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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诗人何为,或我的几点诗歌观

汪剑钊诗选 作者:汪剑钊


自序 诗人何为,或我的几点诗歌观

诗人何为?诗人所为就是在人间完成上帝未竟的事情,通过语言之水洗去尘世的污迹,让人逐步摆脱他(她)的动物性,走向完美的人性。在此意义上,诗歌就是衡量人性的一种终极性的尺度。换句话说,诗就是要让人“活得像个人样”。

时下甚嚣尘上的所谓“诗歌的困境”或“诗歌的危机”实际是一个假问题。诗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困境”,更没有什么“危机”。这个问题的真相是,持此论者把自己的困境放大到整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的身上。所谓“困境”与“危机”只是个体的事情,存在的只是每个人自身的难题,比如他(她)在物质与精神的天平上做何种取舍,他(她)选择什么样的形式表达,他(她)的写作是否能被人们认可,自己是否能够坚持。凡此种种,实际是每个进入诗歌(无论是阅读还是写作)的人所面临的一座座障碍。他(她)每克服一个障碍,就意味着身上的人性得到了某种丰富。

诗歌不能养家糊口,这是一个现实。不过,这并不说明诗歌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恰恰是它的这种非功利性的特征,保证了诗歌高贵的品质。它又是衡量人性的尺度,一旦丢弃,人或许将由高级动物向低级动物滑落,千万年的进化将变成一个笑话。当然,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人类存在,诗歌绝不会消失。而谁如果以为诗歌说丢弃就会被丢弃,它会在世界末日之前消失,那就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高尔泰先生认为,美是自由的象征。借用他的这个说法,我认为,诗歌是美最好的归宿。

从某种意义上讲,目前,中国新诗正处在一个“诗经”的时代。坦率地说,就诗歌艺术而言,《诗经》所收纳的305首作品,尽管曾经孔老夫子甄别和删削,却绝非每篇俱是佳作。剔除《关雎》《静女》《蒹葭》《鹤鸣》《遵大路》等十余首,其余大多为历史价值大于艺术价值的作品。即便如此,《诗经》仍然是中国古典诗歌一个伟大的开始,而倘若没有这样的开始,期望出现唐诗那样的繁荣是不可想象的。中国新诗由文言文转向白话文不过百年的历史,却已经积累了不少可堪评说的成果,同时也毋庸讳言,它迄今还存在着诸多的不成熟。但是,这种种的“不成熟”恰恰为这个同样伟大的开始从另一侧面做出了确凿的证明。因此,我要说,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国新诗进抵繁荣的“唐诗”时代,它必须感谢今天从事新诗写作的每一位“诗经”作者。

汪剑钊

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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