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十多年之后,休伯特·布拉西耶才晋为人父,但他和自己的同辈—婴儿潮一代的父母们关注的问题却没什么不同。他们这代人都经历过20世纪30年代的贫穷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恐慌,因此休伯特和他的妻子扎伊德都尽全力保证自己的孩子生活得更加舒适和安逸。这个无可厚非的愿望促使这对夫妇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营造了一个安全可靠的环境,煞费苦心地确保她的政治观、哲学观和宗教观和他们的大致相同。尽管在他出生的1917年,休伯特的父母汤姆·布拉西耶和艾米·布拉西耶的生活已经达到了当时的平均水准,但是长大之后居住在旺兹沃思的时候,休伯特还是在许多邻居那里见识到了真正的贫穷。在一所以基督教社会主义理念为根基,以将穷人家的子弟培养成牧师为任务的学院里,休伯特接受了专业的神学教育,自此之后,他对穷人的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亲眼目睹了赤裸裸的穷困场景,在卡特福特的郊区,他又亲身体会了贫穷的滋味。扎伊德家的三代人都挤在雷丁一所连栋房屋里,当然理解什么叫作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布拉西耶夫妇因此下定决心,他们年幼的女儿特蕾莎不能再经历这种生活,事实上她的确没有经历这种生活。她在繁华的牛津郡两个田园牧歌式的小村落里度过了一个幸福的童年。虽然他们从未过上富裕的生活,但作为成年人,布拉西耶夫妇从未像他们的先辈那样为了金钱而发愁。他们在银行里为特蕾莎存了足够的钱,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还能为她请家庭教师。童年时期安静的环境使得梅比她的父母更加传统,更加保守,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在社会事务方面略微自由化,但是她的思想还是有鲜明的边界,而且她也不怕别人给她打上右派分子的标签。利亚姆·福克斯后来成为梅在内阁中的战友,他在总结梅的家庭和环境对她的影响时说:“就像外界评价的那样,她是一个教区牧师的女儿,观点非常传统和保守。”
1959年,随着基督徒疗养院的关闭,休伯特夫妇也搬离了伊斯特本,当时梅只有两岁。她的父亲的新职位是恩斯通教区的牧师,恩斯通教堂位于科茨沃尔德,这是一个具有中世纪风格的小镇,小镇风景如画,镇上的茅草屋甚至可以追溯到撒克逊时代。小镇距离奇平诺顿市镇只有5英里,四周围都是玉米地。休伯特从居住的地方步行前往村里的教堂只需要几分钟。休伯特到达恩斯通5年之后,他的教区就扩展到附近的海斯洛普,传奇的海斯洛普狩猎之乡。从那以后,他每隔一周还要去圣尼古拉斯教堂履职,这是另一座可以追溯到诺曼征服时代的大教堂。
梅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父亲的首要职责就是为教区内的居民服务:
很显然,一切事情都要以教堂事务为中心。在我幼年的记忆中,我想,当我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却不能总在我身边;又有很多时候,当其他父母不会待在孩子身边时,他又会出现。通常情况下……一些人可能会说,作为一个教区牧师的女儿,人生会有起伏,但实际上,在我的童年时代,我感到自己享受到极大的特权。21
还有一次,她说:
我记得有一次,圣诞节期间发生了一起车祸,村子里有两户人家在车祸中失去了亲人。那个圣诞节,我的父亲在做完例行工作之后,前去拜访了他们,并为他们带去了礼物。那个时候我大约9岁,就是因为他去拜访那两个家庭,导致我直到当天晚上6点才收到自己的圣诞节礼物。22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如果她意识到,自己的需求总是排在她父亲的教区居民的需求之后,她性格中自私自利的倾向就能得到有力的纠正。在一个教区牧师的家庭中长大,使她获得了另一种人生体验,她曾说:
在教区牧师的家庭中长大,其中一个显而易见的优势就是,你能看到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尤其是在村子里,你能了解各种各样不同背景的人……各种各样的情况,不管是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结果是,我获得了一种为公众服务的意识。23
