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总序

文字即垃圾:危机之后的文学 作者:米歇尔·福柯 等 著;赵子龙 等 译


总序

一个文丛的起源往往是一段无意识的文本聚集的历史。

在写作的漫长漂泊中,过去和未来的文本,已被时间的洪流所席卷,散布于浩瀚书海的各个角落。总有人徜徉于这书海的两岸,拾捡思想的残片,或扬帆远航,追赶写作之余波。这些阅读者、评论者、阐释者,或有某种收藏的癖好,在心中秘密地绘制宝物的地图,以便进行一场无止无尽的文本打捞工作。就这样,他们的冒险再次成为了一部作品,一本回忆录,一座博物馆。那里的每一张纸页,都是被遗忘之物的神秘面容。断片、图谱、蒙太奇、档案……如此之多名字命名的只是同一门古老的艺术。然而,比这记忆的艺术更为古老,且在书物的终结之后继续存在的东西,乃是构成星座的无形之线,造就地貌的深层力量,世代相传的隐秘谱系。或许,正是这些东西在被挖掘的文本发出召唤之前,让它们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发生了聚集。而今天所谓的“文丛”的使命,不过是探索那一次次聚集的未知的边界罢了。

在这个意义上,文丛代表了边界的生产和开拓:不仅是划界的行为,更是极限的运动。它要求从界限的一边越向另一边,从此岸到达彼岸。

卡戎就诞生于两个世界之间的这场越渡。

但卡戎是谁?摆渡者。摆渡什么?来自别处的理论,陌异的思想。为什么摆渡?因为总有一个声音持续而急切地要求着它:“带我过这急流”(Fahr mich durch die Schnellen)。可这声音属于谁?属于语言本身。它是什么样的?或许是最诡异的;无疑是最为切心的私语,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同时又被他者所持有,飘于杳不可知的外部;总在夜里悄悄地袭来,如同一个亡魂。亡魂?是的,摆渡发生在一个被诅咒了的边界,它所携带的正是灵薄的语言,第三类语言。这里难免会有危险?是的,会有迷津和船难,但请相信卡戎,相信其眼中之火会照亮前头。可没有赫拉克勒斯的神力,又如何摆渡呢?一桨一棹,一笔一划,唯有漫漫的劳作,这是书的命运。

诚然,一个时代总有它的读物。卡戎之书所怀有的欲望,绝不只是被这个健忘的时代阅读。这不是说书以某种超越时间的方式谋求永生(永生的幻觉由来已久,但火焰见证了它的破灭),相反,书总必须准备好面对它的缺席,把自身化为踪迹的速朽。然而,踪迹的消失里仍有一丝不可抹除的剩余,速朽的记忆里或有一个飘荡的回音,那恰恰是书留下的问题。在根本上,每一本书都是名副其实的问题之书。卡戎之书必将携着问题到来,通过一次次的摆渡,发起对边界的追问,而如此的追问,乃是思的虔诚。

白轻

201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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