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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赏析

马雅可夫斯基诗歌艺术研究 作者:岳凤麟 著


名著赏析

华章颂伟人、史诗树丰碑

——马雅可夫斯基的经典名著长诗《列宁》

《列宁》(1924)是苏维埃文学宝库中最早成功地描写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政治抒情叙事诗。在长诗中,诗人以宏伟的气魄、充沛的激情出色地塑造了列宁的光辉形象,讴歌了列宁一生的丰功伟绩,赞颂了列宁主义事业的永存不朽。

一、长诗的写作进程

马雅可夫斯基一生中,只有一次幸运地见到过列宁——这是在十月革命的最初的日子里,地点是在斯莫尔尼宫。当然,早在青少年时期的革命活动中,他就已经读过列宁的名著《两个策略》(即《社会民主党在民主主义革命中的两个策略》)及其他论文,从中汲取了智慧和力量。1920年4月,为纪念列宁诞辰五十周年创作了《符拉基米尔·伊里奇》,诗中写道:“我赞美列宁,他是世界的信仰和我的信仰。”[6]1923年3月,列宁病重,政府发布了关于列宁健康情况的特别公报,马雅可夫斯基以激动心情关注着列宁的病况,写下了《我们不相信!》,诗中表达了苏联人民对自己领袖的厚爱和期盼,希望“这白色的公报”能“从春天的眼前消逝”,“列宁的心脏将永远跳荡在革命的胸中。”[7]同年,诗人开始考虑要写一首歌颂列宁的长诗,关于这一点诗人在自传中“1923年”这一节里写道:“开始构思长诗《列宁》”[8]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1月22日,马雅可夫斯基出席了第十一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的会议。正是在这次会议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加里宁泪流满面地宣布了符拉基米尔·伊里奇逝世的噩耗。1月27日,诗人又参加了在红场上举行的列宁的葬礼,与自己敬爱的领袖最后告别。1924年3月31日,诗人强忍悲痛写下了自己第一首痛悼列宁逝世的诗篇——《共青团之歌》,他给这首诗写了一句题词:“死神——他敢!”这首诗写的不是列宁的死亡,而是列宁、他的事业和他的学说的永生。“‘列宁’和‘死亡’——这是敌对的名词,‘列宁’和‘生命’——这才是同道。”“列宁——曾经活着,列宁——现在活着,列宁——将永远活着。”[9]《共青团之歌》发表之后,马雅可夫斯基就专心致力于长诗《列宁》的写作工作。这期间,他广泛搜集有关列宁的资料,访问熟悉列宁的战友,回顾列宁一生的业绩,体验人民群众对列宁的敬爱,思索长诗的结构与辞章,至十月上半月长诗写作完毕,自1924年4月-10月,前后花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诗人给长诗取名《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并题词将它“献给俄罗斯共产党”。10月18日、21日,长诗分别在两处群众集会上朗诵。10月23日《工人莫斯科报》写道:“大厅里挤满了人。整个大厅响起热烈掌声欢迎长诗。在多次公开讨论会上……许多同志说,这篇长诗同过去所写的关于列宁的诗比较,是最好的、最有力的。绝大多数发言者有一个共同的意见:长诗完全是我们的,马雅可夫斯基用自己的长诗做了一件很大的无产阶级的工作。……特别是,马雅可夫斯基指出,他想在整个革命历史的背景上创造一个有力的列宁的形象。”[10]

二、长诗的艺术结构与基本内容

长诗共计1079行,全诗由序曲和一、二、三章组成。为了充分展示列宁在历史上的伟大作用,长诗在艺术结构上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将列宁毕生的革命实践与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联系在一起,与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联系在一起,诗人正是在社会历史由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这样一个广阔的时代背景上刻画主人公列宁的形象。长诗一开始就提出了“他做过什么?他是什么人?他来自何方?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尊崇?”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列宁和革命的关系成为贯穿全诗的一条主线。

围绕这一主线,长诗在结构上作了精心的设计和安排,序曲阐述了作者创作长诗的动机,说明了为什么要来“讲列宁的故事”的原因,并用最后两句诗(“列宁现在也比活着的人更有生命,他是我们的知识、力量和武器。”)点出了主旨,歌颂了列宁的伟大和不朽。第一章叙述了列宁诞生前的革命历史,回答了列宁诞生的历史必然性。革命领袖是顺乎历史潮流的发展,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才应运而生的。第二章集中描写了列宁一生光辉的实践,他在革命历史上建树的丰功伟绩。这是长诗中的中心部分。第三章描写了列宁的逝世在全体人民中引起的无比悲恸和深切悼念以及革命人民誓将列宁主义事业进行到底的决心。整个长诗中,序曲和第三章以抒情为主,第一章和第二章以叙事为主,叙事与抒情有机结合,交相辉映。尤其是第一、第二章,在广阔的历史舞台上描写了列宁一生的威武雄壮的革命活动,高屋建瓴,气势磅礴,使全诗具有宏伟史诗的规模和特点。

