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幕启
在你的面前是一排茅草房,一直延伸到城门口,这些用土坯砌成的茅屋倾圮破落,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倒,化作一堆泥土回归大地。一支驼队,载着沉重的货物,缓缓从你身边走过。它们好像有一种投机商人轻蔑的神气,极不情愿地在这块地方走过,那儿有许多人还没有它们富有。一小群人,穿着破旧的蓝褂子,聚在城门口,远处一个戴瓜皮帽的年轻人骑着一匹蒙古矮种马飞驰而来,他们便四下散开。一些孩子,追逐一条瘸了腿的狗,用土块砸它。两位矮胖的老爷,身着提花的丝织黑色长袍和小夹袄,站在路边闲谈。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细细的木棍,上面立着只小鸟,被一根细绳子拴着。这两位老爷带着玩物出来溜达,同时也客气地比较一下各自宠物的可爱之处。那小鸟时不时扑扇着翅膀飞向空中,但飞不多高,就很快被绳子拉着,回到木棍上。这两位中国老爷便怜爱地看着小鸟,露出微笑。一群粗鲁的孩子,冲着外国人嚷嚷,声音尖厉刺耳。古老并有着雉堞的城墙濒于坍塌,看上去就像古画中一座十字军占据的巴勒斯坦城池。
穿过城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是一家家店铺:许多店铺有着红色或金色的木格,精雕细刻,呈现出一种特别的衰败的光华,让你恍然觉得在那些幽暗的格档里,还陈列着各式各样东方的奇珍异宝。无论是高低不平而又狭窄的人行道还是深深的巷子,到处人来人往;背着沉重货物的苦力[1]叫着要人让路,声音急促而尖锐;而沙哑的吆喝声则是小贩在沿街叫卖。
这时,一匹毛色光洁的骡子,拉着一辆北京来的轿车缓缓而行。车篷是淡蓝色的,硕大的车轮上装饰了一圈钉子。赶车人坐在一侧的车辕上晃荡着双腿。正是日暮时分,在一座寺庙那金黄、陡峭而奇异的大屋顶后面,夕阳将天边染上一抹红色。轿车默默地从你身边驶过,前面的百叶窗拉了下来,你不禁遐想,那盘腿坐在车中的究竟是什么人。也许是一位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正应邀前去拜访一位朋友,他们将秉烛夜谈,共同追忆那一去不返的唐宋盛世;或是一位歌女,身着优质绸缎制成的鲜艳衣裳,乌黑的头发上簪了一块翠玉,此刻正被召往一个宴会,在席上她要演唱小曲,还要与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们雅致地酬答。北京轿车似乎载着所有东方的神秘,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1] 苦力(coolie),旧时外国人对印度、中国等东方国家出卖力气干重活的劳动者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