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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乱世英豪出北塞

独孤信:三朝国丈的弘雅大略 作者:灵犀 著


第一章 乱世英豪出北塞

时间:登国元年(386年)——永安二年(529年)

皇帝:道武帝拓跋珪、孝文帝元宏、宣武帝元恪、文景帝元愉、孝明帝王元诩、少帝(幼主)元钊、孝庄帝元子攸

年龄:1—27岁

关键词:北魏简史,姓氏起源,六镇起义,回归官军,单挑敌首,击败伪军

出身战俘的武将

北魏末年,六镇起义之后,各地蜂起的义军,不断锤击着王朝的心脏。这时,镇压义军已成为豪强尔朱荣的首要任务——皇帝元子攸是他拥立的,皇后也是他的女儿,他必须尽力而为。

当然,尔朱荣并不是什么忠臣,其所作所为也只是为篡夺皇位做铺垫。只不过,他一共铸了四次金人以测祸福,却一次也没成功,短时间内不敢妄动罢了。

河北义军首领葛荣这时已坐拥燕、幽、冀、定、瀛、殷、沧七州,西逼并州、肆州,又自称天子,建号为“齐”,改元“广安”。到了永安元年(528年)八月,葛荣率领部众,意在夺取邺城建都,所经之处烧杀抢掠,给老百姓带来了深重灾难。

尔朱荣在九月间率领七千精兵,以每人备马二匹的规格,驰出滏口(今河北磁县西北),在邺城之前截住葛荣。

葛荣这头号称百万之众,一听说对方人马稀零,既乐不可支,又麻痹大意,甚至抛下只用长绳捆绑官军的“豪言”。可惜的是,驰骋沙场四年的葛荣,遇上了比他更骁勇善战的尔朱荣,雄图霸业便这样化为了泡影。

最后,葛荣全军溃败,尔朱荣俘虏数万。

尔朱荣先前虽然制造了河阴之变,血腥屠杀皇室和士族,但这次却优待俘虏,不妄加屠戮,先让他们自由离走,再来量才录用。

在众多新附的俘虏中,尔朱荣尤其看重一个面容俊美、身材昂藏的青年男子,很快将他提升为麾下别将。他便是中国古代十大美男之一,“西魏八柱国”之一独孤如愿(后赐名为“信”),他更是史上最早的三朝国丈——北周明帝宇文毓是他的女婿,隋文帝杨坚是他的女婿,隋炀帝杨广是他的外孙,唐高祖李渊是他的外孙,唐太宗李世民是他的曾外孙。

据《北史》的记载,独孤如愿“美容仪,善骑射”,且不说能力大小,仅仅看仪容气质,已能抓人眼球。毕竟,尔朱荣也是“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的,漂亮人看漂亮人,总会格外顺眼。这也是对“惺惺相惜”的另一种诠释吧。

北魏是鲜卑族拓跋珪建立的北方政权,按说,出身鲜卑贵族的独孤如愿,本是不该出现在义军阵营的,这事还得从独孤如愿祖上说起。

独孤如愿,本是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一带)人。云中在北魏相当长一段时间,颇受重视——城东有供皇帝北巡时驻跸休息的云中宫,东北方则有军事城堡白道城。

这个云中,是战国赵地,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为“战国四大名将”的李牧就曾在此驻防,以抵御胡人的袭扰。谁曾想,此处经秦汉三国再至北魏,竟成为鲜卑拓跋部的一块领土呢?所以说,历史总是出人意料,不全为人力所左右。

《水浒传》中,李逵有一句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算是至理了。南北朝时期,南方政权不断嬗递,依次经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统治时间最长的刘宋政权不过才59年,但这个拓跋魏(元魏)政权,即便只截至两魏分裂时计算,也维系了148年(386—534年)。不得不说,这是得益于北魏历代帝王的英睿头脑与铁血统治。

北魏拓跋氏之初,到底有36个部落,还是46个部落,《魏书》和《北史》的说法不一。宋元之际的史学家胡三省取前者,并认为独孤如愿的先祖伏留屯,“与魏俱起,为部落大人,遂为独孤部”。

“部落”是由血缘相近的氏族组成的群体,“大人”则是古代北方部族首领之称。胡三省的说法基本属实,相比《晋书》中,独孤部落源于东汉皇孙刘进伯的说法可靠得多,但仍有笼统之嫌。

今人按独孤部所在居所分析研究,认为独孤部当是来源自河东匈奴。简单说来,前赵(304-329年)的权臣靳准篡国之后,又被光文帝刘渊的养子刘曜灭族。刘曜(昭文帝)登上帝位后,赵王石勒又割地自立,导致国家分裂,此时,遗留在并州北部的匈奴遗民,便顺势组成了新的部落,其中一部自名为“独孤”。