梅同样意识到,她父亲在教区中的角色也寄托了对她的期望,她认为,自己之所以行事审慎,部分源于她童年时受的影响。也就是说,鉴于她父亲在教区中的角色,她不能做出对她父亲影响不好的行为。“那个时候,你可能想不到这些,但是作为教区牧师的女儿,你一定得承担一定的责任。”她曾经说:“人们都认为你应该以特定的方式行事。”24此外,梅补充说:“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你必须在乎其他人的看法。”25休伯特认真对待他作为牧师的职责,2016年,梅的一位表兄接受采访时说:
小时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休伯特叔叔对于教区居民的关心远远超过他自己,相比于日常事务,比如修剪草坪,他更关注如何提高教区居民的福祉,满足他们的精神需求。他非常聪明,而且思维很敏捷,每当我与他交谈的时候,他总是显得知识很渊博。我想,这就是特蕾莎从他身上继承的特质。26
梅曾这样评价她的父亲:
他完全不擅长做饭或接通插头之类的工作,但始终对牧师的工作怀有一份敬畏之心。有一次,他寻访一户人家,在门还没开之前,他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噪声。他进屋坐下之后,直接越过扶手椅,把手伸向一碗果冻和冰激凌。那户人家刚才一直坐在那儿,希望在牧师到来之前,把那些果冻和冰激凌吃完。27
休伯特教区中的居民既有当地农场的工人,也有富裕的人,他们居住的宽敞的别墅在这一区域内星罗棋布。如今,恩斯通教堂位于奇平诺顿圈子的中心,戴维·卡梅伦的原选区和深受追捧的隐居地索霍农场都在方圆5英里内。许多士绅的别墅也被富人修建在这里的备用房屋所取代。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当梅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里仍是一片荒野。当地居民约翰·索德说:“当梅在这里生活的时候,这里还很偏僻,完全是一片田园风光,现在成为人们追捧的居住地。”28另外一个居民约翰·瓦特对布拉西耶夫妇的记忆还很清晰,据他的描述,小时候的特蕾莎是一个特别腼腆、彬彬有礼的小姑娘,他那里还有一对特蕾莎玩过的旧玩具汽车,这是梅的父母送给他的孩子的礼物。他说:“20世纪60年代,长大了的特蕾莎梅不再玩玩具汽车,她的父母把这些玩具送给了我的两个儿子。特蕾莎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非常有礼貌的孩子,作为教区牧师的女儿,她背负了太多的期望。”29
搬来恩斯通教区几年后,在快要5岁的时候,梅进入海斯洛普公立小学读书。入学的第一天并不十分美好,“我记得第一天入学的时候,我大喊大叫,因为我不愿意离开妈妈,”她写道,“因此学校的女校长不得不抱着我进入教室,她还向班里的其他同学喊:‘看我们班来了一个多傻的小姑娘。’”3040年之后,这种被单独拎出来的羞辱感依旧深深地印在梅的脑海里,不过,在学校这一方小天地里,她很快就变得如鱼得水,她写道:
海斯洛普小学是一所很小的学校,全校只有27个孩子。当我离开那儿的时候,只剩下11个学生。威廉姆斯夫人,既是学校的校长,也是那里唯一的老师。我依旧清楚地记得,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需要把课桌搬到外面去。有时候,冰激凌车会从学校门口经过,如果我们表现良好的话,每个人都会获得一个冰激凌。31
每逢假期,梅都会度过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后来她回忆起全家一起在湖区过暑假的情形。“我记得8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去过博罗代尔,”她说,“我们住在一座乡间木屋里,每天早上,我都会穿过一片田野,去农场收集新鲜的牛奶。”32没有兄弟姐妹,梅学着变得神通广大。“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她说,“你感受不到在大家庭中生活的孩子的需求,至少,你和有许多人围绕着长大的孩子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你总是被灌输一种观念……不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准确地说是要更多地依靠你自己。也许是这样的。”