第一章开头,诗人就指出,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乌里扬诺夫的一生是“短暂的”,而作为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列宁,其生命是“悠久的”。他的生平“必须从头写起,必须详细描述”。于是诗人超越时空的限制,将自己的笔触伸展到列宁诞生前漫长的岁月:

很久以前,

约在二百年前,

就已

传出关于列宁的

最初的消息。

接着,诗人描述了资本主义发生、发展、衰落的历史,生动地“勾画一张资本主义的世世代代的宗谱”。资本主义在年轻时候“是个挺能干的小伙子”,“也曾开过革命之花,甚至随声附和地唱过《马赛曲》。”但后来,由于它一味贪婪地“赚钱、吃饭和睡觉”,“患了鼓胀病,四肢瘫痪,”躺在通向未来的历史大路上,成了社会前进的障碍。而无产阶级在斗争中逐步觉醒,它“睁大眼睛——到了认识自己的时候”。于是,时间诞生了“列宁的大哥马克思”,他揭示了历史发展的规律,要让“无产阶级做舵手,指引方向”。革命的浪潮冲击着旧世界。巴黎公社虽然失败了,但锻炼了无产阶级,“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正因为这样

在西姆比尔斯克偏僻的地方

诞生了

一个普通的孩子

列宁。

长诗的第二章,描绘了俄国解放运动的第三阶段,即无产阶级时期。俄国成为世界革命运动的中心。列宁创造性地把俄国革命推向前进:从“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的成立,到布尔什维克党的创建,1905年第一次俄国革命的兴起,斯托雷平统治时期反动势力的猖獗,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血腥屠杀,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帝国主义列强的武装干涉,一直到国民经济恢复时期新经济政策的实施……等等,在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苏维埃共和国这艘巨轮,顶逆风,越险滩,终于“平稳地驶入和平建设的船坞”。一桩桩惊心动魄的革命斗争,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再现在读者面前,达到了巨大的历史内容与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

长诗第三章展现了全民哀悼列宁逝世的宏伟的情景。在长期的革命斗争的实践中,俄罗斯人民切身体验到:“无产阶级——是胜利者,而胜利的组织者——是列宁。”列宁与人民心连心。噩耗传来,举国哀恸。人们缅怀自己的领袖,敬仰自己的领袖。“这里每块石头,凭着当初十月进攻的脚步声,都认识列宁。”“这里每一座高塔都听过列宁的讲话,跟着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里每个工人都认识列宁,松枝似地献在他灵前的是他们的心”。“这里每个农民在自己心中写上,比教堂日历上的名字更为亲切的列宁的名字。”在列宁精神的感召下,他们化悲痛为力量,誓将列宁和老一辈革命家所开创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在长诗中人们庄严宣誓:“我们要用起义、工作和诗的风暴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变为掀天动地的狂飙。”成千上万个无产阶级的优秀儿女用申请加入共产党的实际行动作为献给列宁的“第一个党的花圈”。诗人称颂道:“甚至伊里奇的逝世,也成了最伟大的共产主义的组织者。”长诗的结尾响起了高亢激越的乐曲——“活着的列宁又在发出号召”:

无产者的队伍,

站齐!

万岁,

即将到来的欢乐的革命!

这是——

历史上所能看到的

一切战争中

唯一的

伟大的战争。

三、长诗的中心形象——“新群众的新式领袖”列宁

在艺术上,长诗《列宁》的突出贡献,在于它成功地刻画了列宁的光辉形象,开创了在文艺作品中塑造无产阶级领袖形象的范例。斯大林在《论列宁》这篇演说中曾指出:列宁是“新群众的新式领袖,即人类最‘下层’普通群众的新式领袖。”这样的领袖,既伟人而又平凡,既杰出而又普通,既出类拔萃而又平易近人。这是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本色,也是文艺上塑造革命领袖形象时必须遵循的基本原则。但是,这对年轻的苏联文艺界来说,是个崭新而艰巨的课题,同样,马雅可夫斯基在这方面也经历了一段曲折的探索里程。大家知道,他在1920年写成的长诗《一亿五千万》中,就没有把革命领袖列宁与人民群众的关系辩证地统一起来,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对立,诗中写道:

这动听的诗句不是拿来献给列宁。

我在战斗中

赞美千百万人,

看着千百万人,

歌唱千百万人。[11]

随着诗人认识水平的提高,1920年在题为《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诗里,便发生了可喜的变化,这首诗是这样开始的:

我知道——

并不是英雄们

使得革命的火山爆发。

关于英雄们的神话——

那是知识分子的胡说八道!