其实,不单是“独孤”一部,屠各、宇文、沮渠、贺兰、铁弗、稽胡等新部落的出现,都是匈奴后裔重组的结果。日本史学家宫崎市定等人认为,独孤部是鲜卑化了的匈奴部族,这说法是经得起推敲的。

329年,前赵灭亡,东晋也平定了苏峻、祖约之乱,而北魏的前身代国,已经和东晋有了密切往来。其实,上溯东汉之前,鲜卑拓跋部首领诘汾已率众西迁,进入了漠北地区;到了力微时代,拓跋部又先后迁往云中、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这时,仍处于氏族部落联盟阶段的拓跋部,虽然还很落后,但已与曹魏、西晋产生了联系。

与中原王朝的联系发生质的飞跃,是在力微之孙猗卢时。西晋建兴三年(315年)时,拓跋猗卢因曾帮助西晋并州刺史刘琨对抗刘聪和石勒,被对方先封为代公,后进为代王。

独孤部大概也就是在这段时间组建而成,并在338年,拓跋什翼犍建立代国之前,被武力镇服,进而融入其间。

376年,前秦昭宣帝苻坚攻灭代国,十年后,什翼犍之孙拓跋珪聚集旧部,在牛川(今内蒙锡拉木林河)重建代国,迁都盛乐,同年四月,听纳汉人崔宏之言,改国号为“魏”。他便是北魏开国皇帝道武帝。

在魏初的部落中,独孤部地位显赫,世代与拓拔皇室联姻,开国皇帝拓跋珪的两位姑母,更曾许给独孤部的首领与王子,明元帝拓跋嗣的生母亦为独孤氏。

当然,世系流传有序的独孤氏家族,除了祖于代北云中的独孤如愿,还包括源于中山、活跃于北齐北周的独孤永业(本姓刘,随养父姓),及北周和隋代名臣独孤楷那一支,他家出自陇西成纪李氏,实为汉人。

独孤如愿的先祖伏留屯的具体事迹已不可考,其后,沿着“路孤——眷——去斤(有居斤)——初豆伐(俟尼)——者(库者)——独孤如愿”的世系走下来。

史载,独孤如愿的祖父俟尼,在北魏第五位皇帝文成帝拓跋濬和平年间(460—465年),镇守武川(今内蒙古武川县),很建了些功业,并在此安家立户。

独孤如愿的父亲库者,曾担任过领民酋长,为人豪迈守义,很受时人推崇。独孤如愿在这种家庭长大,从小濡染着父亲的性情,气度自然是不凡的。

独孤库者生活在孝文帝元宏、宣武帝元恪在位期间。太和二十三年(499年)时,元恪即位为帝,次年改年号为“景明”。独孤如愿生于景明三年(502年),在这三四年间,宣武帝已办成了两件大事。

一是扩建洛阳,进一步巩固汉化成果;二是南伐大齐,扩张土地。

20岁左右的年轻皇帝,做起事来就是干劲十足。当年,父亲孝文帝做出了多少努力,忍耐了多少冷语,才有今日的成就,做儿子的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没有理由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图伟业。

另一方面,萧道成在479年代宋建齐后,如今的皇帝萧宝卷(齐末帝,后被贬为东昏侯)十分昏暴,很不争气,这正是南北一统的好时机。

然而,宣武帝没想到的是,国祚仅仅维持23年的南齐确实亡国了,但却不是亡于北魏之手,而是祸起于萧家院墙——皇室同族荆州刺史萧衍杀掉萧宝卷后,先立萧宝融为帝,而后在502年受禅建梁。

宣武帝对此也不灰心,南伐的脚步并未停下,直至永平元年(508年),北魏已攻占了扬州、荆州、益州等一些地区,国势达到极盛。

但是,舆图空前扩张的北魏王朝,却陷入了另一场危机中。这危机来自于内政——以元禧、元详为首的宗室亲王,以高肇为首的外戚集团,他们有的侵占田地,有的垄断盐铁,有的卖官鬻爵,将本来就暗藏反动势力的王朝搅得乌烟瘴气。历史告诉我们,百姓一旦对国家失望了,反抗的怒火就很难被扑灭。

独孤如愿的幼年,便处在北魏外强中乱的诡异氛围中,过得并不安稳。

鲜卑人,照旧俗都有个鲜卑小名,比如独孤如愿的老朋友宇文泰,便有小名唤“黑獭”,后来让独孤如愿痛恨不已的高欢,也有小名叫“贺六浑”。“期弥头”是独孤如愿的小名,含义已不可考,但对“如愿”这个名字,却不能不使人联想到《荆楚岁时记》中的记载。

《荆楚岁时记》中说,南北朝时,北方百姓每到正月初一,便会把串起来的小钱绑于竹竿末端,绕秽土先转圈后投打,口呼“如愿”。

这个习俗里的祝福之意,是显而易见的,独孤库者给孩子取名为“如愿”,不一定与之没有关联。

独孤如愿生得俊美,其母费连氏也应该品貌不俗。鲜卑族多复姓,费连氏是代北复姓之一,在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改为汉姓“费”氏。在汉化改革中,孝文帝总是身体力行的,一早便改皇族为“元”氏,而独孤氏也在此时被改为“刘”氏。

那么,既然孝文帝在史书中是被写作“元宏”的,为何独孤如愿却不被写为“刘如愿”或是“刘信”呢?