她喜欢阅读:《燕子号与亚马逊号》以及帕特·斯迈思的小说都是她的最爱。
从海斯洛普小学毕业后,1968年9月,还有几周就要过12周岁生日的时候,特蕾莎·梅前往专门为女孩子设立的圣朱利安那修道院接受中学教育。圣朱利安那修道院距离恩斯通教区大约10英里,休伯特和扎伊德决定把梅送到那儿读书,而不是附近的文法学校,诸如查尔伯里的斯彭德洛夫文法学校或者威特尼的亨利·伯克斯文法学校,他们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就像这所学校的名字所揭示的那样,圣朱利安那中学是一座天主教徒的女修道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20世纪60年代,进入这所学校读书的学生三分之二都是新教徒,另外,作为一名国教牧师,休伯特的选择暗示他依旧秉持高教会派的教义。这所学校里大约一半的教师都是来自圣母忠仆会的修女,校长就是圣母忠仆会的会长。虽然梅是一位走读生,但圣朱利安那中学也接收每天去教堂做礼拜的走读生。每天早上,学生们都会集合在一起做祷告,唱赞美诗。最虔诚的行为就是在课外时间穿过几条街,到修道院教堂里聆听拉丁文弥撒。牧师有时会进入学校,对他们进行宗教教育,在午饭前后用拉丁文为她们讲述上帝的恩典。
虽然收费比较低,但圣朱利安那中学还是收费的。一位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进入该校学习的学生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学校每学期的学费是25英镑,相当于今天的457~545英镑。1982年,一位曾在这里就读的学生打算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所学校,当时询问的价钱是每学期182英镑,现在的学费是每学期640英镑。对于天主教徒的家庭来说,这所学校的收费相对较低。在入职议会的第一年,梅并没有将在圣朱利安那中学求学的经历写入简历,她只在那里待了两年左右,随后就转到了另一所文法学校,这所中学变成了一所综合学校。当这个漏洞被发现之后,她因此受到非难,这时她才将在圣朱利安那求学的经历公开。
现在,梅接受的多样化教育带给她一个优势,她有在私立学校、公立中学、综合学校求学的经历,使得她在体验式教学方面与众不同的观点愈加突出,也使她在令人棘手的教育选择问题上更具话语权。“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真的非常幸运,”她写道,“我接受的教育多种多样,我求学的中学后来变为一所综合学校,曾经有一段很短的时间,我还进入过私立学校学习……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像我一样,拥有这么多机会。”33
1984年,圣朱利安那中学因为“缺乏修女”而被迫关闭,之前在这里求学的学生似乎都很喜欢这所学校。一位老校友在脸书上为自己的母校创建了主页,介绍学校时这样写道:“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的修道院。”在梅入读这所学校之前毕业的一位学生回忆说,学校的校规非常严厉,“但只有一两个学生会扰乱校规,”她说道。
如果她们的行为继续扰乱课堂的话,老师就会让她们在走廊罚站,或者送到校长,也就是圣母忠仆会会长那里。有时候,学校也会通知家长,或让学生放学后留在学校。当我在圣朱利安那中学读书时,最严厉的处罚是开除了四名寄宿生,她们晚上的时候擅自离开宿舍。因为当天有同学告诉她们,亚当·费丝(20世纪60年代末期的流行歌手)在伍德斯托克的贝尔酒店,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圣朱利安那中学鼓励学生在广阔的运动场开展体育运动,每逢星期六,学校那支相当厉害的手球队还会和其他学校比赛。周日的时候,一名老师还会带着女孩们去附近欣克西的游泳池里游泳,她们穿着修女的衣服走在泳池边上,并大声喊出口号。曾在圣朱利安那中学读书的学生回忆说,该校的教学宗旨是“启迪并让学生享受学习”。学校还特别重视地理学科的教学,梅作为其中的一名学生,早期对地理的兴趣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并在大学期间继续学习。
