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一:愿有人爱你如初
歌手唐堂与演员罗曼
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互相顾虑和试探的东西有很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爱我?是不是只会爱我一个?是不是所有的严寒酷暑都无所畏惧?……后来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了对的人,才发现一切都不重要,只要那个人还在身边,别无所求。
——歌手唐堂
深圳连续几日的阴雨天,天气阴冷潮湿。我抱着膝盖蹲在客厅的角落,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但还是掉了几滴不情愿的眼泪。建文下班回家,二话没说从门口径直走向我,抱起我回了卧室,再从储物柜里拿出从老家带过来的棉被盖在我身上。他早就习惯了我的胆怯和所谓的坚强。
每次膝盖疼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以后会不会突然丧失下肢活动的能力。
我幻想了无数个可以坐在轮椅上又不用出门的职业,也列举了无数种我将在生活上面临的困难,最终发现这些都不足以让我痛苦、绝望,大多都能够用现代高科技手段解决,除了情感。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选择与建文断绝一切联系,放他离开,让他自由生活。
我红着眼睛,摸着建文的脸说:“我真的好爱你,可是如果……”他说了一句烂大街却又让我笑出声的情话:“没事,我还在。”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透过白色的帘子投射在床头,强烈又温暖,我喜欢的冬天终于悄无声息地到来了。自从离家来到深圳,我就再也没有穿过秋裤,若不是建文昨晚的叮嘱加恐吓,我是绝不会让床头柜上那条老气的秋裤配上我最新款的阔腿西装裤。
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珍惜生命,是因为见过了太多渴望活下去的人,他们愿意抛弃财富、权力,换取生命的延续。从前我害怕谈及生死,恐惧丧礼,逃避所有关乎生离死别的事情。
长辈常说,生离死别皆为常态,能爱的时候就别保留。
(一)
约唐堂见面的前一晚,他发来信息告诉我,邮件里的故事有很多不真实的地方。他并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也不是当地的歌手,他的爱人更不是什么演员,他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凭借在直播平台的人气过着稍显体面生活的人。不过,他和罗曼的爱情故事是真的。
我还是想见唐堂,想在他那里寻求一些关于选择的答案。
见面那天,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1个小时,想在他生活的地方转转。
这是一个坐落在湖北省某条江边的小村落,我沿着村里的小路上了江堤,穿过一片白杨树林到了江边。这里原来是老的轮渡口,村里人大部分的经济来源都得依靠它。
远方时不时地传来货船鸣笛的声音,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如此倔强的声音。
坐在旁边石墩上洗衣服的妇人们相互拉起家常:家里的鸡、鸭又少了,母鸡好几天没有下蛋,孩子他爸昨天去新轮渡口卸货80块一天……
一个穿着男士汗衫的妇人看见我,冲我笑了笑:“你是哪家的亲戚啊?”
“我是唐堂的朋友,今天第一次过来。”我知道他们一定认识唐堂,他那么优秀,村里人不多,一定家喻户晓。
“春莲,你家来客人了!”眼前这位妇人望向右手边方向。春莲阿姨穿着一件好看的碎花雪纺裙,盘着头发。
春莲是唐堂的母亲,一个淳朴老实的农民,她不爱说话但很爱笑。她知道我是唐堂的朋友之后,三两下洗完了手里的衣服,带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10分钟左右,她站在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前指了指说:“我们以前住这里,不过现在搬走了。”
又走了一会儿,我们在一座红砖瓦房子前停了下来,进门处有用水泥铺的路直通门阶,大概是为了让唐堂进出自如,路很新,应该是最近修建的。
走进屋里,对着正门的是一幅山水画,画的右下角放置着两张遗像。家里的一切都摆放整齐,水泥地面也很干净。
唐堂的母亲将我带进靠左边的那间房子,用方言喊了一句:“堂子,你有朋友来看你了!”
对于我的提前到来,唐堂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像隐藏了好久的秘密突然被人发现,诧异、慌乱。
“对不起,我还没收拾好,让你见笑了!”