这就不得不从时下的角度来重新评价一下孝文帝的汉化改革了。

【注】云中所在位置有三处,按照普遍说法,即今山西大同,经考据,此说法并不准确。另,鲜卑族独孤部的来源有好几个说法,本文采信的是宫崎市定的说法。

一半是猛士,一半是潮男

公允地说,孝文帝的汉化改革,彻底打破了鲜卑贵族和汉族士大夫的心理壁垒,毫无疑问有利于北魏王朝正统地位的确立;但实际上,鲜卑贵族中不乏保守派,他们不但全盘否定改革,还固守着鲜卑旧俗,坚决跟皇帝唱对台戏。

独孤如愿一家之所以保留了原来的姓氏,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随迁到洛阳去。如同孝文帝不能强制原代地百姓的生活习惯一般,他也无法令他们乐于接受新的身份。

随孝文帝南下接受汉化的“南迁鲜卑”,由于接近权力中心,所获的待遇必然高于留在代北的“原住鲜卑”,这样一来,二者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加深。

原住鲜卑人数不少,主要集中在六镇。为了抵御柔然,镇服高车,北魏先后设置了怀荒(今河北张北)﹑柔玄(今内蒙古兴和西北)﹑抚冥(今内蒙古四子王旗东南)﹑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怀朔(今内蒙古固阳西南)、沃野(今内蒙古五原东北)等军镇。

这些军镇自东向西而设,对于拱卫京畿,曾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镇守六镇的将卒大多是拓跋部贵族或中原强宗子弟,镇民也多是鲜卑拓跋部民,向来地位极高。可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地位和待遇会骤然下降,免不了心存怨恨。

最让原住鲜卑怨念的是,有过当罚的政治囚犯也每每被贬谪到边镇,这摆明了朝廷不仅把他们视为异类,还当作了包袱。

不被尊重的镇民想要改变身份,也不可能。因为,他们是世袭为兵的府户。故此,独孤如愿一家,纵然想改变镇将身份,摆脱被歧视的命运,也不太可能——除非天下大变。

俗语说,“乱世出英雄”,在乱世的时代大熔炉中,弱者“浮萍自合无根蒂”,过着“一身不自保”的生活,唯有手握长缨,有心结束乱世,给百姓带来安稳生活的强者,才能存活下来并被历史铭记。

纵观独孤如愿一生,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大多是后者。这便决定了,他必将拥有一段既强强联手又强强厮斗的精彩人生!

孝明帝正光五年(524年),独孤如愿22岁,六镇起义全面爆发了。当初,宣武帝在位时,尚能制住动乱,到了其子孝明帝元诩在位时,对边镇兵乱四起的局面已失去了控制力。

兵乱四起,北魏的列车本来已处于脱轨边缘,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冲撞?为了自身的安危,孝明帝和实权者胡太后,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边镇的军事豪强们。

去年,义军首领破六韩拔陵在沃野镇起兵后,先派遣别将卫可孤进逼怀朔,首战不利,才又转攻武川镇。今年,随着武川镇和怀朔镇的陷落,北魏边地已是危机重重。

卫可孤在作战中,擒获了武川豪强贺拔度拔、贺拔胜父子。正在他志得意满时,这对父子却与人合谋,将其袭杀。合谋的人并不少,但青史留名的,主要是独孤如愿、宇文肱(宇文泰父)和念贤,可见他三人在此间起到的作用。

很显然,这个时候,独孤如愿和他戍守边镇的父亲一样,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的。因此,他才选择与贺拔度拔合作,凭自己的头脑和勇力,为国分忧。

说起这个贺拔度拔,实在来头不小,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更是人中豪杰,一个投靠了高欢;一个重用了独孤如愿;还有一个则将宇文泰视为左膀右臂。

因此,可以说,独孤、宇文、贺拔和高氏等家族,一起构成了这个乱世里关系最复杂、纠葛最繁复的网络。

不久后,贺拔度拔阵亡,北魏统治者无奈之下求助于柔然。

正光六年(525年)三月,柔然可汗阿那瓌应邀而来,率众镇压六镇起义。出身于契胡的豪强尔朱荣也“散畜牧,招合义勇,给其衣马”,为剿灭义军的“国之大业”出力不少。

不久后,破六韩拔陵主力溃败,他自己本人也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命丧柔然之手,但第二年,关陇、河北等地又爆发了大规模起义。同年八月,柔玄镇兵杜洛周又在上谷(今北京延庆)聚众造反,并在孝昌二年(526年),南下幽州。