在圣朱利安那中学读书的时候,梅即将步入青少年时期,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对政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长时间地沉迷于时政新闻。在她很小的时候,休伯特和扎伊德就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和小特蕾莎平等地交谈。她还是孩子,就已经和父母一起讨论国际局势。“我从小就读了很多书,而且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和我的父亲探讨、争论。”梅说,“我想,作为家中的独女,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更多地接触到了成人的世界。”34年龄稍长一点,她和休伯特之间的谈话完全变成了一场辩论。“我的父亲并不是让我坐在那里,然后训斥我一通,而是两个人之间正常的交流,”她曾经说道,“我在一个牧师家庭中长大,谈论时政新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和其他人一起工作和交谈是我父亲的职责之一,在这种环境下,步入仕途是自然而然的事情。”35
20世纪60年代后期,特蕾莎·梅的政治意识开始觉醒,而这段时间的世界局势也陷入混乱。1968年5月,法国巴黎爆发学生运动;一场大屠杀在越南美莱村上演,暴力冲突不断升级;美国民权运动风起云涌,马丁·路德·金和肯尼迪总统接连遇刺。在英国国内,北爱尔兰也是麻烦不断,伊诺克·鲍威尔著名的演讲《血流成河》引发了种族冲突。工党领袖哈罗德·威尔逊已经入主唐宁街五年有余,曾经许诺掀起一场科技革命以应对不断加快的社会变革。不过,世界的混乱似乎和沉睡中处处都是田园风光的牛津郡没有什么关系,像周围的人一样,梅从一开始就决定成为一名保守党人。她很早之前就抛弃了社会主义思潮,并把这归因于她的父亲。她说:“我不是不假思索就成为了一名保守党人。我选择右翼的理由是个人自由。我想独立自主是我父亲服务公众精神的一部分。”36
梅对于政治的兴趣愈发浓厚,她向父亲提出了加入保守党的愿望。虽然休伯特担心宗教事务会因此政治化,但在给了她一些中肯的警告之后,依然同意她加入地方党派。“我的父亲非常清楚……从他的角度出发,因为他是整个教区的牧师,所以我不能抛头露面,参与各种政治游行。”梅说,“对他来说,我能够参与政治运动是很重要的,但他希望我能够秘密地参与。”37现在,梅每个星期六都会待在保守党的办公室里,38或者乖乖地待在休息室里,不对公众露面。
在梅12岁的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更加深入地介入政治领域。未来她将成为下院议员。“很年轻的时候,我就想成为下院议员了。”她说。
我想成为下院议员的原因很简单,我想成就一番事业。实际上,我一直想从事一份工作,这份工作让我做出的决定可以切实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人们可以因此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这就是推动我步入政坛的根本原因。39
政治吸引了我,她继续说道。
我认为,那是因为我想改变人们的生活。这听起来非常俗套,但步入政坛、成为议会议员,特别是成为首相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光荣。不过在获得巨大特权的同时,也意味着必须承担起非凡的使命和责任……我想参与到辩论中去。40