他又转向母亲:“我自己来,中午一起吃饭,你弄几个菜。”
(二)
唐堂和罗曼认识的时候还不到6岁,罗曼的母亲带着她嫁到了这个村子。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村里人也常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大学填志愿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同一座城市,一起离开了从小生活的江边。
大学毕业的时候,唐堂捧着一束花偷偷地躲在毕业典礼的后台,等罗曼说完毕业感言,他左手拿着一束玫瑰,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罗曼,谢谢你在我6岁的时候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还在我身边。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唐堂泣不成声,罗曼也感动得大哭起来,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地点头,接过花,伸出了右手。唐堂将戒指戴在了罗曼的无名指上,两人拥抱亲吻,台下一片掌声。第二天,这对有情人成了人人称羡的对象。
工作之后的两个人,住在一个18平方米的房间里,为了梦想各自努力着。唐堂在一家外企公司做留学顾问,罗曼则在一家媒体公司做UI设计。两个人除了房租和生活费,每月还能存下6000块,再加上唐堂有的时候做兼职可以有点外快,5年下来,他们存了40多万元。
唐堂拿这些钱做创业的启动资金,开了一家留学咨询公司,开始创业。不到1年的时间,他就开了分公司;第二年买了房和车,还在老家给父母盖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
都说男人有钱后会变得夜不归宿或者养成很多不好的习惯,唐堂没有,他对罗曼的爱只增不减。因为一直忙于奋斗,他们没有领证,更没有办什么婚礼,唐堂一直觉得亏欠罗曼,向她承诺有钱之后一定给她一个最难忘的婚礼。
婚礼那天,罗曼穿着意大利设计师量身定做的婚纱,身姿曼妙地出现在唐堂面前,即使隔着头纱也能看出她美丽的容颜。
宴会上唐堂喝了很多酒,他终于实现了对罗曼的承诺,给了她一个得体、浪漫的婚礼。这些年,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彼此的梦想,如今终于开花结果。
朋友们都羡慕他们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羡慕他们可以一生只爱一个人。
如果所有相爱的人都不用经历风雨,在平淡的日子里过着想要的生活,那么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在深夜痛苦的孤独灵魂了吧……
第二天从酒店回家,唐堂的父亲开车,唐堂坐在副驾驶座,罗曼和母亲在后座。当一辆大卡车径直加速开向他们的时候,唐堂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醒来之后,他没了双腿,母亲在罗曼的保护下重伤昏迷,罗曼还在危险期,父亲离世。
恍惚之间,一场意外让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瞬间崩塌。
唐堂苦笑着面对上天对他的人生安排,他原以为只要本本分分地努力生活,就可以安稳地过完此生,可是命运却夺走了他爱的一切。他恨上天的不公平,不配合医院的任何治疗,他希望哪天睁开眼睛便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曾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拔下针头,然后被发现、救回。
“当你觉得活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是最绝望的,我什么都不会,甚至大小便失禁。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当我能够坐轮椅之后,我看到罗曼,她就躺在那儿戴着呼吸罩,一动不动,用那含泪的双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能就这么死掉。”唐堂坐在我的正对面,我知道他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
我说:“没事,想哭就哭吧,一切都过去了。”
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上半身强烈地抖动着说:“不,这一切过不去,也不可能过去!”
(三)
罗曼走的那天,唐堂坐在病床的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跟罗曼讲着这些年他们经历的往事:小学因为贪玩迟到,一起被老师罚抄课文;中学罗曼被隔壁班男生告白吓得告诉老师唐堂是她男朋友;高中早上5点就起床去学校一起复习;大学第一天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工作第一年因为疏忽第一个孩子流掉了;住进新房时的喜极而泣,难过失落时的陪伴,婚礼上两人的信誓旦旦……
他感受到罗曼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惊喜得又哭又喊,接着罗曼被医生和护士跑着推进了手术室。周边所有的人都在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接受审判。
当被医生告知罗曼抢救无效时,唐堂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哭得撕心裂肺,他不敢进去见她最后一面,他接受不了现实。
“后来,你回来了?”说到罗曼的离世,唐堂停顿了约5分钟,我知道让他继续回忆是件残忍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
“是的,卖了公司、房子,靠在直播平台上教英语来治病养家,回来当一个不肯面对现实的人。”唐堂苦笑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唐堂和唐堂母亲一起坐在一张正方形的餐桌前。唐堂母亲拿出了五个纸杯,三杯果汁、一杯牛奶、一杯白酒,白酒和牛奶分别放在了唐堂父亲和罗曼的遗像前。
“妈妈每天都给他们准备着。他们喜欢。”唐堂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是演员,陪我走过短暂一程,已经完成了角色任务,所以离开了。我是歌手,还有听众就要继续唱着。”唐堂转身看了一眼罗曼,又回过头将目光停在母亲的身上。
我没有问他假如那天罗曼平安无事地活下来,自己下半身瘫痪他会做何选择。
因为在意外来临之时,他别无选择。
回家的路上,我给建文打了个电话:“你还在,我就无所畏惧!”
