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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近代欧洲文学史》

近代欧洲文学史 作者:周作人


关于《近代欧洲文学史》

止庵

周作人一九一七年受聘为北京大学文科教授。九月二十四日开始起草“近世文学史”讲义,至次年六月五日日记有云:“讲二年级文学史了。”乃是完成了欧洲中古至十八世纪部分,后与同时所教授的“希腊文学史”、“罗马文学史”一并整理为《欧洲文学史》出版。而这门“近世文学史”或“二年级文学史”的课仍继续教授,讲义也继续编写。一九一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日记云:“下午校十九世纪文学史第一编,当付印。”一九一九年三月十四日云:“下午续编二年级讲义。”三月十六日云:“下午抄讲义五叶。”以后不复见记载。

二〇〇五年我偶查国家图书馆目录,见周作人名下有“近代欧洲文学史”。原件系线装一册,目录三叶,正文七十九叶。铅印,每叶十三行,每行四十字。分“绪论”、“古代”、“古典主义时代”、“传奇主义时代”和“写实主义时代”五章。正文栏外有“近代欧洲文学史 国文门二年级 周作人编”字样。此即周氏当年在北京大学的讲义,向未正式出版。止庵、戴大洪校注的周作人著《近代欧洲文学史》,二〇〇七年七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

《近代欧洲文学史》之“古代”、“古典主义时代”二章与《欧洲文学史》之第三卷大致相当,当系后者之底本。《欧洲文学史》该卷第一篇第二章“异教诗歌”,对应《近代欧洲文学史》第二章中“异教诗歌”一节;第三章“骑士文学”,对应“武士文学”一节;第五章“文艺复兴之前驱”,对应“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先驱”一节;第六章“文艺复兴期拉丁民族之文学”,对应第三章“文艺复兴时期”中“意大利”、“法国”、“西班牙”三节;第七章“文艺复兴期条顿民族之文学”,对应“德国”、“英国”二节;第二篇第一章“十七世纪”,对应第三章“十七世纪”中“意大利”、“西班牙”、“德国”、“法国”、“英国”五节;第二章“十八世纪法国之文学”,对应第三章“十八世纪”中“法国”一节;第三章“十八世纪南欧之文学”,对应“意大利西班牙”一节;第四章“十八世纪英国之文学”,对应“英国”一节;第五章“十八世纪德国之文学”,对应“德国”一节;第六章“十八世纪北欧之文学”,对应“俄国”一节,间有采自“丹麦”、“瑞典”、“诺威”各节者;第七章“结论”,对应“总说”一节。其间内容略见增删,文笔稍有润色。《欧洲文学史》用词较新,第三卷第一篇之“基督教”,《近代欧洲文学史》第二章作“景教”,即为一例。《欧洲文学史》第三卷第一篇第一章“绪论”,则与《近代欧洲文学史》第一章“绪论”颇不相同;第四章“异教精神之再现”,亦是补充而作。

《近代欧洲文学史》第三章末尾云:“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而重在情思,故可谓之第一理想主义时代。十七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理想主义之复兴(Revival of Romanticism),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重在客观,以科学之法治艺文,尚理性而黜情思,是亦可谓之古典主义之复兴也。唯是二者,互相推移,以成就十九世纪之文学。及于近世,乃协合而为一,即新理想主义(Neo-Romanticism)是也。”而第四章题曰“传奇主义时代”。Romanticism一词,前后两种说法。查《欧洲文学史》第三卷第二篇第七章,则云:“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法,而重在情思,故又可称之曰第一传奇主义(Romanticism)时代。十七十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Classicism)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传奇主义之复兴。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Realism)。重在客观,以科学之法治艺文,尚理性而黜情思,是亦可谓之古典主义之复兴也。惟是二者,互相推移,以成就十九世纪之文学。及于近世,乃协合而为一,即新传奇主义是也。”大概《近代欧洲文学史》四、五两章,写成于《欧洲文学史》完稿之后,故说法一致,反倒与《近代欧洲文学史》前文相左了。

《近代欧洲文学史》四、五两章介绍十九世纪文学,篇幅几占全稿三分之二,为《欧洲文学史》所无。作者说:“后来商务印书馆要出一套大学的教本,想把这本文学史充数,我也把编好了的十九世纪文学史整理好,预备加进去,可是拿到他们专家审订的意见来一看,我就只好敬谢不敏了。因为他说书中年月有误,那可能是由于我所根据的和他的权威不合,但是主张著作名称悉应改用英文,这种英语正统的看法在那些绅士学者的社会虽是当然,但与原书的主旨正是相反,所以在绅士丛书里只得少陪了。”(《知堂回想录·五四之前》)所谓“编好了的十九世纪文学史”,应是根据《近代欧洲文学史》四、五两章修订而成,当列为《欧洲文学史》第三卷的第三篇和第四篇。不过迄未印行,现已亡失。只是在作者为所译《不自然淘汰》写的附记(一九一八年七月四日作)和《关于炭画》(一九二六年六月六日作)里,各抄录了其中关于斯忒林培克(August Strindberg)和显克微支(Henryk Sienkiewicz)的两段,较之《近代欧洲文学史》相应部分,内容文字略有出入。

《近代欧洲文学史》“出土”,十九世纪又是重点所在,或可弥补《欧洲文学史》不全之憾。我曾经说,《欧洲文学史》主要是向我们展现了作者所具有的广阔的文化视野;后来他以提倡“人的文学”和“思想革命”而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与此不无关系。结合《近代欧洲文学史》来看,此点更为显著。当时周作人受欧洲十九世纪作家影响最大,即如其所说:“盖以时代未远,思想感情多为现代人所共通,其感发吾人,更为深切。”所译《炭画》、《玛加尔的梦》,以及《域外小说集》、《点滴》、《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中的不少篇目,讲义均有介绍。作者对《欧洲文学史》曾有自我批评:“这是一种杂凑而成的书,材料全由英文本各国文学史,文人传记,作品批评,杂和做成,完全不成东西,不过在那时候也凑合着用了。”(《知堂回想录·五四之前》)然而其难能可贵之处,恰恰在于没有现成“母本”,居然编出一部条理清晰,内容丰富的文学史来。无论《欧洲文学史》,还是《近代欧洲文学史》,都是如此。国内后出类似著作不少,却未必能够完全替代。

此次据《近代欧洲文学史》讲义复印件重新整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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