在教区牧师的居所内,生活并不只是枯燥的辩论,家庭成员之间非常亲密友爱,厨房内的氛围尤为舒适温馨。扎伊德手把手地教年幼的特蕾莎做饭,这后来成为梅终身喜爱的一门艺术。她尤其对妈妈做的烤饼赞不绝口,成为首相后,在第一次精心安排的报纸采访中,她分享了这个食谱。41休伯特对做饭一窍不通,“我只记得他做过一次煎蛋卷,但完全不能够正确地翻过来,”梅说。42住所的周围有一条狗和两个石磨,优美的古典音乐时常从后院传出。扎伊德是一位优秀的音乐家,梅说,拒绝让母亲教她弹钢琴是至今最大的遗憾。43梅和父亲之间谈论的也并不全是严肃的话题,梅继承了休伯特对板球的热爱,在盛夏漫长的下午,两个人会聚精会神地通过无线电收听国际板球锦标赛的赛况。他们还会激烈地争论,谁是英国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击球手,梅支持杰弗里·博伊克特,约翰·埃德里克则是她父亲的英雄。这是梅一生都感兴趣的运动,在威斯敏斯特处理政务时,她也会抽出时间观看比赛。博伊克特依旧是她心中的英雄,她曾努力争取(没有成功)授予博伊克特骑士称号。2013年,当博伊克特邀请她前往黑丁利观看约克郡的比赛,她还兴奋不已。通过梅对博伊克特的崇拜,一些采访者多少看到了梅身上坚忍不拔的毅力。在谈及英国的运动员时,梅曾说:“杰弗里·博伊克特是我一生的偶像,正是他身上这种坚忍不拔的毅力,他才能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44
1970年,梅13岁,休伯特成为惠特利教区的主教,这是一个位于牛津郡东部,距离恩斯通教区20英里的大村庄。他的新教堂是圣玛利亚教堂,这座教堂修建于19世纪中期,是一座哥特式复兴风格的建筑,而且众所周知的是,这也是一座秉持高教会派教义的教堂。45以前教区的居民还非常怀念休伯特,直到1981年车祸去世,他一直担任惠特利教区的牧师。一块纪念他的牌匾被挂在圣玛利亚教堂的墙上。当时宗教团体的一位成员认为,在教区牧师住宅里度过的时光塑造了梅的性格。“她那时就是一位非常认真的年轻女性,精神世界非常充实,而且恪守自己的信仰。”46梅已经足够勇敢,她可以独自过乡村生活,参加当地的哑剧表演,每到星期六还去面包店打工挣零花钱,大部分零花钱都用来买衣服了。梅对于时尚的着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曾说:“我想,那应该是喇叭裤和吊带衫的时代,那个时候就流行喇叭裤,女士衬衫都流行肥大的袖子。我就曾经买过一件黄色的衬衫,它有两个非常、非常肥大的袖子。”47她有一次还谈到,她经历了一次“服装风格的尴尬”,自己还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时候,就穿上了一双石灰绿的厚底鞋。48
布拉西耶夫妇现在住在惠特利的牧师住宅里,就位于霍尔顿·帕克女子中学的拐角处,这所学校非常有声望,因此休伯特和扎伊德决定让女儿接受公立学校的教育。梅在圣朱利安那读书时,学校的地理教育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梅通过了这所学校的入学考试,并直接进入初三学习。校舍原来是一个庄园主的宅邸,这个庄园主曾经非常富有。学校的运动场上有一栋罗马风格的建筑,现在已经用作网球场,场内还有一棵900年的古树,被称为“末日橡树”,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棵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末日审判书》颁布的时期。据说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女儿布里奇特曾于牛津大学的保王党人失败的前几天,在这栋建筑里结婚,那时是1646年,英国内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1944~1945年间,这栋建筑被美军当成了疗养所,收容那些在诺曼底登陆中受伤的士兵。梅在这所学校上学期间,操场上还有半活动的营房。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三年后,这栋建筑被当地政府买下,原来的东牛津郡女子文法学校迁到了这里,并改名为霍尔顿·帕克女子中学。接下来的岁月里,一代代的女孩子中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各式各样的鬼魂会在走廊上出没。
梅曾经说过,她对这段求学经历有着“美好的回忆”。492011年,牛津郡的历史学家玛丽琳·尤尔丹正在写一本有关霍尔顿·帕克中学和其他文法中学的著作,她联系上了梅,希望梅能够为这本书做点贡献,梅很爽快地答应为这本书写序言。“这本书唤起了太多回忆,从户外喷泉到科罗娜,从汤米·斯蒂尔到卡尔斯,从装满的布丁到维斯塔咖喱,不过这本书中并没有提到学校的教育,”她写道。50在成为首相的几天前,约翰·沃森学校的孩子们创建了一个花圃,邀请她前去参加奠基仪式。活动的主办方本以为她会因公务而拒绝,但出乎意料的是,梅参加了这个仪式。约翰·沃森学校是一所特殊学校,建在原来霍尔顿·帕克中学广阔的操场上,现在霍尔顿·帕克中学改名为惠特利·帕克中学。
