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这天,张家去两乘花轿娶媳妇,杨氏把小芳打扮好,上轿了。
张家这边,婆婆和小姑也把盼弟打扮好了,一家人有说有笑。
花轿回来了,新郎官先下轿,说:“先别放炮!”
他把新媳妇拽出来,把蒙头红也拽下来说:“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不要脸的脸!”他回头说:“放炮!”
他叫一个嫂子把这个不要脸的新媳妇领到香台子前,叫她在旁边站着,看着一对新人拜完天地入洞房。
小芳在一旁站着哭,婆婆说:“今天是俺家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小芳不敢哭了。
婆婆说:“跟俺走。”
她把小芳领到厨房,跟大伙说:“叫她烧火。”
小芳老老实实在厨房烧火,婆婆拉个椅子,坐在厨房门口。
小芳两个娘家舅来到厨房,说:“小芳,跟俺回去吧。”
婆婆说:“俺两乘花轿娶来的媳妇,你们想领走就领走?滚!”
两个舅舅灰头土脸地走了。
杨氏陪送闺女的嫁妆很多,大柜、小柜、大桌、小桌、椅子、凳子、梳妆台,新房摆满了。打开柜门,铺的、盖的、穿的、戴的样样齐全,这回都是盼弟的了。
送亲的人要走,张家公公说:“咱都是好亲戚,你们千万不能走,酒菜都准备好了,很快就开饭。”
看娘家人实在要走,公公说:“你们给亲家捎个信,叫男亲家、女亲家明天都来。”
第二天,陈能干和杨氏都来了,看热闹的站满院子。
新郎官把岳父请到屋里,不叫岳母进屋。头天,他把那条死长虫用水泡上,现在拿出来软塌塌的。他对杨氏说:“这是你让盼弟喝下去的长虫,在她肚子里养这么大。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把它吃了。”
杨氏不吃。
院子里的人说:“不吃不行!不吃不行!”
新郎官说:“你闺女活长虫都吃了,你连死长虫都不想吃?”
杨氏还是不吃,上来几个人,这个一脚那个一拳,打得她受不了。
她闭上眼睛,咬住长虫头,大口大口嚼,嚼不动,硬往下咽。
越吃越恶心,她不想吃了。
有个叫王大愣的蹿过来,啪啪就打两嘴巴子,他说:“吃不吃?不吃,还揍你!”
杨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把三尺长的长虫吞进肚里,也够她难受的。
小芳听说爹娘来了,张家人不让她出来。她在屋里看见娘吃长虫,吓得闭上眼睛。等娘吞了长虫,张家人放她出来,小芳放声大哭,杨氏也哭了。
杨氏要领小芳回家,新郎官拦住:“岳母大人,你愿意走,你走,媳妇是俺的,她得跟俺过一辈子。”
杨氏哭着自己回家了。
三间堂屋里挤满人,还有不少人进不去,回家了。
盼弟看见陈能干,说了声“俺狠心的爹呀”,哭得说不出话来。
婆婆说:“孩子你哭吧,哭一哭还能好受些。后娘对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你都跟你爹说说,不用怕你后娘整死你了。”
没等盼弟把事说完,爹哭得满脸是泪。
盼弟怕爹受不了,不说了,她掏出自己的手绢给爹擦泪,说:“爹,俺不怪你。”
陈能干脸色发青,转身就走,张家亲家咋留都没留住。
到了家,陈能干把杨氏绑到树上,找出来马鞭子使劲抽,边抽边骂:“打死你个害人精!打死你这个狼心人!”
他咋打也不解恨,打得杨氏头上脸上都流血,两只手也血糊糊的。
杨氏喊:“俺再也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陈能干打累了骂够了,把鞭子一扔,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俺咋那么傻啊?她叫俺干啥俺干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闺女往坑里推呀!”
哭了一阵子,陈能干起来,把绳子解开,跟杨氏说:“你滚吧。”
杨氏说:“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还得过呀,咱还有儿子哩。”
能干说:“你滚得越远越好,别叫俺看见你,啥时候看见你,俺啥时候打。你快滚,滚!”
杨氏一瘸一拐走了,不知死活,再没回来。
能干到邻居家把儿子接回来,他打杨氏怕吓坏儿子,把儿子送出去了。原来一家五口人,就剩这爷儿俩了。
一年后,庄里人在一块儿说闲话,有人说,要给能干说媳妇。
能干说:“俺不想给儿子再找后娘了。”
有人说,陈能干不想叫儿子再吃长虫了。
吃长虫,成了庄上的话把了。
盼弟在婆家过得很好,她好几次劝丈夫,让他到小芳屋里过夜,丈夫就是不去。小芳帮姐姐看了一辈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