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里。卫生间里传来那种年深日久的熟悉的水声。红色的窗帘挡不住午后灿烂的阳光。阳光便也成为了红色。在他们的卧室中燃烧起欲望。
女人躺在那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知道男人洗过之后,就要道貌岸然地到小希家去了。那是天经地义的。无可指责的。但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男人在得知了那一切后,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满足女人的欲望呢?他不是已经心急如焚了吗?他不是已经恨不能立刻就赶到小希的身边吗?
于是女人努力为男人想出了很多的理由。她想或者男人想满足她;或者男人想安抚她;或者男人想证明他对她的爱;但也或者男人只是想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掩饰他内心的难抑的喜悦……
男人穿戴整齐。他们默默无语。好像箭在弦上。他们都知道过一会儿,男人就要离开家去看那个被噩耗袭击后正热切盼望着他的小希了。
女人看着男人。她想也许这就是生活的转机。从此男人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这个他们共同建立的家。永远的离开。尽管就在刚才,男人还在她的身体上信誓旦旦,保证他永远不会离开。他是那么匆忙地做着那一切。他可能觉得惟有做完那一切才能离开,也才是人道的。当然可能那也是他的一种心愿,或者责任。但女人知道分别已经是迟早的了。既然小希的母亲已经长离人世。
女人也开始从床上起来。她为男人找出适合丧事的衣服。男人已经开始焦虑。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那是女人看得出来的,他甚至等不及女人在衣柜中慢慢地寻找。他的神情在告诉女人,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快一点?
女人想那是任何女人都能感觉得到的一种近乎疯狂而又被竭力抑制的急切。
男人敞开胸怀是准备着拥抱另一个女人的。他还准备好了去接受她的眼泪,并且将彻夜陪伴她,直到天明。然后日复一日,不再回家。
女人记得争吵是在最后一刻突然暴发的。怨忿已郁积了很久,甚至多年,而那个不幸的电话,其实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争吵是必然的。也是迟早的。这一点他们都知道。在女人,这是她内心极度恐慌的总暴发,因为她知道仅仅是一个非常的事件,就能将她的丈夫和小希从此捆绑在一起。然后那个事件到来了。那同时又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悲痛中的女人需要男人抚慰,而男人也需要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大丈夫气慨。所以女人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已经失去自己的丈夫了。而在男人,则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女人了,他不仅了解她,还那么深刻地了解着他自己。他太清楚自己在这一刻这么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做什么了。他是那么期盼着快点见到小希。甚至期盼着能把悲伤的小希揽在怀中,让她在他的胸前尽情地哭泣。他会最大限度地陪着她,帮助她料理好所有母亲的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