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代、任何国度,局限性盖不能免,而在中国这样一个封闭的大国就更显得超常严重。鸦片战争中,“天朝”大败,势在必然。而究其原由,朝野上下公论无非是“奸臣误国”,“忠良蒙难”,而断难想到自身制度之落后。宣宗茶饭不思,反省多日,认为自己“总因朕无知人之明,自愧之恨”;舆论直指鸦片战争中接替林则徐为钦差大臣的琦善“向洋人示弱,惰我军心,助彼毒焰”,因而导致失败,于是皆切齿于琦善而以为罪魁。总之,皇帝无过,罪在万方,更不可能思及制度之优劣。而徐继畲却能够独步千古,放眼世界,对遥远异邦的新兴制度的称颂和对他国领袖的赞许,无形中就是对本国制度弊端的反思和天朝皇帝的审视。继畲在《瀛环志略·自序》中曾云:“荟萃采择,得片纸亦存录勿弃。每晤泰西人,辄披册子考证之。于域外诸国地势形势,稍稍得其涯略。乃依图立说,采诸书之可信者,衍之为篇,久之积成卷帙。”在书中,继畲曾清晰而准确地告诉国人,地球的另一边,有一个与中国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以赞美的笔触写道:乾隆四十七年,华盛顿立国,“谢兵柄,欲归田,众不肯舍,坚推立国主”;但华盛顿却认为“得国而传子孙是私也”,“当择有德者为之”,“其总统以四年为任满,再任则八年耳”。他告诉国人,只需有“德”,美国的任何一位平民皆可能被推选为“国主”。而中国世代“得国而传子孙,是私也”。继畲由自然而至地理,由地理而至社会,分析得如此透彻,真目光如炬者也。他同时认为,美国国家政治的民主共和制虽属原创,却与中国“三代”政治中的“禅让”、“天下为公”等古道不谋而合,西方民主制度之内涵“符合孔子遗意”。真可谓宏旨高论,字字珠玑。更为重要的是,他已预言,美国所实行之“世法”,“必传于世无疑”,因其所代表的是世界发展的必然趋势。这些毫不掩饰地推崇世界其他文明体系的言论,皆属突破时代局限的超前思维和卓识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