不过,

谁又能抑止自己

不来歌颂

我们的伊里奇的荣耀。[12]

这里,马雅可夫斯基把历史唯心主义者所鼓吹的“英雄们”与无产阶级领袖列宁严格区别开来,进而满腔热情地歌颂“我们的伊里奇的荣耀”。在这首诗里,诗人第一次把列宁比作世界革命阵营的“巨大的头脑”。他写道:“没有大脑指挥的双足,不可思议,没有大脑指挥的双手,做不了什么事情。”接着,在《我们不相信!》(1923)、《共青团之歌》(1924)、《和列宁同志谈话》(1929)等诗篇里,诗人对如何深化列宁的主题又做了不断地探索,而长诗《列宁》正是他描写列宁的作品中的最高成就。马雅可夫斯基认为无产阶级领袖不是神仙,不是天才,不是驾凌于群众之上的超人、圣贤。在长诗一开始就严肃提出,他反对把列宁说成是什么“天才”“预言者”,反对用“帝王的风度”“神赐的天才”等褒词来颂扬列宁,他担心用这种“糖果似的美”会“玷污了列宁”,用这种“甜腻腻的圣油”会“浸坏了列宁的朴实”。在自己的作品里,诗人称列宁既是“革命的父亲”,又是“革命的儿子”(《列宁》),说他是“伟大人物中最伟大的人”,同时又是“我们集体中渺小的人”(《共青团之歌》),列宁是“人世上生活过的人们中最平凡的人”。但他“绝不是眼睛直盯着食槽的俗子庸夫”。

他一眼

望尽了

整个世界,

看透了

时间掩盖着的

一切事物。[13]

这些诗句表明了马雅可夫斯基对革命领袖列宁的最基本的认识。

为了刻画“新群众的新式领袖”,塑造既伟大而又平凡的列宁的形象,马雅可夫斯基付出了巨大的劳动,在长诗《列宁》中,着重强调了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在时代的革命大潮和人民的血肉联系中凸现列宁的雄才大略与伟岸风采。

上面我们在谈到长诗的结构时曾指出,第一章描述了列宁诞生前的革命历史,旨在回答列宁诞生的历史必然性。“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有自己的伟大人物。”[14]无产阶级的革命时代呼唤着自己的领袖的降临。列宁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惊涛骇浪的革命斗争,正如历史上一切伟大的人物一样,他总是站在时代大潮的最前面,率领着人民奋勇前进。马雅可夫斯基善于在这样的时刻,在风云突变,激浪翻滚中展示列宁的革命韬略和胆识,把列宁的形象刻画得有声有色,光彩照人。譬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帝国主义列强之间疯狂厮杀,血流遍野,第二国际首领纷纷向资产阶级政府摇尾乞怜,卖身投靠。唯有以列宁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提出了“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口号,照亮了无产阶级革命派继续前进的航程。诗中这样写道:

在这一座整个的

疯人院里

唯有齐美尔瓦尔得[15]

一个地方

清醒。

列宁

和少数

几个同志

高高地

站在世界上,

发出比所有排炮

还要响亮的

声音,

举起比一切大火

还要明亮的

思想。[16]

历史证明,战争的结局“没有一个胜利者”,获得胜利的“只有列宁同志!”[17]又如,国内战争刚结束,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遭到严重破坏,民生凋敝,财政困乏,国民经济困难到了极点。列宁毅然决然采取果断措施,实行新经济政策。长诗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政治经济情势和列宁的高瞻远瞩、力挽狂澜的革命气魄:

海港在哪里?

港口上的灯塔

已经毁掉,

我们的船倾侧着,

桅杆

已碰到浪尖!

我们要翻船了——

一亿农民

压在我们的

右舷。

敌人高兴得

嚎叫、狂笑,

但只有

伊里奇才能这样信心十足,——

他马上

扭转

舵轮,

一下子向一边

转了二十度。[18]

即刻风平浪静,

甚至使人感到惊愕;

向码头

运粮食的农民

来往穿梭。

最常见的招牌是

“收购”

“出售”,

——新经济政策。[19]

俄罗斯人民从斗争的实践中认识到,列宁是无产阶级胜利的组织者、领导者。人民群众将自己的命运与列宁领导的革命事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列宁与人民之间血肉相连、鱼水相依,这种关系在长诗第三章描写悼念列宁逝世的时候,表现得最为充分、最为有力。这章在整个长诗里起着独特的作用,字里行间饱含着人民对领袖的爱和泪,情深意切,真挚感人。

列宁逝世,长空低垂,大地呜咽,举国上下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白胡子老人哭得像孩子一样,孩子严肃得像老人。”“风,像失眠的人,在大地上悲号。醒过来的大地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在莫斯科这所寒冷的房间里,灵柩中躺着的竟是革命的儿子,又是革命的父亲。”[20]人们扶老携幼,冒着凛冽的寒风,送别自己的敬爱的领袖:

但今天

人人都带上孩子搀着病人,

站入这

寒冷的

可怕的行列。

乡村

和城市肩并肩

站在一起。

又是悲壮的哀乐,

又是孩子的抽噎。

劳动的大地

排成检阅的队伍走过——

这就是

列宁一生的

活的总结。[21]

人民怀念自己的领袖,追思他的光辉的战斗的一生。这样的伟人怎能离开人世。无产阶级需要他,革命人民需要他。人民愿以自己的死亡来换取他的生命。诗人用以下的诗句来表达:

