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秋
继续杂乱无章的生活。但生活在继续。男人一直认为他的婚姻是没有问题的。所有的一切都很稳定。他爱妻子。他的家庭生活也是和睦的。但是稳定而和睦的生活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去欣赏别的女人。特别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家庭和妻子,他才觉得他更应该去欣赏别的女人,因为对别的女人,他就只剩下欣赏的可能了。尤其是妻子对他的那种格外的宽容。他觉得这种宽容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一剂甜蜜的毒药,让他永远不可能彻底背叛这个温暖而平和的家。他妻子的杀手锏其实就是容许他和别的女人来来往往。而这个作为妻子的女人的聪明之处,也就在于她太了解丈夫对女人的兴趣了,所以她不能扼杀这种兴趣,因为她知道一旦扼杀了这种兴趣,就等于是扼杀了她自己,以及她一直小心经营的家庭。她不想失去她丈夫。她更不能因她对丈夫外遇的愤恨就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那是不明智的。是蠢女人才会做的事。于是她学会了用一种极端怀柔的政策来争取和控制她丈夫,事实证明她的这种努力是有成效的,因为丈夫无论怎样对别的女人有兴趣,却从不曾放弃他对家庭的信念和责任。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男人又不期地遇到了另一个女人。
这时候男人选择女人的方针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不再像当初那样去爱一个未婚的女人。也许是他对家乡女人那漫长的责任让他不堪其苦,于是他转而对那些已婚的女人发生兴趣,因为他觉得在这一类人中建立的友情,就仿佛是水上的浮萍,没有根基,也就无需为此负疚、负责了。
而这个已婚的女人就在他办公室对面的楼上。
他们已经对面了很多年,却从不曾相识。
他们是在一个偶然的会议上偶然相遇的。如果不是女人代替另一位生病的同事来开这个会议,也许他们就永远不会相识。
在那次会议上他们刚好坐在了一起。于是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认识了。这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女人非常大胆地告诉男人,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年了。男人惊愕地看着女人,他才发现这个认识他很多年的女人非常漂亮。于是他也饶有兴味地和女人聊着。女人说很多年来她一直透过办公室的窗子看他每天从那个布满了长春藤的红色砖墙下走过。她每天都看。看了很多年。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她对他已经非常熟悉了,甚至分辨得出他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男人惊异地看着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脸是那么柔和,可以照亮一切的那种柔和。他为此而感动万分,他觉得能被一个女人如此长久地注视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然后他便很冒昧地问了女人,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