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卫索额图和明珠领着几个人,都是百姓装束,没事似的在胡同里转悠。到了李祖望家附近,叫人找来地保问话。索额图问道:“有朝廷钦犯很可能就藏在你们这块儿。你要多长几双眼睛,谁家来了客人,多大年龄,是男是女,何方人氏,都暗自记下来,速速报官!”
地保也不敢问他们是什么人,只看人家这派头就知道不是平常人物,便甚是小心,道:“小的记住了。”
大桂从外头回来,看见有人正在胡同里同地保说话,也并不在意。他有要紧事赶回去报信,进门就说:“老爷,怪事儿了!”
李老先生忙问:“什么怪事儿?”
大桂道:“街上捉拿陈举人的告示都撕掉了!”
陈敬听了心头一喜,问道:“真的?”
大桂说:“我亲眼瞧见的!”
李老先生说:“莫不是抓着真凶了?”
陈敬说:“一定是抓住真凶了。乾坤朗朗,岂能黑白颠倒!”
李老先生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真的如此,那就万幸了!”
陈敬朝李老先生深深一拜,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回快活林去!前辈,您可是我的恩人哪!”
李老先生道:“贤侄千万不要这样说。老夫静候您高中皇榜!”
月媛舍不得陈敬走,嗔道:“陈大哥,你说走就走呀!”
李老先生望着女儿笑道:“月媛,陈大哥功名要紧,我们就不留他了。”
外头明珠同索额图已快到李家门口了,两人边走边说着陈敬的案子。索额图道:“我觉着奇怪,外头流言四起,说连头甲进士及第都卖掉了,可我们细细查访,怎么连个影儿都摸不清?去年秋闱之后杀了那么多人,谁还敢送银子收银子?莫不是有人造谣吧?”
明珠摇头道:“我不这么看。我预料,春闱一旦出事,血流成河!无风不起浪,这话错不了的!”
索额图道:“我倒有个预感,若真有事,抓到那个陈敬,就真相大白了!”
明珠道:“陈敬此生不得安宁了!”
索额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问道:“明兄此话怎讲?”
明珠道:“我暗访过陈敬的朋友,他应该不是杀人凶犯。他要是真杀了人,就得掉脑袋,倒也干脆。他冤就冤在,哪怕是没杀人,也没好果子吃!”
索额图道:“索某仍是不明白。”
明珠道:“你想想,陈敬如果没杀人,干吗人影都不见了呢?八成是有人想杀他,躲起来了。”
索额图问:“您猜想陈敬兴许知道科场行贿之事?”
明珠说:“要是他知道,案子迟早会从他那里出来。一旦他道出实情,天下读书人谢他,这国朝官场就容不得他了。”
索额图又道:“索某听了越发糊涂了。”
明珠笑道:“真相大白,很多人就得掉脑袋。官场人脉复杂,一个脑袋连着十个八个脑袋。咱皇上总不能把那么多脑袋都搬下来啊!那陈敬啊,哪怕就是中了进士,他在官场也寸步难行了!”
索额图这才开了窍,道:“有道理!这个陈敬呀,真是倒霉!”
说话间,明珠忽然驻足而立,四顾恍惚,道:“索兄,你闻到了吗?一股奇香!”
索额图鼻子吸了吸,道:“是呀,真香。好像是梅花。”
明珠道:“的确是梅花!好像是那边飘来的。看看去。”
到了李家门前,明珠抬头看看,几枝冬梅探出墙外。明珠道:“就是这家,进去看看?”
索额图道:“好,我来敲门。”
李老先生正要开门送走陈敬,听得外头有人,立马警觉起来,隔着门问道:“谁呀?”
索额图在外头应道:“过路的!”
李老先生听说是过路人,越发奇怪,使了眼色叫陈敬进屋去,然后问道:“有事吗?”
明珠应道:“没事儿。我们在外头瞧着您家梅花开得好生漂亮,想进来看看,成吗?”
李老先生回头见陈敬已进屋去了,便道:“成,成,请进吧。”说罢开了门,拱手迎客。
索额图同明珠客气地道了打扰,进门来了。李老先生瞟见外头还站着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却只作没看见。
明珠道:“实在冒昧!在下就喜欢梅花!”
李老先生笑道:“不妨,不妨!先生是个雅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