假如现在

有个创造奇迹的人

高声宣布,

如果我们死去,

列宁就可以复生,——

大街上的堤堰

一定会敞开闸门,

而人们一定会

高声唱着歌

投入死神怀中。[22]

人民的领袖爱人民,人民的领袖人民爱,领袖与人民血肉相连,生死与共,而列宁的伟大正在于此。这是旧时代一切剥削阶级的英雄豪杰所无法比拟的。

第二,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正确地处理了列宁与群众、阶级、政党的关系,特别是强调了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领导作用。

列宁是广大劳动群众的最忠实的代表。他反映了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和要求,集中了他们的智慧和力量,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他理解“农民的呼声、前线的呻吟、诺贝尔厂[23]和普梯洛夫厂[24]工人的决心”。他能捕捉一切、洞察一切。他倾听着千百万群众的心声:

他的脑海里

转动着

几百个省份,

装着

将近十五亿的

人。

夜间

盘算着

世界,

早晨:

“告诉一切的人!

一切的人!

一切的人!——

……

……

……

政权归于苏维埃!

土地归于农民!

和平归于各国人民!

面包归于饥饿的人!”[25]

列宁坚定地站在人民大众一边,全心全意为他们谋利益、求解放。他宣传群众,组织群众,领导群众进行不懈的斗争。在斗争中,他与群众、与阶级一起成长,共同壮大。诗人写道:

蒙昧的阶级

他碰到了

列宁,

由于列宁的启示

逐步觉醒,

吸收了

群众的力量

和思想,

列宁

也跟阶级

一同长成。[26]

列宁是革命群众的伟大领袖,同时又是革命队伍中的普通一兵。他的力量植根于千百万群众之中,植根于有组织的集体之中。诗中反复强调,单独的个人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有组织的集体,工人阶级的先锋队,才是强大的,战无不胜的。

一个人——微不足道,

一个人——等于零,

一个人——

即使

他显要非常——

也举不起

一根普通的

五寸粗的木头,

更不必说

五层的楼房。

党——

这是

彼此紧紧地

靠拢在一起的

千百万只肩膀。

我们结成了党

互相支撑着,

可以把一座座建筑物

向上举起

一直举到天上。[27]

为了革命,必须有一个按照革命理论、革命原则和革命风格建立起来的马克思主义的党。没有这样一个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胜利是不可能的。马雅可夫斯基用最美好的语言,最洪亮的噪音,对党放声歌唱。他宣称:

把自己全部

诗人的响亮的力量

都献给你,

进攻的阶级。[28]

我想要

使这个最庄严的字——

“党”

重新发光。

列宁是布尔什维克党的创建者、领导者,建党活动是他一生革命活动中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长诗在描述列宁与党的关系时,一方面阐明了党的阶级实质,同时又将党的形象和列宁的形象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阶级的头脑、

阶级的事业、

阶级的力量、

阶级的光荣——

这就是党。

党和列宁——

一对双生弟兄,——

在母亲——历史看来

谁更为贵重?

我们说——列宁,

就是指的——

党,

我们说——

党,

就是指的——

列宁。[29]

这些诗句,在思想上高度概括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党的学说的精髓,在艺术上千锤百炼,铮铮铁骨,字字有千钧之力,早已脍炙人口,广为传诵。

第三,紧扣住“人类最下层普通群众的新式领袖”这一特点着力展示列宁的质朴纯真、平易可亲。

在诗人笔下,列宁是“最富有人性的人”“人世上生活过的人们中最平凡的人”。“他也有同我们一样的癖好,也和我们一样克制着自己的病痛。”“珍贵的东西,他和我们都同样觉得贵重。”要说不同的地方“也许在他的眼窝近旁,思想掘下比我们更多的皱纹,而嘴唇比我们更风趣、更坚强”。一句话,他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可敬可亲。

马雅可夫斯基用质朴无华的笔墨来勾勒列宁的外貌、举止。例如,1917年4月列宁从国外回来,在芬兰车站装甲车上发表了那著名的历史性的演说,诗人是这样来摄取现场的镜头的:

清新的猛烈的

又在呼号,

浪花翻腾中

掀起了

革命的怒涛。

“列宁和我们在一起!

列宁万岁!”——

利坚街①

处处都是

工作服和鸭舌帽。

“同志们!”

