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
——新型“圣人”(上)
很有些人看不上宝玉其人其事,批评说:一点儿“刚性”也没有哪儿像个“男子汉”?我听了这类话,就替宝玉不平——是宝玉没“刚性”?还是你根本看不懂《红楼梦》,难免“不通”之讥?
宝玉没有“刚性”吗?“手足眈眈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之后,他丝毫没有“动摇”和愧悔——他的愧是难以“对得住”金钏,金钏为他一句戏言自寻了短见。他的愧是难“对”亡者之亲妹玉钏。他对“劝”他“以后你可都改了吧”的知者答言道:“你放心,我就是为这些人死了,也甘心情愿……”听听这些语音:没有“刚性”,说得出来吗?
雪芹写出这样的少年人物,为之“字字看来皆是血”,无怪乎新睿亲王淳颖题诗说他是“英雄血泪几难收”。英雄二字下得非同等闲,难道世上有“没有刚性的英雄”不成?讲得通吗?
宝玉的“刚性”,在于自有立足境——即今之所谓“原则性”。他未表露为“拧眉怒目”,躁气十足;他听了不入耳的话,不便或不拟反驳时,总是以“不答”对之。要知道,不答是连“商量”的余地也无一丝毫,断然拒绝!这才是最大的“刚性”。如若不然,请教:怎样、什么,才叫“刚性”呢?
刚性并非顽固不化,不通人情,不具人性。恰恰相反,情至真极,则化为一种“刚性”。别错拿粗野、蛮横、霸道、自大等等当作什么“刚性”和“男子汉”的“特征”——那岂不令宝玉笑煞气死?宝玉有两次“最没刚性”的表现:一次是在“太虚幻境”,一次是梦入甄家花园。那文章可称妙绝人寰,绝倒了古今中外的知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