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看着惊恐万状的秀秀。他觉得秀秀真可怜。他说你看这个可怕的女人是怎样异化了你?他拿起秀秀的手,说你难道真的不觉得疼吗?针扎破了你的手,你难道都没有感觉?为什么事事处处总是要为她着想?她值得你这样吗?她已经腰缠万贯,她还会需要你的死心塌地吗?秀秀,想想你自己吧。乔把秀秀的手指放进他的嘴里。他拼命地吸吮着,但那手指依然在滴着血。咸腥的,那种温暖的气味。而此刻秀秀就在他的对面,他的眼前,他只要伸出手臂就能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抱在怀中。乔想不好他是不是要伸出手臂去拥抱这个女人。他很矛盾,他必须努力战胜着自己,才可能伺机做他实在想做的事情。
终于秀秀开始在这温暖的疼痛中苏醒。而她苏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奋力从乔的温暖中抽出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属于她自己的。就像是她的血。既然乔不能帮助她,那么她就只能独自处理这件事。她必须尽快去做。于是她挣脱了乔。然后就抱着那套衣服去水池清洗。
还是她!乔愤怒地说,你的心里就只有她吗?
秀秀不再理乔。是的她的心里就只有冯戈的服装,除此她还能想什么呢?那就是她的一切,她必须努力做好这一切。所以她用水冲洗着那血污,冰凉的水,直到把它洗净,然后又用熨斗精心地将它们熨平。秀在做着这些的时候专注而又小心。她专注到旁若无人,专注到这车间的午夜里仿佛只有她一个精灵在舞蹈。如此,那件白色的婚纱慢慢恢复了它原先的洁净,并重新变得光彩照人。
而乔始终站在一边。看秀秀惊慌失措地做着这一切。看秀秀脸上那种由恐惧到欣慰的表情。看她难以抑制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欢乐。乔很无奈。甚至愤怒。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被很深地毒害了。不可救药了。他已经无法与她对话。所以他唯有离开。离开秀秀。他向外走。他只是不知道在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和这个几乎痴迷的女人打个招呼,尽管他坚信这样的女人,你恐怕和她打招呼,她也不会听到的。
乔于是离开。他离开的时候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一种未完成的感觉。那是种缺憾。不了了之。可是乔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不了了之。凭什么要不了了之?凭什么要听凭自然?不!乔说出来“不”的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到他竟然有了种不知道是发自身体哪个部位的剧烈的冲动。事情因此而荡气回肠。他想是的,就是那些烂衣服。他的全部的怨恨和愤怒都是来自那些烂衣服的。他觉得他已经恨透了那些衣服。他不能容忍它们。不能容忍它们那么五光十色地照耀着。他想秀秀身上那些女性的甚至人性的东西,就是被那些毫无意义的华丽物质泯灭掉的。那么轻易的,它们就异化了秀秀,以至于秀秀对一个男人的爱,竟然已经毫无感觉。
这就是他妈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