自从独孤如愿计斩卫可孤后,他的忠勇名声已传扬了出去,父亲也引以为豪。但如今,趁乱而起的义军像是出匣的饿虎,单单靠他们这几只捕虎的兽夹,已收效甚微。

敌强我弱,为了避乱,独孤如愿做出了重要的选择——远避定州中山郡。从地图上看,中山郡在北魏东面,左邻并州、肆州和井陉关。在这段时间,独孤如愿虽处于事业上的低谷,但却收获了自己的婚姻,也算得到一种慰藉。如罗氏,便是独孤如愿的第一位妻子。

在过去,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事迹也多是阙载的,即便是像武则天、太平公主这样的人物,也没能在正史中留下芳名,因此,有关如罗氏的来历,今人也无法臆测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这位鲜卑女子出嫁的大致时间,和她日后悲惨的际遇。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在独孤如愿暂时退出历史舞台之时,有两个人的“事业”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第一个人,是葛荣;第二个人,是尔朱荣。两“荣”的对决,十分精彩。

杜洛周在起义成功之后,改年号为“真王”,还得到了高欢、尉景等才俊的归附,一时好不得意。谁知好景不长,在武泰元年(528年)二月,他就被另一支义军首领葛荣给宰了。就这样,杜洛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领了盒饭”退了场,葛荣则顺势收降了杜洛周的军队。

在这之前,葛荣的实力已很强大,此时兵力达到极盛,不由热血倒冲脑门,忙不迭自号为天子,于是,后人便看到了本文开篇时所述的那一幕。

人们常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搁在尔朱荣的身上,再合适不过。由于朝廷需要地方豪强来匡扶,尔朱荣又善于灭义军的火,他便凭着过硬的本事上了位。可他一方面“匡扶朝廷”全力镇压义军,一方面又乘机扩充实力,实在是野心勃勃。东汉末年,外戚何进为了消灭宦官,召地方军事将领董卓入京,最终引来天下大乱的一幕又将重新上演。

为了完全控制北魏朝政,就在葛荣取代杜洛周那年,尔朱荣扶持元子攸为帝,将毒杀孝明帝元诩的胡太后投入黄河,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河阴之变”,残杀了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的汉族士人两千余人(取《资治通鉴》的说法),可谓是丧心病狂。

但在乱世中谋前程的那些人,却并不觉得尔朱荣丧心病狂,就拿破落子弟高欢来说,他跟随杜洛周没几天,就举家叛逃投了葛荣,不久后又换了老板,投奔了尔朱荣。也许,在他眼里,当下炙手可热的尔朱荣,才是最值得他效力的人。

投奔了新主,当然要为他分忧解难。以“清君侧”为名讨伐胡太后的主意,也是高欢提出的。事成之后,高欢更加受到重视,很快被擢拔为尔朱荣的都督。

历来,尔朱荣都因河阴之变,而遭到史家的唾骂,但后世谁都无法否认,他是个军事天才。七千精兵,如何拿下号称百万(实为三十万)的葛荣义军,这里面大有名堂。

尔朱荣先派遣狡猾多诈的高欢阵前诱降,以此来麻痹葛荣﹐又让几百士兵骑马纵跃,卷起尘土,令对方怀疑他兵马众多。然后,尔朱荣派出伏兵,出其不意地偷袭对方。在偷袭过程中,别出心裁地吩咐士兵在袖里暗藏短棒,以便于近距离击杀敌人。

最妙的是,他还下令战后只以大胜作为封赏标准,所以士兵们都有全局意识,一鼓作气,势不可挡地冲散了葛荣的三十万大军。接下来,这虚称百万人马的“雄师”遇上了短棒,也只能全线崩溃,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这一次,尔朱荣大胆录用俘虏,捡到了两个宝。这两宝,一个是宇文泰,另一个便是独孤如愿,而他们正是关系亲密的发小。

在孝昌二年(526年)时,宇文泰随父宇文肱加入了鲜于修礼的起义大军。宇文肱很快阵亡,宇文泰却追随鲜于修礼的继承者葛荣,直到葛荣被尔朱荣镇压之后,才改投了官军。

独孤如愿本来在中山低调生活,但却被逼无奈,加入了葛荣义军。《北史》中说,独孤如愿“以北边丧乱,避地中山,为葛荣所获”。仔细琢磨这个“获”字,便不难明白,以独孤如愿的本意,并不甘心加入义军。

因为,葛荣在定州举事后,时常屠戮北塞流民。不是自己人,便是敌人,乱世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为了不被义军冤杀,独孤如愿不得不作权宜之计,加入义军,为自己和家人求一张平安符。

