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其实我很能体会石头在毕业那年拼命奔跑的感觉，就像他曾小心翼翼地记在笔记本里的那句话：To the world，you may be one person；but to me，you are the whole world！

这是很熟悉的一句话，因为很多人都在无意中提及过，但是自从我知道石头把这句话写进心情里之后，我就绝口不提这句话了，因为我知道这句话在他看来是多么的神圣而纯洁，让人充满了困惑和向往，而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人非草木，也非动物，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遂日夜间不免慨叹一些突如其来的心情。

一个能回忆起往事的人往往是很重感情的，有着薄如蝉翼般细腻的心思，这点我从不曾有过丝毫的怀疑，但也只是在书本上看过，直到那年秋天遇见小和尚的时候才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他坐在了那座已有了年岁的小石桥上，那是我经常坐的地方，不过他坐在另一端，朝着另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扔着小石子，然后就看见了一圈圈的涟漪泛起，倒影也晃荡了起来，好久才恢复了平静。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那一袭素雅的衣服和他盯着水面时的神情让我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四大皆空这个词，或者说，干净。还好我家并非在深山古刹，但小和尚这个印象便很自然地印刻到了我脑海里。

记得动物学里有个印刻现象，大意是说新生动物第一次看见其生母的情景仅需几秒，自此便是一生。小和尚入我眼帘的一瞬是几秒？所有的相遇都让我小心翼翼，因为对方一定是谁的全世界，譬如孩子于父母，想来这个人的出现并非无缘无故，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也未可知。

“你好啊！”我笑着往前走着，而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就在他身边。

小和尚转过身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回来啦？”他朝我望了一眼时淡淡地说了句，然后就又朝河里扔了块小石子。

让我觉得惊奇的倒并不是他语气里的安静，而是他眸子里的那一丝闪光，像夕阳的那一束光。就在小和尚转身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了一种极为澄澈的东西，似乎要将这个尘世看透，而我也正是在刚刚竟觉得有点无地自容，所以很迅速地躲过了小和尚的眼神，朝着他扔石子的水面看了过去。

“陪我坐会儿吧，我坐这边很久了。”小和尚用手朝旁边指了一下，并没有再抬头看我。

我看了下时间还早，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到家了，所以并不急着赶回去，把包从身上拿下来就坐在了小和尚的身边，因为我觉得他并无恶意。

我偷偷他侧过脸瞥了小和尚一眼，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因为夕阳的余晖是从他那边射过来的，所以我看到的似乎只能是个光辉的轮廓，后来罢了，便索性盯着水面看，而小和尚一直在扔着小石子，并没有腻烦的意味。

“我小时候也常常干这种事呢，捡到大点的石片还能打水漂，能在水面上跳老远。”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静，因为我已经看到好几片枯黄的叶子从天边飞旋着落到了水面上，小和尚只是呆呆地看着。

“跟一张网一样。”小和尚似乎在喃喃自语。

“什么？”

我并不懂小和尚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小和尚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疑惑，也许是我太好奇眼前的这个人了，我原本可以假装听不见的，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一直在思索着要找什么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但情况往往就是越着急越适得其反，所以心里窘态迭起，不知所言，还好小和尚并没有侧过脸盯着我看，因为我在盯着他看。

小和尚突然把手里抓着的那一把小石子全部扔进了水里，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喏，就是那个。”小和尚朝小石子落下去的地方示意了一下。

我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看了很久，只见水面顿时出现了好多扩散开来的圈圈，交叉着晃荡，撞到岸边又反弹回来的涟漪早已不像刚开始的那般循序渐次，让人觉得有点错乱，但仍隐隐逸着美感。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发现太多的什么。

“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我还会在这儿。”小和尚在水面恢复平静的时候说了句，而此前他一直都不曾说什么，只是跟我一样静静地盯着水面。

我发现自己的心思很容易被小和尚牵制住，还没来得及从刚刚水面上错乱的波影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小和尚已经起身离开了，朝着我来时的路，身后拉了条老长的影子。

看着他在这样的时节穿着这般单薄的衣服，内心诧异之余竟不自觉地生发出一丝的怜悯，他不冷吗？因为连树叶都能在瑟瑟的风中感觉到什么，而我刚刚似乎忘了什么。“你家在哪里啊？”我随即起身站在桥上喊了句，我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和尚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