梅在霍尔顿·帕克中学的新同学很快就注意到她保守的性格,她干什么事情都全神贯注,学习特别努力,最忍受不了那种在学习上走捷径的同学。“我是这样一种学生,热爱阅读,认真完成作业。”51她说。罗莎琳德·希克斯-格林曾与梅一起在霍尔顿·帕克中学读书,在谈到这位老同学时,她说:
她做事非常专注,是那种只要我们和历史老师谈及一点无关的话题,她就会指责我们的那种人。她会变得有点儿不耐烦,因为她想谈论正常的话题。她非常安静,学习特别刻苦,她是那种每次都按时完成作业,上课之前都会做充分准备的人。52
也许是因为十几岁的时候,梅就超出了她那个年龄的平均身高,所以,她像她的父亲一样有一点驼背。她承认,自己更喜欢待在幕后。“我可能有点自命清高!”她说。53
就在梅入读霍尔顿·帕克中学一年后,也就是1971年,根据英国上一个十年就开启的教育体系改革的规定,这所学校要被取缔。牛津郡议会颁布法令,取消所有的文法学校,将这些学校全部纳入普通综合中学的体系。霍尔顿·帕克中学和当地的一家男子中学—肖特欧瓦中学合并,改名为惠特利·帕克中学。这所学校旨在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同时招收男女生。在霍尔顿·帕克中学的原址上建高中部,初中部就迁往肖特欧瓦中学,这意味着梅可以继续待在那里读书。在惠特利·帕克中学看管档案室的凯文·哈里塔格谈及这件事时说,这个巨大的变化影响深远,可能引发了梅对英国教育的反思:
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她待在这儿的那段时间,可能是教育方针转变最艰难的时期……我想,她看到了这种改革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这也许就是她认为文法学校好,而综合性学校不好的原因之一。54
以前在那里读书的同学都认为学校处于“一片混乱”,55而对原来在文法学校就读的女生来说,这次合并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限度,大多数原来在霍尔顿·帕克学校读书的学生还像以前一样接受教育。她们依旧在原来的教室里上课,而且课堂还和原来一样只有女生。在梅毕业一年之后入读这所学校的马丁·鲁滨孙说:
文法学校原来的校长和高层领导依旧管理着这所学校,高年级的教学也还是由原文法学校的老师负责……特蕾莎并没有受到这次混乱的影响,她并没有和后来入读的学生一起接受教育,还是待在原来的教室里,在之前老师的教导下,按照文法学校原来的方式学习。因此,她并没有受到这次“综合”的影响。56
出现在校园里的男生当然没有让十几岁的特蕾莎·布拉西耶感到害怕,男孩子们组织了一次出游,他们决定参加国际板球大赛。当特蕾莎得知自己被排除在外时,她非常不满。休伯特向女校长安德里亚·米尔斯反映此事,特蕾莎最终得以参加这次比赛。她说:“我父母的宗旨是不管你做什么,一定要力争做到最好。从来没有人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就禁止我做什么事情。”57
1972年9月,梅刚刚15岁的时候,她进入六年级学习。去年夏天,她已经通过了11次普通考试,由于聪慧和勤奋,她被允许跳一级。她现在努力学习,希望能通过三次甲级考试和一次特级考试,一般只有表现优异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考试,他们通过这种途径进入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梅在内阁的同事纷纷评价她坚忍不拔,为达目的决不罢休,而她的这种品性到目前为止开始显现出来。2016年,在她成功当选英国首相几天后,她的一位老同学帕齐·戴维斯(旧姓托利)在给《卫报》的信中写道:
20世纪70年代早期,我和某个叫特蕾莎·布拉西耶,现在叫特蕾莎·梅的人是同班同学。当她告诉我们的班主任蒙哥马利先生,她想成为首相的时候,我们都暗中嘲笑她。现在,我们都不敢窃笑了……在普通考试通过后不久,我就离开了那所学校,到别的学校念书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年仅15岁的特蕾莎,就成功劝服校长重新分配高级考试的名额,来适应她的选择。58