在前边几百人的

头上

一只

指引方向的手

伸向前面。[30]

寥寥几笔,群众热烈欢迎自己领袖的场面,特别是那只高高地伸向前面,指引方向的手,使列宁演说时的身姿神态,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读者眼前。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十月社会主义武装起义的那一天,列宁出现在斯莫尔尼宫的情景:

从走廊的那一头

侧着身子

走来了

不引人注意的

列宁。

……

……

……

在这期待已久的

铁的风暴里,

伊里奇

好像

有点倦意。

走过来,

站住,

双手抄在背后,

眼睛眯缝着,

但十分锋利。

他把洞察一切的目光

投向

一个打着绑腿、

穿着破衣服的青年人,

就仿佛

从青年的言谈中

掏出了他的心,

就仿佛

从青年的话语里

摄走了他的魂。[31]

大家知道,列宁是十月革命的领导者、指挥者。然而就在这震撼世界的关键时刻,“他侧着身子”“不引人注意”地走来了。他们的出现是那样不显耀自己,不惹人注目!列宁的目光洞察每个起义者的灵魂,那个衣衫褴褛,打着绑腿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诗人自己。列宁维系着千千万万革命战士的心。诗人在平凡处展现了革命领袖的伟大,而列宁的伟大正寓于这平凡之中。

然而,这些诗句却遭到一些人无端的非难和指责。当时有一位作家曾公开嘲笑说,“同志们,你们并非人人有幸在各种不同的时间里就近观察伊里奇,有此幸运的人是不多的。说伊里奇有些倦意,背着双手,和一个工人谈话——谁能想象得出比这更荒谬的事呢?”[32]还有一位批评家责备诗人说:“你并没有给我们提出一个新的列宁。”马雅可夫斯基幽默而又机智地予以回答:“原来的列宁对我们已经够宝贵的了。”[33]

这种创作美学思想上争论的问题,经过历史风云的检验,其实质已经十分清楚。领袖是人,不是神。人们歌颂领袖是出于对他高尚品德和革命精神的热爱和崇敬,丝毫不需要将他故意“拔高”,将他人为地“突出”,使他驾于群众之上。在文艺上,如同在实际生活中一样,把领袖神化,偶像化,不仅不能正确再现,反而会损害、歪曲,甚至糟蹋领袖的光辉形象。

斯大林同志指出,质朴谦逊是列宁作为“新群众的新式领袖”的“最大长处”。高尔基在关于列宁的回忆录中同样说道,列宁“像真理一样朴素”。马雅可夫斯基在塑造列宁艺术形象时,强调的正是列宁具有的简朴纯真、平易可亲的特点。诗人的这种远见卓识是极其可贵的。

创作像长诗《列宁》这样重大政治题材的作品,塑造像列宁这样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艺术形象,对一个作家来说,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严峻的挑战。马雅可夫斯基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在《我自己》的“1924年”这一节中写道:“完成了长诗《列宁》。在许多工人的集会上朗诵。我为这首长诗非常担忧,因为它很容易被人贬低为一篇普通的政治笔记。”[34]但是,在列宁革命精神的感召下,诗人以充沛的激情,恢弘的气魄,丰富的想象和非凡的艺术才华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在长诗中,诗人充分运用各种艺术手段,将叙事与抒情、歌颂与讽刺、诗歌与政论巧妙地结合起来,纵横驰骋,挥洒自如,特别是创造性地构建了诗歌形象体系。(诗人将苏维埃共和国比作巨舰,革命比作暴风雨,列宁比作舵手,作为全诗的主体形象,并由此派生出:海岸、桅杆、灯塔、船坞、港湾、怒涛、浪花、雷雨等一系列派生的形象。主体形象衍生出派生形象,派生形象烘托着主体形象,互映成辉,相得益彰,形成了独特的形象体系。)

华章颂伟人,史诗树丰碑,长诗《列宁》不愧为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完美的艺术形式高度统一的艺术珍品,不愧为社会主义文艺中的经典名著。

青铜铸十月、诗苑吐奇葩

——马雅可夫斯基的经典名著长诗《好!》

马雅可夫斯基的长诗《好!》是为纪念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十周年而作。它写于1926年末至1927年。长诗开始取名为《十月》,后来改称为《1917年10月25日》,全诗写成后才最后定名为《好!》。卢那察尔斯基把它称为:“十月革命的青铜铸像”。在长诗里,诗人以时代的强音放声歌唱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歌唱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十年间所经历的战斗历程,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出色地抒发了革命人民对社会主义的衷心热爱和无限深情。这首颂歌的主题,如果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表达,可以概括为——“社会主义好”。长诗发表后,获得了普遍的赞扬和高度的评价。卢那察尔斯基在一次庆祝会上指出“我们应当把它当作庆祝我们节日的最雄壮的进行曲,这支进行曲没有一个不协调的音符,在工人听众中间一定能赢得掌声”[35]。马雅可夫斯基自己也说:“我觉得《好!》是一篇纲领性的东西。”[36]

1917—1927年,十年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短暂一瞬。然而,对苏联人民来说,这是多么不平凡的难忘的十年啊,它经历了极其光荣艰苦的路程。在十月革命烽火中诞生的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冲过了帝国主义武装干涉和国内战争时期的泥潭和血泊,跨越了国民经济恢复时期的艰难和险阻,披荆斩棘,终于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着手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改造和有计划的经济建设。