要说人长得好看,就是比较有优势。宇文泰和独孤如愿虽然同时被尔朱荣收编,但前者是在尔朱荣的部将贺拔岳麾下当差,后者却被提拔成了尔朱荣座前的别将。

由此看来,在这个时候,独孤如愿的起点,要比他的死党宇文泰高一些,但人生路还很漫长,完全有可能发生逆转。

虽说,独孤如愿是被迫加入义军的,但从史载的一个细节里,可以窥见他当时的心态。

“信既少年,好自修饰,服章有殊于众,军中号为独孤郎”,这是说,独孤如愿在打仗时,也不愿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脑,蓬头垢面。“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现实生活中,不难听见有人这般调侃特别臭美的人,且借此话一用,我们的独孤郎,也是一个“仗可打,身可累,服章不可无”的潮男呢!

但请不要取笑他,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一种坏毛病。

“真正的强者,善于从顺境中找到阴影,从逆境中找到光亮,时时校准自己前进的目标”,用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这句名言,来为一个天生俊美,又爱打扮的潮男下注脚,应该是恰如其分的。

今天,我们说一个人的强大之处,便在于他无论身处逆境还是顺境,都能保持向善向上的积极心态。爱美是人的天性,我们有理由相信,拥有这种天性的人,哪怕是在逆境中,也能找到自己的光亮。

身为武将的独孤如愿,美则美矣,但却不会想着靠脸吃饭。眼下,既然生活已回到正轨,接下来,他便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单骑夺旗,镇守滏口

528年,中国北方共使用了四个年号,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正月间,北魏改“孝昌四年”为“武泰元年”,这是孝明帝元诩的第三个年号。胡太后在毒杀了亲儿子孝明帝之后不久,又抛弃了被她伪装成皇子的小公主,让临洮王元宝晖之子元钊继位。

到了尔朱荣废杀皇帝,拥立元子攸为帝时,北魏改元为“建义”;七月二十一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元“永安”。

几天后,尔朱荣升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独孤如愿随行。

十二月间,让独孤如愿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两个月前,义军首领葛荣在洛阳被斩首示众,但他的余部韩楼却占据幽州,又点燃了起义的烽火。当时,北方饱受祸乱,尔朱荣便任命贺拔胜为大都督,前去镇守中山,独孤如愿也在行伍中。

当时,韩楼手下,有一个干将叫做袁肆周,这人被称为“渔阳王”,平时作战风格彪悍,很不好惹。独孤如愿打算用他来打响名声,而他作战的方式也很出格——单挑。

有的时候,不要一味小看战场上的“个人主义”,因为出格的行为,虽然很冒险,但也可能得到极大的回报。譬如说,尔朱荣在与葛荣作战之前,为了提高全军士气,特意称他如果能一箭双兔,便预示官军能打败葛荣。

须知,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如果敢主动充当“出头鸟”,只要得胜,不但能提高自身的威望,而且还能鼓振士气。既然只要作战就不可避免受到死亡的威胁,那么此举自然也是划算的。因此,排众而出,匹马孤枪,单挑敌匪,这种事情在古代也非他独有。

之前,吕布对付郭汜时,便大开城门,在阵前单打独斗。比独孤如愿小十余岁的落雕都督斛律光,在数年后的北齐时代,与北周军在邙山酣战。那一次,斛律光依靠反身一箭的本事,拿下了北周猛将王雄。再往后说,隋朝史万岁单挑突厥将领,后唐周德威先后生擒“夜叉”陈章和单廷珪的事迹,至今都令后人津津乐道。

关于独孤如愿单挑并生擒袁肆周的细节,《周书》中所记载为“信匹马挑战,擒贼渔阳王袁肆周”,而《北史》只是照搬过来,也没加入细节的描述。

不过,以独孤如愿热衷修饰服章的习惯,我们不难想见他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所以说,虽然单挑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有,但如果单挑的人不仅武力超群,还面目俊美,那定是沙场上的一道风景了!

眼见袁肆周没了,这支义军群龙无首,又被挫伤了锐气,很快乱了阵脚。培根说:“只有愚者才等待机会,而智者则造就机会。”生擒袁肆周的独孤如愿便是这样一个智者,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成名的机会。

事后看来,此战中立下战功的人并不多。因为,韩楼痛失爱将,便愈发畏惧贺拔胜的威名,不敢继续南侵,贺拔胜也不恋战,战事就此匆匆结束。

试想,连军中的一个别将的武力值都那么强,韩楼又怎么扛得住贺拔胜的猛攻呢?这种震撼力,和籍籍无名的史万岁阵斩突厥将领的效果,有得一比。

独孤如愿功不可没,因此被尔朱荣格外看重,授予他员外散骑侍郎一职。

“散骑侍郎”这个官职可以追溯到汉朝时设置的散骑,是帝的侍从,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有很大的升职潜力。“员外”的意思,本是“定员外增置”,是指设于正额以外的郎官,始于曹魏,后来慢慢演变成常制,成为编制内正式官员的职称。