(文/三三)
黄栌树又红了
神父:“无论她将来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新郎:“是的,我愿意!”
神父转向新娘。
神父:“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新娘:“是的,我愿意!”
霜降过后,北京香山公园的黄栌树叶就红了。从东宫门进园,经过勤政殿正殿向南走约5分钟,会看到静翠湖旁聚集了不少拍照的男女老少。如果能在这里遇见一对牵手的迟暮老人,再“咔嚓”一声将他们的笑脸或者背影留在相机里,那真的和这情这景相得益彰了。
我和周群走在静翠湖边,他让我自然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红叶,抬头对着镜头微笑,就这样反复拍了三十几次,他才让我看照片。
周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摄影的,他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从10岁生日那天小叔送给他第一台柯尼卡胶卷相机开始的,也有可能是从他发现拍照还能赚钱开始的。
初中时,周群利用寒暑假四处给人拍照,拍婴儿百天照、全家福、个人肖像照,大家都找他。因为他的技术好,所以小生意一直从他们村做到隔壁村,最后做到了县里。周群自己都记不清至今为止究竟拍了多少张面孔,去了多少个地方。
“人抬头仰望黄栌树,红叶正好飘落的瞬间最美,意味着所有的故事尘埃落定。”周群用右手单握着相机,面带笑意地看着照片,大拇指在相机屏幕上来回滑动。
我们继续顺着静翠湖前行,经过绚秋林来到了阆风亭,随后在亭内坐下。
“我听‘夜听’两年多了,本来以为自己的信件会石沉大海,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真的很意外。”说完,周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信封,信封的左上角有红叶的图案,上面写着——夜听亲启。
字迹很漂亮。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一)
周群的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是小学老师,他大学主修历史学。
毕业之后,当父母正为他能进入学校做老师开心时,他却放弃了这个“铁饭碗”,选择背井离乡,带着他的相机从重庆到了北京,立志做一名“行走的摄影师”。
如果重庆给了他对生活的热情,那么北京就给了他对现实的认知。
他像所有北漂一样,睡过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出租屋,经历过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在不同景点以低于同行的价格为游客拍过照。最后因为扰乱行规,被同行警告威胁,他灰头土脸地离开,再也没敢出现在那几个同行大汉面前。
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无以自立,何以梦想?”这才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找了家老相馆当了名学徒,那里包食宿,总算能填饱肚子。
10年前的北京不像现在新媒体行业这么发达,与摄影相关的工作少之又少,周群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从没想过会这么迷茫、这么孤独。
他喜欢架着相机站在天桥上看车来车往,等到天黑时,车灯和路灯交相辉映,静态和动态相互结合,他就能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看到一个温暖又有希望的北京。
好在希望真的来了,在同北京博弈了大半年之后,周群在一位摄影作家的分享会上,因发表了对中国历史和地理的独到见解,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实习机会。于是,他辞掉了老相馆的工作,在海淀区的一家报社做了一名实习摄影编辑,再后来就成了他人口中的“不靠谱艺术家”。
(二)
在周群25岁生日那天,主编将12月第3周的报纸封面图的拍摄任务交给了他,主题“惜别”,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同时建议他去香山公园看看红叶。
外出拍摄那天是周五,园内的人不是很多。周群想要拍出红叶飘落地面的场景,但是地上的红叶还不够多,于是他架着相机,找了个适合的角度等着风能刮大些,吹落更多的红叶。
“请问,你这是在录像吗?”说话的人轻声细语,听着应该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周群缓缓地回过头,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进入视线,她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相机。
“哦,不不,在等红叶飘落,我只是在拍照。”
“现在,红叶还没有完全红透,等到月底就漫山遍野都是了。”
“是吗?看来你也喜欢拍照。”
