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行
轻薄儿,面如玉,紫陌春风缠马足。
双镫悬金缕鹘飞,长衫刺雪生犀束。
绿槐夹道阴初成,珊瑚几节敌流星。
红肌拂拂酒光狞,当街背拉金吾行。
朝游冬冬鼓声发,暮游冬冬鼓声绝。
入门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阶月。
《公子行》是乐府旧题,多描写王孙公子的豪奢生活、娇骄二气,这种人不能继承父辈的功业才华,倒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恨的是仗势欺人,扰乱社会秩序,为老百姓所深恶痛绝。作者予以无情揭露,批判的矛头间接指向背后的靠山,有一定认识意义。
“轻薄儿,面如玉”(算一句)四句,写公子的形容装束。首句直呼“轻薄儿”,是为公子定性。“面如玉”是其娇生惯养的写照,看上去很白净。“紫陌”指京城大道,“春风”指季节,“缠马足”或指春风得意,或指马蹄上有缠饰,“双镫”指马镫,“缕鹘”指绣有鹘鸟图案的马鞍,“犀束”指犀牛皮所制的腰带。次句以下堆砌许多精美名物,意在形容其车马服饰之盛,不是富贵人家,怎能置办得起。
“绿槐夹道阴初成”四句,写公子长街走马,胡作非为。“绿槐”句扣上文“紫陌春风”,写大街绿荫覆盖,“珊瑚几节”指轻薄儿手中的镶嵌珊瑚的马鞭,“敌流星”形容当街飙马(李白有“超腾若流星”可参),这已是一种扰乱市面的行为。然而,轻薄儿不管不顾,“红肌拂拂酒光狞”形容其面红耳赤,醉气熏天。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当街背拉金吾行”。“金吾”即执金吾,相当于皇家城管,轻薄儿借酒装疯,居然当街倒拖“城管”。看来他不但有钱,而且有势,“金吾”也奈何他不得。
“朝游冬冬鼓声发”四句,写公子早出晚归,无非吃喝玩乐。唐时京城报时,有咚咚鼓。早上一敲,城中放行;晚上一敲,坊市关门。首句和次句“暮游冬冬鼓声绝”,只给出两个时间,言外之意是公子是“鼓声发”时出门,“鼓声绝”而归家。归来的状态是东偏西倒,“入门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阶月。”不是他扶美人,却是美人扶他,为什么这么没有风度?联系上文“红肌拂拂酒光狞”,可知是酩酊大醉了,读之如见膏粱纨绔之状。
中国古代小说和戏曲中有一类丑角,被唤作“衙内”。其共同特点是金玉其外,无恶不作。如关汉卿笔下的鲁斋郎,其上场白是:“每日价飞鹰走犬,街市闲行。但见人家好的东西,怎么他倒有,我倒无!我则借三日,玩看了,第四日便还他,也不坏了他的。人家有那骏马雕鞍,我使人牵来,则骑三日,第四日便还他,也不坏了他的。我是个本分的人。”(《包待制智斩鲁斋郎》)但老百姓最怕这种“本分的人”。诗中所谓“公子”,实际上就是这类人物。作者针砭时弊,亦可谓不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