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给在政府工作的孙女绣的嫁衣,妇人们兴致更加蓬勃起来,她们热烈地议论着。
“阿孜古丽为什么不自己绣嫁衣?”有人问道。
“哦,她在政府工作,政府的工作很重要。”阿丽亚奶奶抓住机会,就不会忘记强调“政府”两个字。
“您的眼睛还可以绣出这么精细的花儿啊!”有人感叹说。
“哈萨克族的刺绣不会伤害我的眼睛,只会让我的眼睛更明亮。”阿丽亚奶奶长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睛明亮亮的。
傍晚,天气骤然冷起来。县城笼罩在白蒙蒙的寒气中。妇人们纷纷描了一些刺绣的花样。回到自己的家里,她们在睡梦中酝酿着绣出一鸣惊人的刺绣来。
阿丽亚奶奶是大家敬重的,她浪漫的爱情故事和她的刺绣吸引着这个小城的耳朵。
可以说,没有刺绣就没有她那浪漫的爱情,没有她的痴情也不会有她那些精美的刺绣品。
阿丽亚与她的丈夫巴哈提的初识,及他们在草原上的第一次牵手,还有他们的初吻都与刺绣有关。
七十三年前的秋季,阿丽亚十七岁,她随着家人从夏牧场转场至冬窝子。
就是这次转场,阿丽亚第一次见到了英姿飒爽的巴哈提。他骑在高高的枣红色的马背上,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蓝蓝的、深深的。马儿奔跑的时候,巴哈提的双肩随着马背的起伏抖动着,身上黑底子的袷袢上绣着生动的、五颜六色的民族图案,这些图案飘向了蓝色的天空,飘进了阿丽亚青涩的眼里。
这时的阿丽亚正和阿妈、姨妈坐在高高的捆满花毡的马车上,手里绣着一条美丽的手帕。见到巴哈提的那一刻,阿丽亚正在结束最后一针的刺绣。她拿着手帕,望着巴哈提,眼里满是惊喜和爱慕。巴哈提也看到了美丽的阿丽亚,他抓住马的缰绳,马儿受惊了,抬起头向着天空啾啾地鸣叫了几声,停止了奔跑,侧着头用疑问的眼神望着主人。
巴哈提大胆地望向阿丽亚,阿丽亚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是谁啊?每年转场我怎么从未见过他?”阿丽亚低着头悄悄问坐在旁边的阿妈。
“他是巴哈提啊,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呢。前几年,他在县里上初中。”阿妈告诉阿丽亚。
“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孩子,这一带的牲畜生病了,他都能治好。”旁边的姨妈补充道。
听着阿妈和姨妈的议论,阿丽亚更加爱慕巴哈提。想和他说话,又担心阿妈和姨妈笑她是个轻浮的孩子。不和他说话只怕错过这机会。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下次转场在半年以后,也许能见面,也许永远见不上面。情急之下,阿丽亚把刚绣完的手帕丢在了地上,希望巴哈提能捡到,但愿他能从手帕上精细的刺绣看出阿丽亚是个贤惠而勤快的女子。
马车和枣红大马擦肩而过时,阿丽亚和巴哈提都在回头望着对方,他们用眼睛交流着,他们的心里在期盼时间静止,直到永远。
巴哈提与阿丽亚有了默契,直到看不见阿丽亚秀丽的背影,巴哈提才翻身下马,盘腿坐在草地上,捡起手帕默默地看着。那手帕很好看,在大红色的纱绸上绣了一朵大大的玫瑰花,巴哈提把手帕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们在相互思念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巴哈提在思念时会拿出那块刺绣的手帕,深深地凝望。这个冬季,二十二岁的巴哈提比前一年更强壮了,他那双健壮的手臂上的肌肉像钢铁一样坚硬,他的全身有用不完的劲。不管每天放牧到多晚,他都是精神抖擞。每当深夜里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时,他就会疯狂地思念阿丽亚,他骑着枣红大马在幽蓝月光下的草原上疯狂地奔驰,在马蹄与地面猛烈的撞击声中,释放着对阿丽亚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