对于梅青年时期就想成为首相这件事(梅自己已经否认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其他人也曾谈到。她的堂弟安迪·帕罗特说:
我记得,我的父母曾给我放过一盘磁带……我认为,这盘磁带是特蕾莎在六年级的时候录的。她说,她想成为大不列颠第一位女首相,我的父母都引以为傲,他们觉得她的想法太美妙了!59
帕罗特说,他的父母并没有认为特蕾莎的早熟完全没有意义,或者认为她的话很狂妄,与之相反,这个大家庭一直以她为傲。
不幸的是,梅打算在政治上一展宏图的愿望一开始并不顺利,虽然她非常自信,但仍有些保守,甚至可以说是害羞。她在公众面前的第一次演说最终以悲剧收场。她说:
当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有位历史老师决定成立一个辩论协会……有一天,他叫其中的一些同学到某间教室去,我们到了那间教室之后,只见他拿着几张纸,纸上写着不同的辩论题目。每个人都要上台抽一张纸条,然后就纸条上的题目讲两分钟……说来奇怪,虽然我之前经常在家中与父母辩论,当……我走上讲台,拿起那张纸条时,我竟哑口无言,脑袋里一片空白,因此,我的辩论以沉默告终。60
她的境遇并没有太大改善,直到那一年晚些时候,惠特利·帕克中学为了迎接1974年2月的大选举行了一次模拟选举,梅作为保守党的候选人参加了这次模拟选举。这是一场激烈的辩论赛,梅做了充分的准备,表现突出。惠特利·帕克当时的校长凯特·柯蒂斯曾说:“学校举行那次模拟选举的时候,特蕾莎小姐作为保守党候选人参加了辩论。她站在学校古老建筑的入口处,进行了一次让人记忆犹新的演讲。”61她的对手是自由党候选人罗莎琳德·希克斯-格林,她是学校的女生代表,而且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格林说,虽然选民们都认为梅的政策更加合理,但她缺乏赢得选票的个人魅力。在梅的早期议会政治生涯中,这是困扰她和她的保守党的最残酷的现实。
为了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显得更加时髦,梅付出了很多努力。到现在为止,她还标榜自己为“特里”·布拉西耶。希克斯-格林曾说:“我想,她在学校里这样称呼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亲民。实际上,战胜特蕾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因为她不是一个拥有超凡魅力的人。”62此外,希克斯-格林还说,她非常严肃,而且特别保守,也许这会对她产生不利影响。不过,虽然她沉默寡言,做事非常专注,但当她想让别人倾听她的观点时,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63回忆特蕾莎的演讲,希克斯-格林这样说道:
我自认为,那是一次非常典型、非常保险的保守派风格的演讲,她肯定对保守党那个时候秉持的政策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做了大量的功课……虽然她非常安静,非常刻板,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但你可以绝对相信她说的话,绝对地信任她。64
下个星期,《牛津日报》就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张照片,下面写着一个大标题“新任首相!”。照片中的梅看着希克斯-格林在胜利庆典上挥手致意,露出了勇敢的笑容。不幸的工党候选人—在竞赛中垫底的瓦尔·福蒂斯丘看着镜头微笑。虽然竞选失败了,但学校的老师却对梅印象深刻。当时的科学老师罗丝玛丽·韦恩说:“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站在这里听到宣读结果,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在选举结束之后,我们回到办公室依旧热烈地讨论,她给了大家一场多么精彩的演讲啊!虽然那一天她失败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65
这次失意的选举过去6个月之后,才刚满17岁的特蕾莎·梅离开了惠特利·帕克中学,前往牛津大学主修地理专业。教区牧师的女儿是时候展翅高飞了!