当时,魏文帝将散骑与中常侍合为一官,称作“员外散骑常侍”。这个职官,在内要负责规谏皇帝,类似于今天的中央办公厅秘书或者顾问;在外则要负责骑马散从,要求体力过关。所以,供职之人必须是文武兼备的复合型人才。

到了晋朝,“员外散骑常侍”被更名为“员外散骑侍郎”,南北朝时也将其沿用过来,并且习惯性的在诸多官名前都加上“员外”二字,比如,殿中员外将军、员外司马督等,但他们与员外散骑侍郎同样,属于编制内职官。

由于员外散骑侍郎负责规谏皇帝、评议政治、驳正违失,所以在南北朝时,他们应该是供职于集书省这个顾问机构的。不过,非常时代必有非常安排,事实上独孤如愿大多数时间,都在外作战,没有多少显露他文治才能的机会。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今后会因这种才能受到百姓的拥戴,进而名垂青史。

不久后,尔朱荣再次迁升独孤如愿为骁骑将军,前去镇守滏口。

说起骁骑将军来,最有名的应该是汉武帝时的李广。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对于箭无虚发屡立战功的飞将军来说,不但不得封侯,而且长期担任杂号将军,到晚年才当上前将军,多少委屈了他,但对年纪轻轻的独孤如愿来说,这已经是绝好的鼓励了。

永安二年(529年)初,独孤如愿意气风发地前赴滏口。

滏口,对于独孤如愿来说,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不会忘记,骄傲自满的葛荣便是在这里败给了恶名昭著却足智多谋的尔朱荣,经此一役,他从这里汲取了沉稳慎思的智慧。

滏口即滏口陉,是中国古隘道,与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一道被并称为“太行八陉”。在古代,太行八陉扼守着晋冀豫三省,至关重要。这种重要性,到了我国抗日战争时期,都没降低。

想当年,晋冀豫根据地,也是以太行山为依托建立,并迅速成为华北战略要地的。作为八路军总部机关所在地,日军曾伤透脑筋,千方百计调集军队围攻。

“滏口”一名的得来,是因滏水(今滏阳河)发源于此。滏口陉北面倚着滏山,南面则靠着神麇山,一千五百年前,一位北塞俊郎就曾带军穿行于此,将一种尚武的精神、昂然的意志播撒在那千米长、百米宽的山间狭道上。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也许,他会想起东汉建安十年(205年)时,曹操在这里大败袁尚的情形;也许,他会想起东晋太元十九年(394年)时,后燕慕容垂经此入太行陉,灭掉西燕的情形。作为晋冀豫的要隘,交战中的双方既是在恶斗,又是在争取名显于世、建功立业的机会!

长风破浪,沧海欲济,古来仁人志士所求的,便是如此。

其实,三年后,这里还将发生一件对独孤如愿有间接影响的大事,只不过,在他短暂的镇守时间内,这里却是太平无事。

最迟这年五月时,独孤如愿便有了新的任务。这任务与继位不久,还没坐稳皇位的元子攸有关。

从年初到五月,北魏就没消停过,而这话要从527年说起。那时,北海王元颢战功卓著,屡得升迁。他比尔朱荣更早受命赴前线作战,但却没料到那人趁机改立皇帝,屠戮皇室。为求自保,元颢将心一横,索性南下投梁了——汝南王元悦、临淮王元彧,比他去得还早。

梁武帝萧衍求之不得,顺势封元颢为“魏王”。说来也可笑,作为北魏死敌的梁,竟然封一个前来投诚的宗室王爷为“魏王”,其用心实在昭然若揭。

即便他们不主动生什么幺蛾子,北魏皇帝和尔朱荣一旦得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事实上,萧衍很快便做出了谋划,在十月间派出飚勇将军陈庆之为他护驾,一起北上夺权。

尔朱荣犯下滔天大罪堪比董卓,元子攸又是由他所立的皇帝,元颢当然觉得自己这做法挺硬气的,并且,他心中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噼啪作响,绝不会甘心做一个听命于梁的傀儡。过河拆桥这种事,只要未来成熟,不妨一试。

世上很多传奇人物,往往都因以少胜多的战役,被人们称颂。

如果说,尔朱荣是剿灭义军的能手,那么,飚勇将军陈庆之,便是这场南北之战的绝对主角。巧合的是,他所带的兵马,与尔朱荣一样,也只7000人。

这一伙子人来了,在葛荣刚刚受斩于洛阳时,便来了。当月,陈庆之闪电作战,袭取北魏铚城,很快又攻破了荥城。

北魏这边,有可能是没把陈庆之当盘菜,也有可能是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所以只让大将军元天穆领军,先剿灭青州义军首领待邢杲,平定齐地,再顺便讨伐元颢。

却哪能想到,陈庆之抓住这个有利的战机,一路飙进,到了第二年,已有能力逼犯北魏梁国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在一日之内拿下三座城池了呢?

