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懂你真难

北漂故事 作者:谢立仁


我懂你真难

认识阿平是在广东,在一家宾馆吃早餐时,我和服务员的对话被他注意,服务员和我说广东话,我听不懂,用生硬的东北腔说:“你说普通话。”原来,服务员向我要早餐券。阿平在我细嚼慢咽时,端杯奶走过来,主动搭讪:“你是东北哪疙瘩的。”“吉林那疙瘩的,干啥呀?”

他笑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我们越谈越投机。互留名片后还恋恋不舍,相见恨晚,他说:“大哥,以后有事找你哇。”我爽快地说:“老哥愿为你服务。”

阿平是东北人,生在鞍山市。已经在广州打拼十几年,称得上是老江湖,这个三十多岁的东北汉子聪明得很,他从倒腾羊毛衫开始,后来带料加工,有了一些积蓄后,他目光如炬,抓住一款羊毛衫,进了大批货,请人把商标牌子拆了,把领口换成拉链,又创新一个牌子,投放市场,成了爆款,赚了钱。他还从别人手中批发来羊毛衫,把袖子剪掉当马甲出售。正如广东一位老板形容的,什么叫创新,就是别人没有的、想不到的,你做出来了。折腾来折腾去,他从开摩托换开宝马车。

之后,阿平电话找我,说他母亲到北京协和医院排队检查,求我帮他租个房。在广东时我曾听他介绍过家境,他从小出来拼市场,老妈孤身一人,27岁时拉扯四个孩子,他是孝子,常常为老母亲的心脏病犯愁。

之后,阿平电话找我,说他母亲到北京协和医院检查,求我帮他租个房。在广东时我曾听他介绍过家境,他从小出来拼市场,老妈孤身一人,27岁时拉扯四个孩子,他是孝子,常常为老母亲的心脏病犯愁。

他不仅要我租房,还要我找协和医院最好的医生看病。

协和医院距离我单位很近,我一大早六点钟就去协和医院排队挂号,医院就像集市,人乌泱乌泱的,排了半天,号也没有挂上,中午草草吃了饭,我再次来到协和医院的专家门诊,这时有两个号贩子过来问要不要专家号,一听口音,我笑了。我们的对话是“你是哪儿的?”“吉林舒兰的。”这叫关门挤鸡子,(碾)赶上了,老乡,但是毕竟人家是吃这碗饭的,200元的挂号手续费还是要付的。有一点儿欣慰的是,他第二天挂了最好的专家号。

摸着烫手的挂号条我立马通知阿平,阿平早等不及了,便驱车从辽宁省鞍山市老家直奔北京。

房子是我在医院附近为他租的,他老母亲78岁,很瘦,脾气挺大。我就像对我亲妈那样照顾伺候她,老太太并不知内情,他总认为我是她儿子花钱雇的,尤其是见我出出进进的,瞅我的眼神就像盯贼似的。阿平妈在京20多天,我几乎没干工作,中心都聚焦在他妈身上。临走时阿平请我吃饭,一顿寒暄,我以为他喝高了,东北人有句话,酒桌子上说话不算数,他叫我和他一起干,我也信口答应了。这一答应坏了,他回广东差不多一天三个电话,说年薪30万配台车,他在嘉兴市办厂我当厂长。厂长没当过,厂长秘书当过,厂长秘书和厂长相差两个字,但是两码事,这秘书不用决策。我说不行。他说:“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把你们厂的制度拿来,改改不就成了?我这已招工了,司机都给你配好了。”怕我有变,他又在电话中说:“大哥我求你了还不行?”