21.《荒岛唱片》,同上。
22.关于特蕾莎·梅的采访,埃莉诺·米尔斯,《泰晤士报》,2016年11月27日。
23.同上。
24.特蕾莎·梅的采访,《我可能在学校中自命清高》,艾利森·皮尔森,《每日电讯报》,2012年12月22日。
25.《特蕾莎·梅将成为下一个撒切尔夫人》,西蒙·沃尔特斯,同上。
26.《科茨沃尔德的乡村杂货店影响了特蕾莎·梅……她那当教区牧师的父亲鼓舞了她》,奥利弗·哈维,《太阳报》,2016年7月15日。27.《是的,没有孩子对我们产生了一些影响……不过,我们接受了这个事实。》,西蒙·沃尔特斯,《星期日邮报》,2016年7月3日。
28.哈维,同上。
29.同上。
30.特蕾莎写给学前教育活动中心和学前教育学习联盟的论文,2000年5月。
31.同上。
32.《去向何方?》,对保守党领袖特蕾莎的采访,汤姆·切斯伊尔,《泰晤士报》,2002年12月12日。33.《我会给每一个孩子机会》,特蕾莎·梅,《星期日邮报》,2016年9月1日。
34.《荒岛唱片》,同上。
35.《特蕾莎·梅将成为下一个撒切尔夫人》,西蒙·沃尔特斯,同上。
36.《自由主义斗士决定回击横行霸道的行为》,安妮·帕金斯,《英国卫报》,1998年6月8日。
37.《荒岛唱片》,同上。
38.《是的,没有孩子对我们产生了一些影响……不过,我们接受了这个事实。》,西蒙·沃尔特斯,同上。
39.特蕾莎的采访,《今日秀》, BBC第四频道,2016年10月2日。
40.《荒岛唱片》,同上。
41.《猫头鹰取代了唐宁街10号的波斯猫》,蒂姆·希普曼,《周日时报》,2016年10月2日。
42.“秩序!秩序!政治家们在任期内总是谴责橡皮鸡巡回,但看看他们离开议会后又做了什么?”文森特·格雷夫,2008年5月25日。
43.对特蕾莎·梅的采访,罗斯安娜·格林斯特里特,《温莎、梅登黑德与阿斯科特杂志》,2005年,2016年8月重印。
44.特蕾莎·梅的采访,《我可能在学校中自命清高》,艾利森·皮尔森,同上。
45.《世界纵览》, BBC第四频道,2016年10月2日。
46.《特蕾莎到底在想什么?》,尼克·鲁滨孙,BBC第四频道,2016年10月1日。
47.《荒岛唱片》,同上。
48.格林斯特里特,同上。
49.《内政大臣的母校举行建校40周年庆典》,利亚姆·斯隆,《这就是牛津》,2011年7月19日。
50.《校园歌曲和无袖制服,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文法学校》,玛丽琳·尤尔丹,历史出版社,2012年版。
51.《荒岛唱片》,同上。
52.《每周世界》, BBC第四频道,2016年10月2日。
53.特蕾莎·梅的采访,《我可能在学校中自命清高》,艾利森·皮尔森,同上。
54.《特蕾莎到底在想什么?》,尼克·鲁滨孙,同上。
55.《特蕾莎·梅到访我的学校》,马丁·鲁滨孙,https://martinrobborobinson.wordpress.com/2016/07/17/theresa-may-went-to-my-school/。
56.同上。
57.米尔斯,同上。
58.《同班老友特蕾莎可能要打破规则》,帕齐·戴维斯,《卫报》,2016年7月18日。
59.《特蕾莎到底在想什么?》,尼克·鲁滨孙,同上。
60.《荒岛唱片》,同上。
61.《特蕾莎到底在想什么?》,尼克·鲁滨孙,同上。
62.《特蕾莎·梅?我击败了“特里”成为英国首相》,帕特里克·埃文斯和弗朗西斯卡·尼格尔,BBC新闻网,2016年7月14日。
63.《我击败了特蕾莎·梅成为首相》,斯蒂芬妮·林尼希,《每日邮报》,2016年7月18日。
64.同上。
65.《特蕾莎到底在想什么?》,尼克·鲁滨孙,同上。
- 奇平诺顿圈子指的是由媒体、政治和演艺圈名人组成的小团体,他们都在英国牛津郡奇平诺顿镇附近有自己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