睢阳对于元颢来说,无疑是崭新的起点。在陈庆之的帮助下,他在城南顺利登基,身在洛阳的元子攸闻讯后,恨得咬牙切齿,怕得胆战心惊。

他将做出怎样的决定呢?这个决定对独孤如愿来说,又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击败元颢党羽,再立新功

元子攸的年号为“永安”,这说明他渴望长久的安宁,但眼下这对手来势太猛,竟然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用,不但拿下荥阳等重地,还一路杀到洛阳来,他怎能得到安宁?

在陈庆之杀入洛阳的前夕,元子攸做出了决定。

“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计”,元子攸不是檀道济,但脚底抹油的功夫任是谁都无师自通。无主的洛阳城迟早被陈庆之拿下,这也不难想知。不过,元颢在洛阳称帝后,既没想过去凝聚人心,又被尔朱荣的部队重重包围,形势不容乐观。

如果试着将元子攸和元颢的身份拿来比较,会发现,两人虽然都是献文帝拓跋弘的孙子,但前者是有“文谋武略”的彭城王元勰的儿子,后者却是有“贪淫之失”的北海平王元详的儿子,这样一来,他两人在时人心目中,便有了不小的差距。

因此,元颢在内不受人欢迎,在外又被尔朱荣盯得死紧,他注定成为众矢之的,注定成不了大气候,倒是不断苦撑的陈庆之,凭这7000人克敌制胜的英雄事迹,在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铚县到洛阳,四十七次全胜,三十二座城池,都是陈庆之的赫赫功业,由于军中上下都穿着白袍,所以洛阳城中也传出了“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的童谣。

其实,陈庆之并不擅长骑射,但是韬略过人,带兵有方。此外,不为大众所知的是,在他军中,有一批专门负责掠夺财物的强盗军来保证补给,他又一直避免与魏军主力正面交战,才取得了辉煌战果。

可惜,那时的元子攸没有看透这一点,以为陈庆之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元子攸逃出洛阳后,独孤如愿刚好回到京中。这一次,尔朱荣打算任命他为前锋,在黄河北面作战。独孤如愿不负所望,又立下了大功。

在黄河水域系统里,洛阳处于下游。自河南郑州桃花峪以下的河段,便被视为黄河下游。这下游历来都是大量泥沙的汇聚所,独孤如愿在这里和元颢党羽作战,就意味着他要经受敌人和泥沙的双重考验。

当前,有些新的形势还是利于独孤如愿这头的。

这个有利形势来自敌人内部。元颢自从入洛以后,不知是以为自己天命所归,还是抱着及时享乐的态度,又是纵酒淫乐,又是荒怠国事。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带着陈庆之的一些部下,也在城中乱搞一气,看得朝臣们直皱眉。有些人先前本来没打算效忠元子攸,这时都忍不住偷溜出城,跑去他跟前诉苦。

元颢比不上元子攸的还有一点——他那过河拆桥的速度,让人心寒。

最先,尔朱荣想自己称帝,曾经软禁过元子攸,之后又在河阴杀了他的两个兄弟,并将已嫁过孝明帝的女儿硬塞给他做皇后,元子攸都一一忍下了。

此时,陈庆之也看穿了元颢的花花肠子,便立刻向梁武帝申请援兵。元颢也很有意思,连忙私下里写了封表文,对梁武帝拍胸脯说:“我能行!”

这下可好看了!本来援兵已经集结好了,哪知却被这表文卡在了边境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元颢此举将陈庆之气得够呛。

要知道,就算队友们不齐心,也得先一致对外,再来解决内部矛盾,是不是?可元颢明显没有这样的智商,或者说是气度。

陈庆之有了猪一样的队友,已经很倒霉了,何况,他的对手还真是不可小觑的战将。在尔朱荣的安排下,独孤如愿和敌人展开了激战。

总的来说,在黄河北面的对抗赛中,陈庆之是占了优势的,三天内打了十一仗,魏军死伤无数,但他没遇上独孤如愿这支部队。他的对手是尔朱荣。

历史无法假设,我们也无法与妄测白袍将军和北塞俊郎谁更厉害,毕竟,作战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胜败也不全由军队的灵魂人物决定。

《周书》和《北史》中对独孤如愿在交战中的事迹记载如下,“元颢入洛,荣以信为前驱,与颢党战于河北,破之。拜安南将军,赐爵爰德县侯”,“后以破元颢党,赐爵爰德县侯,迁武卫将军”。

很显然,这个时候,与独孤如愿交战的,是元颢的党羽。同时,不难窥见,元颢的党羽和陈庆之的部队根本没有相融。这种各自为政的做法,哪能与计斩卫可孤、单挑袁肆周的独孤如愿相抗衡?

