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永没说话,他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重,愤怒,憋屈,又酸涩无比,他转过头,一语不发地往回走。冯宝珠连忙跟过去,“你去哪?”“你要回去吗?”“你不认识路,我送你好了,啊喂,顾夜永,你是聋子啊……”
贺家珍傍晚时见司机独自回来已经有些担忧,到了晚上十点还没见顾夜永回来,正要打发底下人出去寻找,听见外头大门门铃响,便带着张妈一起跑出来,看见顾夜永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女学生。
顾夜永闷不哼声地站着,仿佛在跟什么人赌气,倒是那个女孩子甜甜地冲她打招呼,“阿姨好,今天我们自习课放学晚了,夜永不认识路,我把他送回来了。”
贺家珍忙道:“那真是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要你送,进来喝点东西再走吧?天晚了不安全,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冯宝珠没推托,跟着进去。宝珠第一次进到这样的大房子里,踏入大门,简直像是进了皇宫,欧式简约的红木家具散发着古沉的气息,华丽的壁纸上绘着西洋天使,她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香味,后来发现那是从桌子上的花瓶里散发出来的,不禁好奇地走过去,伸手摸摸那细嫩的花瓣。
贺家珍笑着同她说:“这是香水百合。”“好香。”宝珠凑过去闻了闻,十分欢喜。宝珠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里都欣喜,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垂下五尺多长的水晶吊灯,惊奇怎么能有这么长的灯,要知道那年代寻常人家还只用老旧的白炽灯,低至十五瓦,光线昏暗不明,晚上写作业十分费眼,这样的灯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贺家珍笑着招呼她坐,一面让用人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能端上来。顾夜永一进门就一声不响地上了楼,妈妈跟他说话,他也没搭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孩子,怎么了今天?”贺家珍暗自纳闷,回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跟上次见着的那个女学生相貌上差了一截,不过朴实开朗,并不让人讨厌,借着宝珠吃点心的时候,她问:“你跟阿夜是一个班的同学?”
“嗯,我是班长。”贺家珍大大地意外,脸上笑容更多,“你一定学习很好。”冯宝珠摇摇头道:“原本是学习好的,顾夜永……同学来了以后我就不是第一名了。”
她将失落写在脸上,毫不避讳,贺家珍笑了笑,觉得这孩子真是坦率可爱,“夜永初来乍到,还需要你多帮助他,他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你要告诉我。”
“夜永同学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大家也都喜欢他。”冯宝珠表情迟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点心道,“不过阿姨,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夜永他最近总是跟班上一个女生……”
“冯宝珠。”楼上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回过头,看见顾夜永不知怎么时候走了出来,一脸怒气站在楼梯上,宝珠心虚地低下头。贺家珍皱眉道:“阿夜,你怎么这个态度对待同学!”顾夜永也不理会,几个大步直冲下来,一把拉起她往外推,“时候不早了你爸妈该担心了,你回去吧。”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子做出这样的行径,贺家珍也有些吃惊,不过更多的是愤怒,“阿夜,你在做什么?”倒是宝珠不计较,混乱中仍不忘安抚她,“没关系的阿姨,我是该走了,我下次再来拜访您。”
顾夜永只管推她,也不管她的话说没说完,就将她连同那张堆满假笑的脸全都推出门去,狠狠地关上门,转身见书包掉在地上,隔着门扔出去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贺家珍怒极,跟着他回到房间,“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同学?”“顾夜永,妈妈在跟你说话。”顾夜永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烦乱地将身体蜷成虾米。贺家珍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多说无用,叹了口气,帮他带上门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