说话的姑娘叫李舒,在校大四学生,英语专业,喜欢画画,也喜欢摄影。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从海南到北京,之后便迷上了北京的一切。她爬过绵延万里的长城,走过横跨东单、西单的十里长街,逛过有不少老字号商铺的大栅栏,感受过胡同里的市民生活……大学四年,她在北京地图上划去一处又一处,相册、画册用完一本又一本。当然,她最痴迷的还是香山公园的黄栌树,一年四季,叶子红或者不红,她都会来。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月初再来一次,保证那一期的版面会很好看,那时候你一定会舍不得它们这么快飘落。”李舒说话的时候十指紧扣,信心十足的样子,看周群的谈吐举止和真诚的眼神,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摄影的态度不会只是凑合。
“那你月底来吗?我们可以相互交流,我喜欢你相机里的北京,是我没见过的美好。”
“11月10日吧,再给它们半个月的时间。”
“好,就10日。”之后两人互留了地址便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周群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李舒的模样,她眉宇之间的温暖让他难以忘却。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缺失很久的东西——一双发现平淡生活之美的眼睛。
李舒的相机里大多是人物照片,胡同里嗑瓜子的老人、长安街扫地的清洁阿姨、卖豆浆油条的小摊贩、黄栌树下嬉戏的孩子……他们在镜头里呈现出不同的神情,每张照片仿佛都在讲述着不同的故事。
这两年他也拍过祖国的大好山河、人物肖像,却很久没有用镜头记录身边的喜怒哀乐,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更好、更稳地自立,早已将最初的梦想抛之脑后。李舒的出现让他清醒了许多。
(三)
11月10日终于来了。
周群一大早就赶去了香山公园,正如李舒所说,红叶随风飘落,凄美惜别的美感恰到好处,才半个月时间,园内的景象已截然不同。周群在相机里记录了很多场景,花了很长时间,直至天黑才离开,但是他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对于李舒的“爽约”,周群是理解的,在校学生可能要上课或者忘记了时间,也可能是有事或者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总之他没有很难过,只是有一点点小失落,毕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
半个月后,周群收到了一封信,寄件地址是上海,寄件人是李舒。
原来,在他们约定时间的前两天,有一家外国企业到李舒的学校招实习生,她一试通过之后,10日便收拾行李去了上海,三试全都通过后就留在了那里。
之后,他们就一直保持书信往来,成了彼此的心灵依靠。即使后来他们都有了手机,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一坚持就是两年。
(四)
顺着路,我和周群从阆风亭走到了香炉峰。
“身体真是不如从前了,走这么一会儿就累了。”他长出一口气。
“通信的这两年,你们两个人就没有进一步地发展吗?”
“两年后,她回到了北京,我们一起吃了一次饭,我向她表白,被拒绝了。”
“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倒没有,只是她决定辞职,跟大学同学一起去马达加斯加当支教老师,最少3年。”
“你没有挽留?”
“没有,我没有资格要求她为了我留下来。”周群看了我一眼又说,“有些人比我更需要她,也更能成就她。”
李舒去马达加斯加的那天,周群从北京赶到了广州送她。
他们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都是在那次离别时,周群依然记得李舒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如果遇到好姑娘就娶了吧,不要等我。”周群只说了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如果说相遇的时候周群是满心欢喜的,那李舒离开的那天用“痛彻心扉”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周群的思念很浓却无处倾诉,断了联系的这6年,他反复看两人那两年的通信,每天都坚持写一封信放进抽屉里,写满一层又一层。后来抽屉塞不下了,他索性将主卧改成书房,为了有个更好的写信、读信的环境,他卖掉床,换成了席地而睡的榻榻米。
李舒在马达加斯加支教的学校其实是一个美国人在当地建的教堂,每天有不少小朋友去那里上学,李舒是他们的中文老师和绘画老师。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她也会感到孤独,也会想家,想念牵挂的人,所以她每晚都会给周群写信,即使知道信寄不出去,但好歹有个念想。
有一次校长Mike告诉她自己要去北京,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带过去的东西,她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将写过的日记本包装好,又写了6页信准备带给周群。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因为她不知道周群是否还记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承诺他什么,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生活……
他们就这样在同一片星空下,过着不同又相同的生活。
(五)
从香炉峰向下看,好似红霞排山倒海而来,我和周群沉默了片刻。
“后来你们重逢了?”
