圆场大楼。
“你还没有通行证吧?你最好填张会客单,伙计。”
“我们是什么时候要求出示通行证的?麦考尔和我熟得不能再熟了。”
“就是做个样子,你也知道,圆场人越来越多了。”
利玛斯没有说话,他对麦考尔点了点头,没出示通行证,就径直进了电梯。
头儿像医生检查骨骼一样,小心翼翼地和他握手。
“你肯定累坏了吧,”他用歉疚的口气说,“快坐下。”声音还是乏味难听,依旧那样卖弄着斯文。
利玛斯在椅子上坐下,面对一只橄榄绿的加热器,加热器上面放着一碗水。
“你觉得冷吗?”头儿问道。他在加热器前弯下腰,搓了搓双手。他黑色的夹克衫里穿着一件棕色的旧羊毛开衫。利玛斯想起了头儿的妻子,那个叫曼迪的小个子蠢女人,她似乎认为她丈夫在煤炭管理委员会之类的部门工作。头儿以前说过,那件毛衣是他妻子给他织的。
“天气太干燥,人不舒服。”头儿接着说,“冷倒是不冷了,可空气又太干,同样对人体非常不利。”他走到桌边,按了一下按钮。“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咖啡来。”他说,“吉妮不在,就不太方便。他们给我临时找了个姑娘顶她,真是麻烦。”
他比利玛斯印象中的更矮一些,最多一样高。还是那种貌似超然、自命清高的神情。他那种循规蹈矩的作风和利玛斯完全不同。他有着例行公事的微笑,转弯抹角的表达,而且对他坚守的行为准则,还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依然是那样的陈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