所以说,官军之所以能打败元颢,独孤如愿出力不少。

陈庆之取得黄河北面作战的局部胜利,便打算将原在北岸的船只调去南岸。这时,尔朱荣想出了个主意,广征民间木材造竹筏。抢渡成功后,尔朱荣连气都不带喘的,就给予洛阳城中的“大魏皇帝”以致命一击。

一切都结束了。

从进入洛阳,到仓皇出逃,不过才六十五天。先是宝贝儿子元冠不幸被俘,再是逃至临颍县的元颢本人被一个叫江丰的小卒发现,一刀结了果。

陈庆之见大势已去,便纠合部队,准备南归,哪知他没被尔朱荣的契胡骑兵给灭了,却遇上难得一见的洪水。谁都没想到,气势如虹的白袍军,会被暴涨的嵩高河水夺走性命和尊严。天不予我,奈何?

说到洪水,不难想起在梁天监十三年(514年)时,梁武帝犯下的大错。

早年,北魏曾侵占寿阳(今安徽省寿县),为了一雪前耻,梁武帝打算采取水攻。就这样,他们“排除万难”,修了浮山堰。不顾实情地大举筑堰,劳民伤财不说,最后的结果也让他大跌眼镜——历时两年,耗费二十万军民的堰坝,竟然在秋汛期遭遇了溃决,让梁这头十万余军民受灾。

仿佛老天就是跟梁过不去,时隔十四年,他们又一次经受了水患的打击,梁武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但如果,先前他肯派出增援部队,结果有没有可能截然不同呢?

总之是,梁武帝此后再没得到过这么好的机会,来反攻北魏,即便是北魏两分时,也没有!

如果以尔朱荣前败后胜的表现来作对比,我们可以认为,独孤如愿在此战中虽说不上战功卓著,但也是大有称道之处。

首先,他从滏口赶来增援,行动迅速,丝毫没延误战机;其次,回到京中,他也认真听从安排,在黄河北岸驻防,圆满完成击败元颢党羽的任务。

在其位,谋其事,这便是衡量一个将领素质高低的标尺。独孤如愿的这种素质,会在以后不断增进,助他迈向人生高峰。

事后,论功行赏,27岁的独孤如愿被赐爵为爰德县侯。

沿着独孤如愿作战的轨迹回看,可以发现,他之所以取得北线作战的胜利,还在于尔朱荣的一个精心安排——当时,他安排独孤如愿作先锋,赵贵作别将。

赵贵和独孤如愿的履历有相似之处,其祖父赵仁,是武川的镇将,与独孤如愿祖父俟尼一样。只不过,俟尼在460—465年镇守武川,而赵仁在职的时间,不太明确。

到了独孤库者这代,赵贵之父的行迹无载。赵贵与独孤如愿产生交集,是在孝昌年间,他带领同乡南迁避难时。那一次,葛荣攻陷中山,既得到了独孤如愿,又得到了赵贵等人才。葛荣兵败后,两人也同样归附了尔朱荣。

时光迅疾,二十余年后,在这对难兄难弟的身上,会发生让人扼腕叹息的事,但在此时,他们的事业正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

说起征讨元颢来,赵贵也很有功劳,因此被赐爵为燕乐县子。相比独孤如愿的爰德县侯一爵,低了两级。接着,赵贵被授为伏波将军、武贲中郎将,独孤如愿则迁升为武卫、安南将军。

历来,在作战双方有了战果后,失败一方就会有不少降兵,这也是极为考验胜利者眼光的时刻。正所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些人该疑,哪些人该用,一定得看准了瞅好了,才能做出决定。

尔朱荣的同族兄弟尔朱度律的目光,落在了杨忠身上。

杨忠这名字,在今天或许并不十分响亮,但如说起他的后人,便会让人惊叹一句:“原来是他啊!”从304年李雄和刘渊建立成汉、前赵政权,直到589年,从东晋十六国延续到南北朝的分裂局面才算真正结束,而结束大分裂时代的那个人,叫杨坚,史称隋文帝。

杨忠在35岁那年生下了他,当杨坚建隋后,便追尊亡父为隋朝太祖武元皇帝。

杨忠自称出自弘农杨氏,是东汉太尉杨震十三世孙,父亲杨祯也做了宁远将军。在六镇起义中,杨祯命丧鲜于修礼之手。痛失至亲之后,杨忠先是客居山东泰山,再是被梁俘虏,经过五年的历练当上了直阁将军。

本来,杨忠随同陈庆之作战,回到故国,就有些百感交集,这时被尔朱度律看中,让他做统军,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杨忠在军队中,只在最先为尔朱氏出过力,之后却是对年长他五岁的独孤如愿一见如故,结为一生挚友,与他一道转战南北、征讨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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