“没错,去年回国后,她找到报社,当时我们各自单身。在见面后的几天里,我们读着写给对方的信件,又哭又笑。虽然彼此都没有了二十几岁的青涩模样,但是我觉得她眼角的那几条细纹也很迷人。就在我们路过的静翠湖旁,我向她求婚了。”
“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我想通过‘夜听’告诉更多的人,有些人是值得花时间等待的。”
周群有点羞涩地冲我笑了笑,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我。
我打开手中红色的信封,里面是“周群&李舒婚礼邀请柬”。
也许是听多了爱而不得的情感故事,才更深刻地感受到周群和李舒能有一个美好结局的不容易。周群虽然一脸幸福地笑着,但是我知道这笑容背后更多的是思念的心酸和等待的苦涩。为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我流下了眼泪。
“其实我真的很感谢她,这6年我去过很多地方,拍过不少风景和真实的面孔,成了名副其实的‘行走的摄影师’。”周群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有,没有到不了的浪漫,只要最后在教堂里站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是对的人,晚一点儿真的没有关系。”
(文/三三)
爱的征途
别人都说,如果联系不到回忆里的人,就彻底忘记吧。可小雅这一次就是那么偏执,她说哪怕耗尽精力,也一定要见上阿威一面。我们都不太理解她的偏执。
我还记得小雅跟我说起阿威时手舞足蹈的样子,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都可以看见她头顶的“光环”,那是幸福的光晕,是爱的涓涓细流,是一个人最饱满的热情。那时候,我觉得她就像一朵向日葵,熠熠发光的脸上总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收拾好一切之后,小雅买了一张去往苏州的火车票,她要开始自己爱的征途了。
小雅和阿威的相识是一件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一天中午,暖暖的阳光斜射在小雅的房间里,她坐在沙发上逗着她家那只名叫苗苗的小猫,实在晒得快要睡着了。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把她和苗苗都吓了一跳。自从关了朋友圈以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几乎要跟外界失联了,想不到还有谁会联系她。
消息是从小雅平常关注的一个兴趣小组里弹出来的,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在上面回答了一个问题——关于某某电影你所能记住的最打动人的细节。那是一部比较冷门的法国电影,小雅记得当时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很少,因为看过这个电影的人不多,没想到还有人评论了她的回答。
下午,阳光从窗口的正中央挪到阳台花坛最里面那个角落的时候,他们还在聊着关于电影的话题,从演员到导演、艺术手法、关于爱与生死的主题……这是一次关于电影艺术的切磋,更是一场心灵的沟通。直到苗苗忍不住挠了挠小雅的手臂,提醒她该喂猫粮的时候,小雅才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小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这么畅快地聊天了,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屏幕里,她总是用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对抗着她不喜欢的话题。结束话题的时候,对话框里弹出了一条消息:能认识一下你吗?
小雅抬头,思考了3秒钟,然后把视线移到手机上。她点开对方的主页,一无所获,只看到了性别男,2010年9月注册。小雅用见过的所有男生的形象想象阿威的样子,年龄跟她差不多吧?模样呢,像黄渤,还是吴彦祖?正当她疑惑着对方为什么给出的信息这么少的时候,顺手点开了自己的主页,发现也是什么都没有。
小雅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还加上了一个疑问句:想认识我?那再说一部你喜欢的电影吧。
对话框再度弹出的时候,小雅感觉到一丝不可言喻的惊讶,因为这部电影曾是她的最爱。
从此这两个高度“默契”的人开始了他们的电影切磋之旅。小雅很久都没有遇见一个这么聊得来的人了,他们有着一致的爱好、品位,甚至连聊天的风格都很相似。
1个月之后,我们在一起吃饭,小雅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沫沫,你知道吗,我们要见面了!阿威来出差。”我说:“好啊,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小雅说:“可是我还是有点儿害怕……”
10月底,阳光刚刚好,城市里的梧桐树刚好换了颜色,从青绿变成了橙黄,又变成了金黄。有一天,阳光穿过一片片黄色的梧桐叶,在狭长的巷道里洒下层层光线,我正看着地上的点点光斑发呆,抬头看到小雅牵着一个男人的手从马路对面经过。他们聊得太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我正准备伸手跟他们打招呼,看到小雅脸上绽放的幸福笑容,简直比落在地上的阳光还明媚,我便停住了。那天她穿着粉色的外套,里面是一条藏青色的针织吊带裙,衬托着小巧玲珑的她,像一只素雅的蝴蝶,飘落在这片光的海洋里。
说实话,我很久没见小雅笑得这么开心了。她是那种在人群里很安静,身上透着一股淡淡忧郁气质的女孩,不说夸张的话,不做出格的事,好像对什么都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像一幅着墨极少的风景画,远看几乎淡到没有痕迹。但是靠近之后,你就会发现她有着出色的质感,怎么说呢?是一种从内在感染人的精神气质。有时候你会突然被她的某个观点所折服,惊讶于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我曾一度把小雅的“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云淡风轻”这句话奉为座右铭,一段时间之后,实在觉得太寡淡了,谁能忍受一个人抱着一本书一天动都不动地生活?谁能忍受一个人只听古典乐?谁能忍受得了不聊明星、不聊八卦、不好奇的心?谁能忍受得了半年不逛街、不聚会?