伟大的革命开创了新的时代,新的时代展示了新的生活画卷。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社会主义的文学艺术如何表现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如何反映社会主义的现实,这是新的严肃的课题。马雅可夫斯基以饱满的政治热情和革新精神进行了不断的创作实践。仅以篇幅较大的作品为例,1918年诗人创作了《宗教滑稽剧》,他说:“这是我们伟大革命的诗歌和剧作的混凝体。宗教——是指革命中的伟大事物,而滑稽——是指其中可笑的东西。”[37]它是革命后在苏联第一次上演的现代剧,被文学史家们誉为“第一部苏维埃戏剧”。1920年诗人又创作了长诗《150,000,000》着意表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斗争。诗中勇士伊凡的形象代表一亿五千万俄国革命人民,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形象代表整个资本主义世界,他们之间的斗争构成长诗的基本冲突,最后以人民力量的取胜而告终。凡此种种,均属有益的尝试,但毕竟都带有探索的性质,严格讲很难说是完美的成功之作。后来,随着诗人思想认识的逐步提高,艺术经验的逐步积累,到20世纪20年代,他的创作才进入日臻成熟的阶段。

在长诗《好!》中,我们首先看到马雅可夫斯基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已经建立在科学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他把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看作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革命力量和反革命力量相互抗争的必然结果,长诗二至六章,诗人真实地描写了十月革命前夕俄国社会各阶级代表人物在历史舞台上登场表演的情景。“两个阴影起来了。”一个“巨大的”,一个“晃动的”。前者指的是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革命人民,他们昂首挺胸正在崛起。后者指的是没落腐朽的反动势力,他们日暮穷途,分崩离析,却仍进行着垂死挣扎。双方移动着、冲突着,“正好撞在一起”,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达到你死我活的白热化程度。

在激烈、尖锐的动乱中,马雅可夫斯基有力地刻画了反革命营垒中各种人物的肖像,如俄国资产阶级的最后“英雄”、醉心于当俄国拿破仑的克伦斯基律师,粗鲁凶残,标榜“渐渐地、慢慢地、一寸一寸、一步一步”走向社会主义的波波夫大尉,还有主宪民主党的首领米留科夫教授,资产阶级政论家库斯科娃等。关于克伦斯基,马雅可夫斯基写道:“他的眼睛是波拿巴式的,而制服是保护色的”,他“像一只快乐的喜鹊”,善于“做例行演讲”,他沉醉于自己的光荣“比喝了四十度的白酒醉得还凶。”,特别饶有兴味的是,诗人在第四章里仿效普希金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第三章,巧妙地对库斯科娃、米留科夫、克伦斯基一伙进行了喜剧性的辛辣嘲讽。大家知道,在《叶甫盖尼·奥涅金》里,当女主人公达吉雅娜见到奥涅金后一往情深,夜不能寐,向奶妈倾诉自己的衷肠。在长诗《好!》里,代替达吉亚娜的是老婆子库斯科瓦夫人,代替奶妈的是长着大胡子的米留科夫教授。库斯科娃夫人迷恋上了克伦斯基政权,如痴如狂,她去找米留科夫教授,喋喋不休地诉说:“我闷得慌”“我心绪不好”“我害上了相思”,“如果不能跟他,我就要跳河。”……大胡子教授一时弄得摸不清底细,连声问道:“到底爱上了谁?爱上了哪一个?”等到库斯科娃直言不讳“爱上了克伦斯基”时,他才眉开眼笑地回答:“好,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一样!由尼古拉掌权,或由萨沙(注:克伦斯基的全名是亚历山大·费多洛维奇·克伦斯基,萨沙是亚历山大的亲昵的称呼。)掌权,我们的收入都一样不变。”马雅可夫斯基这种古为今用的笔法,真可谓独出心裁、妙趣横生,把这伙资产阶级政客们沆瀣一气的丑态和反动本质揭露得淋漓尽致。

然而,无论这些反动小丑怎样进行表演、挣扎,终究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诗人借冲进冬宫的水兵之口,当着临时政府部长们的面,大声喊道:“哪些是临时的?滚出来!你们的时代已经完结。”是的,这声音代表着人民的意志,是历史的正义裁决,它庄严宣布:资产阶级统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社会主义新纪元已经开始了。

长诗的第六章是直接描写十月革命武装起义的,它表明十月革命是人类历史的转折点。这一章是这样开始的:

十月

像往常一样,

刮着

大风,

跟资产阶级时期

没什么不同,

汽车和电车

沿着

惯常的轨道,

向着

特罗伊茨基桥

蜿蜒前行。[38]

在经历了震撼世界的革命风暴后的第二天清晨,城市的景物似乎仍“像往常一样”——依然“刮着十月的风”,诗人重复着几乎是同样的诗句,但结尾时却“已经是——社会主义时代了”。社会主义时代的来临,既是这样的来之不易,又是这样的寻常自然,合乎规律。

值得注意的是,马雅可夫斯基在描写十月革命风暴时,正确地反映了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作用和组织作用。在十月革命后初期的苏维埃文学中,许多作家在政治态度上拥护革命、赞成革命,但对革命的意义往往缺乏深刻的理解。他们在肯定革命的必要性时,却把革命描写成自发的不可思议的破坏力量,它如洪水、如大火,冲决着、焚烧着整个旧世界。显然,马雅可夫斯基在长诗中,与这种观点进行论战。确认无产阶级革命政党是扭转乾坤的力量,它能把人民的自发运动转变为自觉的革命斗争:

