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挚友二月河

万伯翱

12月15日得到大作家、我的挚友二月河去世的消息，深感悲痛。想起与他交往的十七年岁月，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前不久，朋友电告我说他身体欠佳，在北京301医院住院，愚在海南出行，心想回京后一定去探望，谁知如今就阴阳两隔，我国文坛又痛失一位很有影响力的大家。

回忆与二月河交往的点滴，禁不住泪水盈眶，心潮起伏，不由半夜披衣秉烛疾书，缅怀这位老友。他见我总是一口一个“大哥”叫着，愚兄我也是一直称他为贤弟呢。

二月河原名凌解放，在人杰地灵的南阳，贤弟汲取了钟灵毓秀的楚文化精髓，传承了南阳作家勤奋执着的创作精神。贤弟凭借“落霞三部曲”，奠定了在中国文坛的显著地位。后来，根据先生著作编剧的电视剧，更是在播映之后，红遍大江南北和全球华人世界，二月河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帝王作家”。

2002年仲夏，几位南阳朋友，邀请愚到南阳签名赠书，与南阳笔友共同探讨钓鱼散文的创作。在当地领导和笔友的介绍下，贤弟不顾创作繁忙，连续几天陪愚出席所有的活动，又盛邀去家中品茗。在其小小的种满青竹花草的院落里，我们谈笑风生，贤弟妙语连珠，愚用纯正的河南话（我在河南下乡、上大学、当兵共19年）谈古论今，我们同声相应，在他的小院留下了我与他们全家的合影，愚在《五十春秋》文集里，把这次难忘的南阳会面的文章和照片都收集了进去，如今再翻开都成了绝唱。

当时在参观其家中创作环境时，愚看到，在其飘着墨香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书籍，可以称之为浩渺书海。他告诉我光《红楼梦》就看了近五十遍，276年清史也让他翻看得差不多了。“落霞三部曲”，完全是先生在查阅无数资料后，根据历史面貌创作的呕心沥血之作。写作“三部曲”他头发落了一半，霜染两鬓。从这次会面始，先生不断签赠送我几乎他的全部著作，还有他的丹青牡丹和花鸟山水画作，幅幅画意浅浅，但题款却往往意味隽永，显示了文人画的特色。如洒洒洋洋写上：“不羁情牵，不为世迷。野塘远华，芳菲自主，悠然相望，修德若斯。”一幅小画，几句短文，反映了先生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写出他如修竹高风亮节、不畏风霜的品德和精神面貌。这些画，愚珍藏装裱起来，每次欣赏，都感到赏心悦目，似乎贤弟在旁边说：“大哥，人生要豁达一点，一切都是过眼浮云。”如今，先生驾鹤西去，唯留巨著和书画永存人间。

二月河是多届的全国人大代表，五届的全国党代表，也是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每年到北京开会，他都坐火车来京，为省下公帑，从不坐飞机来参政议政。他代表了一亿勤劳能干的河南人民向中央反映群众的呼声。在会议的空闲，他会不断约愚兄和众笔友小聚小酌。

先生因为写作，烟瘾很大，每天要抽好几包。愚曾经托朋友带过几条烟和好酒给他，表达自己与先生的款款情谊。饭局上，也曾劝他戒掉，以保证身体健康。后来听说，他患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长期的伏案写作，摧垮了他原本当兵练就的好身体，导致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先生仍是为民众鼓与呼，并且出版《二月河语》《密云不雨》《佛像前的沉吟》《人世间》《旧事儿》等散文随笔集。在2014年人代会上，先生对中纪委的领导陈情说：现在的反腐力度很大，用蛟龙愤怒、鱼鳖惊慌、春雷震撼、四野震动来形容党中央的决心和力量，一点也不为过。他说，二十四史他读完了，没有一个时期像我们今天的反腐力度这样大，这恢复了老百姓对党中央反腐倡廉的信心。随后，他创作了《二月河说反腐》，用实际行动，表明先生对反腐行动的支持，得到了读者的广泛好评。如今先生突然去世了，明年的人代会上，再也没有贤弟朴实敦厚的身影，还有那直谏的庄严面容了。

愚还记得有一次，我在写乾隆皇帝垂钓的长散文时，对一些清代知识把握不准，就不断致电先生，希望能了解皇帝南巡是如何垂钓的，清史是否有详细记载。先生在接到我的请求后，从浩瀚的书籍里，埋头给我找到了当年乾隆如何着衣行车随从执竿等依据，并对我说：“大哥大胆写吧！你掌握的材料真中，足够用了！”先生的热情鼓励使我茅塞顿开，他的治学之严谨，让我肃然起敬。在我这篇“乾隆垂钓西子湖畔”洋洋洒洒万余字钓鱼散文字里行间，浸透着先生的心血和对后学者的关爱。与先生相比，在文学造诣上我们遥不可及，但先生治学的严谨态度和对人生的豁达，确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先生虽然离世，但他的巨著和共产党人的高尚品德仍彪炳千秋。

我们近两年虽见面少了，但心中始终互相牵挂，常常发短信。他说：“老哥给我发些好段子，让我在轻松幽默中休息和学习。”他在电话中也常让我笔染丹青，为了鼓励我，还说为爱心和公益他已拍卖几张画了，而且还给我一张，我拍卖后捐献给伤残的老运动员了。他的许多作品都无偿赠送给了朋友。二月河的人生经历，充分反映了我们这代人中一些知识分子，仍然拥有铮铮铁骨一样的脊梁。

我和二月河这一代，经历了“文革”，也经历了改革开放，时代在我们身上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让我们深深明白，“文革”带给群众的是动乱和苦难，改革开放带给群众的是富裕美好的生活。二月河先生也常说，希望国家能够清除腐败，完善制度，国家实现真正的富裕强盛和民主自由。当然，在市场经济大潮下，知识分子也应该像先生那样坚定操守，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学问：芳菲自主，修德若斯。

清灯急笔淌成文字，只为缅怀挚友，祭奠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