我觉得人生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淡然,该折腾的时候就折腾,不是有句话说,生命在于运动嘛!年轻的时候总该疯狂一次,要么为了理想,要么为了心爱的人。小雅为谁燃烧过?或者会为谁燃烧呢?我们曾经偷偷地探讨过这个问题,然而谁也没有答案。
等我的视线再次瞥到小雅身边的那个男人时,看到他有着与我们的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衣,蓄着胡子,头发很长,五官看上去很秀气,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原来,小雅喜欢这样的男人。
阿威来的7天里,小雅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收到一大束百合花。不管加班到多晚,阿威一定会出现在公司门口,深情款款地等着她。阿威很会画画,有一天晚上,他叫小雅坐在凳子上,用半个小时为她画了一张素描。小雅惊叹眉眼之间的神韵真的太像了,然后阿威说这个是给他自己的,她怎么要他也不给。
小雅送阿威去车站的那天,下着暴雨。在车站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小雅心里有很多不舍,但是她没有说出口,怕一开口,会哭。火车快发车的时候,阿威扔下伞紧紧地抱着小雅,雨水淋在他们身上,她能感受到他臂膀的力量,那是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感觉。阿威松开小雅,她看见他的眼眶湿湿的,他同样忧伤和不舍。
阿威回苏州后,小雅告诉我们,他们只能每天电话联系。
我们知道小雅的朋友不多,所以在她生日那天买了很多菜,打算在她家里做饭吃。
我们问小雅:“阿威有没有送你礼物?”
小雅指了指桌上的花瓶说:“看,那里呢。”
我们看到一大束玫瑰花,是白玫瑰。大概阿威知道小雅不喜欢太过浓烈的东西吧。
我们问:“小雅,你喜欢他什么?你们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
小雅笑了笑说:“是一种感觉。丘比特的箭射中一个人,很多时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世界上有一种默契,叫作惺惺相惜。”
我们当然不懂小雅,因为在我们看来,一个大龄女生应该按照正常的标准谈恋爱,物质条件、原生家庭、地域、工作、年龄,都应该在考虑范围,而不是只凭感觉。我们提醒小雅,要小心优秀的男人都是有家庭的,她说不会的,她相信他不会骗她。
饭后,我们收拾着东西,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我们打趣小雅,莫不是阿威过来给她惊喜?
小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是欣喜,我们跑去开门,原来是快递员。
寄出的地址是江苏,我们迫不及待地等小雅拆开层层包装,是一条爱马仕丝巾,还是当下限量版。
我们都惊得目瞪口呆,默默地在心里把这条丝巾折算成四位数的人民币。
“小雅,阿威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小雅显然对此也不了解:“我也不知道啊,他只跟我说过他是画家,没想到他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春节过后,小雅的情绪很低落,我们知道可能与阿威有关,但是她始终不肯说原因。为了让她重新回到人间烟火里,我们总是找她聚会,而且特意选酒吧。
有一次走到一家酒吧的门口,小雅不太愿意进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我们进去了。那天晚上小雅没怎么说话,只是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一杯又一杯独自喝着酒。我们希望她把所有的不愉快讲出来,但是她始终一言不发。台上年轻帅气的主唱弹着吉他,换了一首又一首情歌,小雅偶尔抬头看看,她的眼睛里闪着一丝亮晶晶的东西。
11点过后,主唱突然问有没有人愿意献唱一曲,台下没人回应,沉默了一会儿后,小雅站了起来。我们以为她去卫生间,结果她径直走到了唱台上。台下四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她,她目不斜视地走上了唱台。
“曾经有一个男人在这个唱台上为我唱过一首歌,今天我想唱一首歌给他。”
小雅的声音有点儿嘶哑,但是丝毫没有影响演唱的深情。唱台上的灯光一次次扫过她的脸庞,我看到她清瘦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人们都已离她远去,而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低沉而忧伤的声音飘过。
唱完之后,她依旧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我们,她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让我们觉得她很迷人,都准备欢呼很棒的时候,她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小雅失声痛哭起来,宣泄出积郁已久的情绪。我看她哭得那么歇斯底里,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她哽咽的声音刺痛着我的心:“他……他,已经结婚了……”
“他说他爱的是我,他跟我分手的时候说,他爱的是我!是我!你知道吗……为什么有些相遇晚了这么多……他说他可以离婚,他跟他妻子本来就是相亲认识的,他们之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但是他放不下女儿,所以,他只能委屈我……”
小雅说出这些,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泪水在她脸上不断流淌,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觉得那里隐藏着更大的悲伤和委屈。
