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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有关媒介的悖论

中国文化思想录:2004—2015年人文期刊观察 作者:胡传吉 著


十月 有关媒介的悖论

在这里,我想谈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媒介下的大多数与极少数问题,二是媒介下的真实与虚拟问题。进而看一看媒介的无处不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困惑。

大多数与极少数

2005年《超级女声》,不妨把“她”看作“玉米”们、“钢丝”们(Fans的祖母级版本)在“冷媒介”(手机、电视等)的无形操控下,深度卷入、深度参与的集体事件,而其中,又有多少“超女”的细节是被各种媒介捏造出来的,恐怕连“钢丝”们也无从得知。除了《超级女声》,还有《大长今》《金枝欲孽》,她们先后成为都市的收视主流。媒介用各种手段暗示大众,如果不知道“超”“大”“金”,白领将不再“白”、金领也不再“金”,“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更不能成“精”,媒介自信有能力迅速地炮制出叽叽歪歪的“大多数”、沉默不语的“极少数”。有人因此认为媒介所造就的大众趣味打压了小众趣味,并认为《超级女声》给人以民主平等自由的假象,由此推导出媒介正形成“暴政”。对此,我倒有不同的看法。

西施如果不美、东施如果不丑,就不会有“东施效颦”的千年嘲笑。如果没有“超”“大”“金”本身的吸引力,就不会有媒介的聒噪(2004年也有“超女”,可是媒介再怎么聒噪,也没成气候,说明媒介的操控力总有失效的地方);同时,媒介只能影响人们的选择意向,而不能决定最终的选择权,对受众,媒介之虚假信息可能影响其瞬间,不可能影响其终生,即使媒介暗箱操作,人们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票都投给李宇春,那个曾经得过“100%”选票的萨达姆正要接受世纪大审判呢。过分夸大媒介的作用,自然会得出“手段变成目的”的结论。脱离文本的本体、挂空人类的精神与心灵,只谈技术与机器,必然走向凌空蹈虚的真实不可知论、绝对理性的经验不可靠论,也必然能制造出“大多数”的假象。

对于所谓的“大多数”(本文中的大多数均属媒介语词),媒介确实具备推波助澜的一定功效。当然,在中国的人口汪洋大海里,所谓的大众,最多也只能算小众。媒介有制造“大多数”的野心,并频频抛出“大多数”的媚眼,但事实上,媒介缺乏制造“大多数”的实操能力,也许,“大多数”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虚”词,这也许是媒介把“大多数”与“极少数”对立起来的叙事策略,也许是媒介把简单问题复杂化阶级化的叙事策略。

不可否认,“大多数”作为物质数量词的语法存在是有意义的,对于统计GDP(国内生产总值)、贫富悬殊差距、贫困大学生是有意义的,但是在其他领域里,比如说精神领域、日常私生活领域,绝对趋同的万众一心的“大多数”是不存在的,或者说这种提法迟早会过期,早晚会失效。

媒介对“大多数”与“极少数”刻意塑造、随时偷换,恰好隐藏着真实与虚拟的失衡。

真实与虚拟

媒介总是自以为反映了现实,却不知道自己有时候只是塑造了现实;媒介自以为在追求真实,有时候却刚好破坏了真实。媒介发展的内部,正上演着真实与虚拟的持久拉锯战。

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信息”,但他没有放弃“媒介是人的延伸”之前提;鲍德里亚则认为“手段变为目的、虚拟取代真实、媒介替代信息”,真实消失了。对此,有中国学者认为他们是悲观的文化堕落论持有者。当然,中国学人也不乏对媒介持悲观论者。

《电子传媒时代的人类心灵》(《书屋》2005年第10期)的作者张兴成,对电子传媒时代的心灵处境表示了忧虑,他担心,电子传媒的高度发展,将促使一个高度技术统治时代的到来。赵维在《有多少“栏杆”?》(《书屋》2005年第10期)一文中讲了一个不算新鲜的故事:有个人在村中走过,有人问他从哪里来,他开玩笑说自己从村子另一头来,那里吃饭不要钱。人们听了都向村子的那头跑去。这个人在村里走着,遇到很多向村子另一头跑的人。他问,你们做啥去?人们说,我们去村子的那一头,那里吃饭不要钱。于是这个人听了也转过身去跟着人群向村子的另一头跑去。看到媒介运用谎言操纵世人,作者有些沮丧。

但是,虚拟真的成了“真实”吗?真实只是被有限度地遮蔽起来,并没有消失。不是真实不可靠,而是媒介不可靠;不是本质不可靠,而是现象不可靠;不是网恋的“恋”不可信,而是网络的手段在虚拟。

我们不妨把那些悲观的媒介论者,视为媒介神话的迷信者,他们像技术一样,臣服于“大多数”的数字泡沫,放弃对真实的追求,容忍虚拟混淆真实,漠视心灵的自在。萨特曾认为选择是一种选择,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同样的,面对媒介与技术,人们可以选择,可以不选择(谁又会比谁更傻呢?)。尽管选择权不是万能的,但起码,对虚拟的幻象、对信息的内爆,是一种制衡。而媒介的终极责任,是把那些被遮蔽的真实呈现出来,而不是把“身不由己”作为塑造现实的借口。

个案推介

《秦腔》的慈与悲《当代作家评论》,2005年第5期,文学评论双月刊

在“贾平凹评论专辑”中,张胜友等称《秦腔》是乡土中国叙事终结的杰出文本;陈思和等认为《秦腔》在叙事形式等方面做出了探索;《尊生命,叹生命》(谢有顺)一文则认为贾平凹是一个时刻背负着精神重担的作家。正如牟宗三所说的:“必须饶恕一切,乃能承认一切,必须超越一切,乃能洒脱一切。”《秦腔》是作者对心灵的交代,唯有深味慈悲的作家,才可以超越世俗道德中的是与非、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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