把这一股旋风,

从思想到机枪,

把这建筑工地

和大火的浓烟,

统统

抓在手中,

指出方向,

组织在一起。[39]

其实,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历史使命,不仅要破坏一个旧世界,而且还要建设一个新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推翻人剥削人的制度、使社会生产力从资本主义桎梏下解放出来,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群众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马雅可夫斯基充分认识到劳动的伟大意义:“社会主义:这是自由地集合起来的人们的自由劳动。”他用专门一章——第八章来热情讴歌星期六义务劳动,列宁在《伟大的创举》一文中把它称为共产主义的萌芽。的确,当时的条件是非常艰苦的,工作是极其困难的,但是人们忍受着这一切,看到了光辉灿烂的未来。正是在这意义上,社会主义,可以说,是具有无限生命力的蓬蓬勃勃的创造力量。马雅可夫斯基在长诗末尾用下面的诗句来强调这一点:

我们

一年年地

越来越充满朝气。

铁锤

和诗句啊,

赞美

这青春的大地。[40]

长诗《好!》共有十九章,第一章起着序诗的作用,说明诗人的创作目的和构思意图。第二章到第八章描写了苏维埃共和国在斗争中的诞生,讲述了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重大历史事件。第九章到第十六章表现了共和国的艰难成长,包括十月革命后的国内战争以及从战争走向和平建设的转折。第十七章到第十九章以抒情的笔调,歌颂了社会主义的建设,展现了祖国的前程。长诗采用了“组合式”的结构,长诗的每一章都是一首独立完整的诗篇,组合起来又是一部结构严谨的长诗。长诗有两个高潮,即第六章和第十九章,第六章直接描写了伟大十月革命的斗争和胜利,第十九章是一曲欢庆苏维埃共和国的颂歌,这两个高潮集中体现了贯穿长诗的两个中心主题: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祖国。长诗《好!》既是一部苏维埃共和国第一个十年的艺术编年史,又是一支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赞歌。

《好!》和《列宁》一样,同属优秀的政治抒情叙事诗,但两者也各具特色,《列宁》以叙事为主,并兼抒情,而《好!》则以抒情为主,并兼叙事。抒情性是长诗《好!》的一个亮点,它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革命历史中汲取诗情。大家知道,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与苏维埃共和国的建立是苏联人民经过极其艰苦、极其残酷的斗争才取得的。诗人回顾革命的历史,缅怀往昔的峥嵘岁月,深感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功来之不易。为了创造幸福的明天,我们对艰苦的昨天决不应忘记,忘记就意味着背叛。诗人在第十三、第十四章里,满怀深情地写道:

那有着

甜果汁似的空气的

土地,

可以随来随去,

走马观花——

但是

同它

一道受过冻的土地,

我是一生一世

不能不爱它。[41]

又说:

我这

土地!

何时,何地

肚子发了胖

下巴叠成双,

这都

可以忘掉,

但是

同它

一道挨过饿的国土,——

我是

永生永世

忘不了![42]

(2)从未来前景中汲取诗情。未来派一贯标榜自己面向未来,但只有这种未来符合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展示社会主义的理想时,才显得朝气蓬勃,充满着无穷的魅力。十月革命后,马雅可夫斯基清楚地看到,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在人们面前展示出无限广阔、无比灿烂的前程。诗人高瞻远瞩,畅抒心怀:

我赞美

祖国的

现在,

但三倍地赞美——

祖国的将来。

……

……

……

我看见——

在今天垃圾腐烂的地方,

在只有一片荒漠的地方,——

一眼入地一沙绳,

我看见,

公社的

大厦

正从地下萌芽茁长。[43]

这章结尾,诗人把社会主义祖国比作“人类的春天”,引吭高歌:

而我,

像为诞生在

劳动与战斗中的

人类的春天高歌,

歌唱

我的祖国,

我的共和国![44]

(3)在日常生活中汲取诗情。马雅可夫斯基不仅擅长描写急风暴雨式的社会变革、金戈铁马般的激烈斗争,而且善于通过日常生活、平凡劳动、亲朋关系来显露自己的才华。例如,在第十四章里,当时正值帝国主义封锁,国内战争破坏后的困苦年代,伏尔加河一带发生了大饥馑。诗人家中的亲友艰难度日,由于长期饥饿,爱人的两眼肿得“比盘子还大”。医生说,“眼睛要看得见,必须吃蔬菜,必须保温暖”。于是他“抓着绿色的小尾巴,提着两个小小的胡萝卜”,“腋下夹着又湿又细的木柴”,“到爱人家去作客”。诗人不胜感慨地说:

我曾经

送过她

许多糖果和鲜花,

但是

这个贵重的胡萝卜

和那

半根

白桦树木柴,

比所有

贵重的礼物

使我记得更为深刻。[45]