“呵呵,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做小三……可是你们知道吗?爱是没办法控制的,真的,没办法控制。我仍旧爱着他,只是这种爱让人绝望……最开始我真的很恨他,那种恨咬牙切齿,为什么结婚了还来招惹我?!我不懂也不理解。后来,我才知道有多恨就有多爱,我一遍遍地控制住联系他的冲动,有时候会在夜里痛醒……沫沫,你说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真的好痛,好痛……”
我紧紧地抱着她,很想安慰她,但是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我不能按照以往的道德标准去看待她,看着眼前痛苦的她,我做不到。我甚至没想明白,她错在哪里,甚至阿威,如果他真的爱小雅,我也不知道他哪里错了……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后来小雅辞职了,她独自去了云南。她给我寄过一张明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爱是不能忘记的,走到的每一个地方仍旧有他,但是我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生活。
有一天,我在小雅家楼下看到了阿威。那天晚上,他徘徊在她家楼下,我看到他呆呆地看着她的房间,天下着雨,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路灯散发出的柔和的光线和蒙蒙细雨融为一片。我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觉得他的孤单和落寞都可以拧出水来,好像他身上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吸引着我走近他。但是等我准备走向他的时候,他却转身上了身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看着出租车越走越远,我后悔没有叫住他,也许他是爱着小雅的吧,不管怎样,这场相遇让我知道小雅的一些痛应该是值得的。
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雅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想等她从云南回来了再说。后来不用我说了,因为小雅回来后告诉我她要去苏州找阿威。
我很诧异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雅告诉我:“阿威离婚了,他净身出户,但是留下了女儿。”
我忍不住打断她:“小雅,你确定要去……当后妈吗?”
“没有想过这些,但是我只想陪着他。他做生意失败了,现在身边空无一人,我知道他一直都不想连累我,但是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去主动争取。我想去陪他,哪怕只能在身边默默地看着他也好……”
“可是,可是……”我想罗列一大堆的理由,还是被她打断了。
“沫沫,没有那么多可是。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你们也可以想象着我有了一个新的人生……你知道吗,很多时候,只有你亲自前往了才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是海洋,是深渊,都是一种选择……如果路走错了,我不怨任何人,我只怕自己没有越过山头的勇气……哪怕到30岁、40岁。如果事实证明我爱错了,我依然不怕重新开始,我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遇到一个爱的人。他没有离婚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敢奢望,可是现在他离婚了,这对我而言是一次机会。你们不用觉得我在吃亏,或者怕我会吃苦,在爱情面前,如果理性可以战胜冲动,那最初我也不会开始……”
一阵风吹过,我看着路边一个白色塑料袋被吹向空中,又轻飘飘地落下,滚落到路边的草丛里。我直直地看着她深棕色的眼睛,仿佛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小雅,又或许我们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过她。我不知道该讲什么,因为她的勇气已经打动了我。
“小雅,你知道吗,其实阿威来看过你……”
“什么时候?”小雅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你去云南的时候。”
我看到小雅的眼眶湿了,她喃喃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也是放不下我的……沫沫,我希望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问小雅要不要我去送她,她说不用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出发。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为小雅的未来而失眠。我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我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跟现在的男朋友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我羡慕小雅的勇气,也许我真的已经向现实低下了头,也许我们都走在远离真爱的路上。一个人一生总要为自己的任性而果敢地活一次,也许是为某个深爱的人,也许是某个期待很久的愿望,一定要有奋不顾身的勇气。那我的奋不顾身在哪里?我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一时竟有一种人生从来没有精彩过的悲哀。