说心里话,我动心的是30万年薪。正好和客户发生些纠纷,心情有些郁闷,就答应了阿平。

我一下飞机,阿平亲切地拥抱我。他介绍说,这是小丁,你的司机。小丁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一看眼神就知道很精明。这个厂当时已招200多人,机器已安装一部分。

有句话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按国有企业的管理方法,制定了规章制度,选出了班组长,又筹划开一个全体职工大会,还给阿平准备了一份长达半小时的讲话稿。开会是在食堂举行的,按国企的方法还贴上诸如“努力奋斗建设一流企业”的标语。我主持会议,当宣布开会,请杜总(阿平姓杜)做报告时,阿平却死活不上台。工人们见状窃窃私语,也有人瘾上来了往外掏烟,下面议论的声也大了,还有互相打闹的,会场乱成一锅粥。我忙活了好一阵,才压住阵脚,坚持把会开完。还真有用,开完会后就有工人见我打招呼了,我的地位也确立了。正在得意扬扬时,大门口传来阵阵争吵声,我过去见负责招工的小李正和一位应招者嚷嚷,见我到了,小李忙告状说:“谢厂长,这人身份证过期了,撵他不走。”我拿过来仔细看看身份证,又看看站在面前的本人,身份证是真的,日期只过了一个月,小伙子常年在外打工,还没时间回去换新的,身份证上是云南省文山市什么乡的,姓王叫猛,和他名字相似,这个小伙子长得也高大,像东北汉似的。现在企业正在用人的当口,我就答应他入厂了。没料王猛得寸进尺,求我把他师妹也招进来,师妹来了,弱不禁风的体格像一个未成年的儿童。我不怕她不干活,就怕她是童工,身份证显示是20世纪80年代末的,我也收了,王猛乐得直蹦。

管理这家企业并不是想象的那样,不久便碰上棘手的事。负责采购的是阿平介绍的四川人小丁,有师傅向我反映说,小丁进的零件质量有问题。师傅对我说,这种零件是最便宜的那种,质量最差,一般零件使用期一个月,这种只能用三天就得更换。

我翻阅了进单,查清了出处,打电话询问,对方很警觉,我说:“办个厂,第一次用你们的货,看你回扣多少。”

“我这儿回扣多,等会儿叫经理跟你说。”

我又找来财务存的账本,查出进货价格,心想,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看你怎么说。

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和小丁过招时他硬气得很,当众数落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我向阿平汇报时,小丁恶人先告状,已经添油加醋的把我告一顿,加上由于我风头出尽,招工的那小子说我招黑工,劳动局来查说要罚款,他指的是王猛。

本以为阿平会为我伸张正义,实际上阿平并没说什么,还教训我说:“小丁是我兄弟,铁哥们儿,你要有大哥样。”后来听说小丁对阿平有恩。工作上不顺心还可以克服,天气的不适应难熬,当时正值梅雨季节,空气都能挤出水来,酷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干,与潮湿空气的结合就是桑拿浴,晚上电风扇吹的都是热湿风,蚊子也怪,东北的蚊子咬你时会发声,嗡嗡地在你耳边徘徊,告诉你我该吸血了,这里的蚊子不声不响地吸你的血,上厕所要用扇子,否则满屁股起疙瘩。

阿平是广东人生活习惯,白天不起一睡就到11点,晚上不睡一熬就到12点,我则不行。而最头疼的是,花一分钱,也得向阿平老婆申报,他老婆又是“守财奴的徒弟”,花钱就如割她的肉。开始如缺什么办公用品,列了一大单子,由她去买,而她却拖着不办。个体企业的随机性、无计划性表露无遗。

我去意已定,跟阿平说,阿平火了:“大哥你不能不管我啊。”见我坚持,他妥协了。

阿平掏腰包递给我一叠钱,是对我半个月短命厂长的酬劳,我推来推去,他说:“咱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拿着。”

取行李时,工人们知道了,王猛组织二十多人送我,我在队伍中发现了他师妹,这孩子听说我不干了,哭了,她脸上挂满了泪痕,我忙把脸背了过去。

后来接到王猛的一个电话,电话中说,他到晋江打工去了,叫我有功夫看他……再后来杳无音信了。

创业时要定好位,去做自己擅长和熟悉的事,这会是成功的一半。有些事自己做不来,就果断抛弃,也许是更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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