诗人还谈道,“明天就是新年”,诗人的二姐来了,问他“有没有盐”。他把“一小撮湿漉漉的盐”分给她一点,可是当她冒着严寒,“一路上一滑一跌”地回到家时,“盐已经冻结在指头上,倒不下来”了……这些情景看来都是生活“琐事”,但诗人写得如此真切感人,如此刻骨铭心,于细微处见精神,具有强烈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又如,在第八章里,诗人描写了星期六义务劳动,“严寒,隆冬”,“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共产党员”自愿地来到工地上装运木柴,他们挥汗如雨,不计报酬。“虽然他们完全有走开的权利”,但是他们“决不走开”,而且“很晚才收工”,因为“同志们在挨冻”,“需要我们的木柴”。诗人写道:

工作是困难的,

工作

很吃力。

为了它

不给一文工资。

但是我们

工作着,

好像我们

在写着

一篇最伟大的史诗。[46]

这些诗句,既豪迈地反映了共产党员的高度觉悟,又深刻地揭示了星期六义务劳动的伟大意义。

应该指出,抒情主人公“我”在长诗中起着特殊的作用,它用一个“好”字写尽了无产阶级之情,表达了人民大众之志。长诗《好!》就是这种崇高思想和美好情操的结晶,堪称社会主义抒情诗歌中的杰作。

第十九章是这样开始的:

整个

地球

我差不多

全都走到,——

生活

是好的,

生活着

很好。

可是在我们

战斗的沸腾的欢乐中,——

更好。[47]

在末尾,诗人又写道:

而我的国家——

却正青春年少,——

创造吧,

发明吧,

实验吧!

欢乐已来到。

难道我们不该和你们

共享?!

生活是奇妙的,

而且又

美好。[48]

首尾呼应,浑然一体,其中“生活是好的,生活得很好”成了诗的主旋律。在通篇二百多行诗中不断出现“我的大街”“我的楼房”“我的商店”“我的劳动”“我的代表”“我的共和国”和“好的”“很好”“更好”“多么好”……反复吟诵,跌宕起伏。在诗的画面上,我们看到长诗的抒情主人公、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普通公民,头顶着“蓝色的丝绒”般的天空,沐浴着大气中的“芬芳”,信心百倍地、无比自豪地阔步迈向光明的未来。这个“我”既是抒情主人公的自我表现,又是社会主义制度下千百万劳动人民的杰出代表。正如法捷耶夫所指出的:“马雅可夫斯基诗的主要特点是社会和个人在诗中达到完美的融合。”[49]

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起,到1991年末苏联解体,俄罗斯社会经历了急剧的动荡与变化。像马雅可夫斯基这样的作家及其作品受到各方面的非议、嘲讽、诋毁,指责他的创作“一味说好”,称这是“作为一个世人所不能原谅的缺乏远见”,[50]攻击他的长诗《好!》为“最奴颜婢膝的作品”,他所写的诗“几乎十分之九是假话”,“靠神话过日子”[51]等等。这些言论明显地受到当时流行的否定社会主义思潮的蛊惑和影响。对于社会主义,历来是一些人认为“好得很”,另一些人则贬为“糟得很”,无需大惊小怪。

不过,当我们现在重读诗人长诗《好!》的时候,从诗人如何待现实生活,如何反映现实生活的角度来看,许多篇章值得关注。作为一个革命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在肯定社会主义、歌颂社会主义的同时,在回顾十月革命后十年这段历史时,他没有回避矛盾,没有讳言苏联人民所承受的巨大苦难和牺牲,更没有“一味说好”。请看!“看,虱子似的太阳,……在莫斯科上空升起,好像患了斑疹伤寒”(第十四章),“我们——饿着肚皮,我们——一贫如洗,”(第十章)“但是,好像故意为难,有的只是革命,黄油却不见一星一点。”(第十二章)等等,同样,他也没有戴着玫瑰色的眼镜去观察未来,预示前景。长诗第十八章写得特别深沉感人,富有内涵。月色、夜幕,诗人在红场宫墙下的烈士陵墓前漫步低徊,心潮涌动,思绪万千,他向青年一代的接班人提出了“你们应该如何生活”,生活中“应该拿谁做榜样。”这样严肃的问题。他以老一辈革命烈士的名义向正肩负着革命与建设的重担的人们问道,在革命的征途中,“有没有人中途停顿?”“有没有人投降?”党的队伍“是不是团结?”“是不是统一?”他还问:

你们有没有

陷入

专断独行的泥淖?

官僚主义

有没有

在你们脑子里

织下蛛网?[52]

等等。这些肺腑之言,不仅在当时凸显出诗人不被庆祝胜利的掌声冲昏头脑的清醒求实的精神和对革命事业高度负责的忧国忧民的情怀,而且,在21世纪的今天,当人们回顾,反思苏共建党,苏联建国的历史教训时,让人感到它们所具有的穿透时空的力量和现实意义。诗人的远见卓识,确实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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