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芬说:“你别打岔,这两天你每天放了学那么晚回来,你去做什么了?”叶南姝洗菜的动作停了一下,说:“不用你管,反正我没耽搁干活就是了。”叶芬一改往日的脾气,倒是没发火,只叮嘱她:“以后放学早点回来,不许跟男生来往听到没?”她甩下这句话就趿着拖鞋走了。叶南姝在厨房听见她的塑胶鞋撞在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一路踢踢踏踏地上楼去了。楼梯就在厨房上头,这间厨房是利用楼梯间改造而成,地方狭小憋闷,到了夏天更是难熬。叶南姝怔了一会,不知母亲这话从何而来,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把洗好的食材放在一处,擦了擦手转身出去。酒馆八点开始上客人,客人都是岛上的光棍汉,通常点一盘下酒菜配着白酒,跟周遭的人唠唠闲事,一坐就是一晚上。连叶南姝自己也觉得岛上的生活寂寞难耐,可叶芬就是不愿意走。墙上那台十九寸的黑白电视里正在播着地方台宣传企业家为地方人民增收鼓励农民自己创业的专题片。连叶芬素来不爱看电视的人,也看得目不转睛。一个老酒鬼指着电视说:“这个顾盛东也真有本事,走了这么些年现在混成企业家了?当初的穷小子,谁能想得到他能有今天呢!”“顾盛东算什么,还不是靠着贺家才有了今天,说到底就是一吃软饭的小白脸。”“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吃软饭人家有这个本事?怎么没人把嫁妆给你让你做生意呢?”“说姓顾的呢,你说我干吗?”叶南姝出来上菜,听见他们议论,便停下来多听了两句。关于顾家,她以前只是偶尔听人说起来一两句,这个顾盛东算是岛上的名人,当年顾家老爷子输光家产,一气成病,连祖产也被卖了,没两日就撒手去了,留下顾家三个兄弟相依为命。顾盛东是顾家三子,更是一穷二白,贺家女儿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将自己的嫁妆倾数送给顾盛东做创业资金。顾盛东倒也争气,盖了几间冷库开始做冷冻食品,再后来又不知怎么做起了电子业,就有了现在的三盛电子,顾盛东东山再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顾家大宅赎回来,也就是半山那幢房子。
赎回了房子后顾家却没有回来住,一家人在滨城落了根,这里的房子空置多年,渐渐成为孩子们口中谈论的鬼屋,又异常华丽。所以大家对那幢大宅心向往之又望而却步,私心里总有一种好奇而神秘的色彩在里头,所以那天在路上碰见顾家的车子她才觉得好奇。
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进入到那栋传说中的大宅,叶南姝稍微愣了会神。回过头来却发现叶芬也在发呆,目光盯着电视屏幕,直到指上夹着的香烟快烧到手了她才察觉,忙不迭地甩掉,狼狈地用抹布收拾着桌子,一抬头看见叶南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中全是疑惑。叶楠姝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
周六不用上学,叶南姝早起做好了饭给叶芬端过去,便坐到镜子前梳头。
酒馆二楼是母女两人起居的地方,不大的地方被生活用品摆得满满当当,叶芬与叶南姝的床各占一边,中间靠墙放着一只大木柜,柜子门上的镜子缺了一个角,露出黑乎乎的原木,连着卧室有一间小阳台,阳台左右两边墙上钉了钉子,牵了根钢丝绳,上面搭着洗好的衣服,围栏年代久远,油漆剥落,用破瓦罐养了几盆鸢尾花,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教堂。
叶芬刚睡醒,还不十分精神,点了根烟坐在床上看她梳头。
叶南姝从镜子里看见她点烟,忍不住说:“烟少抽点,酒也少喝,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大好。”
叶芬笑了,“怎么?你怕我早死了?”
她们母女两个平时交流少,偶有对话,也多数以这样结束,叶芬动不动以死相逼或出言讽刺,所以叶南姝不愿意跟她讲话,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倒像是陌生人似的。
叶南姝不再接话,叶芬顿了顿道:“今天没什么事,我们去镇上逛逛吧。”
叶南姝冷冷地道:“我有事,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