我看向窗外,凌晨6点,天已经亮了。天空是淡蓝色的,空气很清新,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天边的云霞已经被点燃了,一片片鱼鳞云像在空中炸开的红木棉。我想象着小雅出发的模样:她坐在列车里,霞光照红了脸,她的眼神很坚定,周围的环境也许很嘈杂,但是她很安静,甚至是笃定,正如以前我们每次见到的那样。她微笑地看着窗外,火车徐徐前行,黑色铁轨一直蔓延,前面的路很长,很长……
(文/安梦)
愿有人爱你如初
(一)
下班时间到了,窗外的余晖照进来,斜斜地射在那盆大大的绿植上,迷幻的光影掩饰着白天的闷热。同事们都在收拾东西,今天难得不用加班,都准备早早地赶地铁回家,素素还在整理最后一份文件。
梦然走到素素身边问:“素素,胖子今天请吃饭,新交了女朋友,让我们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胖子速度这么快啊,不过今天我正好有事,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好好玩。”素素嘟着嘴,表示非常遗憾。
正在这时,素素的电话响了——“大傻子”来电。
梦然看到后,狡黠一笑:“原来是佳人已有约啊,那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约会啊。”说完跟她招手再见。素素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
(二)
“大傻子”就是陈浩,因为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常常让人哭笑不得,大学里学了4年工科,不懂情调,唯一的优点是爱素素。很多人都喜欢素素,陈浩的爱虽然不够轰轰烈烈,却让素素感到最踏实。
3年前,他们两个都在南京大学读书。那时候,两个人虽然在一个班,但平时没什么来往。素素是个成都姑娘,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好似会说话,在山水的滋润下,人长得好看又水灵。在工科学院,本来男女比例就失调,素素长得又好看,身形、相貌酷似高圆圆,自然备受关注。这样的女孩儿应该有一份充满浪漫、惊喜的爱情,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
大一新生军训后,有一天晚上,在女生宿舍4号公寓楼下,上演了一场浪漫告白。公寓前围了好多人,吃完饭的同学停在这里,去水房打水的同学也停在这里,还有趴在楼上栏杆往下望的,大家都在起哄。公寓前面用玫瑰花摆了一个大大的心形,挨着边儿的是摇曳着火光的蜡烛,一个荧光牌上写着:“杨素素,做我女朋友吧!”
告白的男孩儿叫沈家豪,跟素素在同一个院系但不同班级,是个家境优越的男生,长得白净又帅气。如果素素是校花,他应该就是校草,两个人简直是天生一对。沈家豪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素素被舍友拥着来到他身边。旁边的人大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素素害羞地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笑。沈家豪单膝跪地,把花举到素素面前,深情地望着她说:“素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吧!”
素素害羞得不知所措,周围人的起哄声始终不停,在热烈的氛围下,她接过那束花。沈家豪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周围的女生都羡慕不已,发出尖叫声,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家都是满满的羡慕和嫉妒,也有人在这幸福中期待着早日遇上属于自己的“沈家豪”。就像一首歌的末尾,这场告白在欢呼中结束,沈家豪牵着素素的手走在美丽的校园中。
(三)
最美好的爱情大概就是如此吧,在正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一个人,想到他就有小鹿乱撞的心动,青春的时光里也多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在工科院系,素素和沈家豪是大家羡慕的一对情侣。沈家豪买了一辆酷炫的摩托车,每天等在4号公寓楼下,素素总要打扮好久才会下楼,他们在校园中骑着摩托车,拉风得让人羡慕。他带素素吃了学校周围所有好吃的店,她生日的时候,他在校园广播电台点歌,主持人念着他写好的祝福。这些话语在广播中传遍校园,大家都知道素素是沈家豪的女朋友,这种浪漫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他们的爱情里从来不缺关注和羡慕。
当初的喜欢变成了爱,当初的纯真变成了占有,爱得太过表面就不会长久。
那天,沈家豪像往常一样送素素上课,课上得枯燥无味,她便立起书本,拿着手机跟他聊天,老师的声音慢慢飘远,直至无声。素素沉浸在爱情的喜悦里,突然被现实的声音拉了回来。老师在讲台上叫着她的名字,素素站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又无助。
“张素素,你来把题目算法写到黑板上。”老师随机叫到她来解答。
素素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浩跟素素同班,他正好坐在她的右后方,班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突然他从后边轻轻地戳了一下她,把解答过程的纸撕下来,偷偷地递给了她。素素从后排走到讲台上,默默地把答案写在黑板上。老师看完继续上课,素素回到座位的时候,看了一眼陈浩,小声地对他说了“谢谢”。陈浩还是呆头呆脑的样子。
下课了,沈家豪如约来接素素,两人骑着摩托车,像往常一样拉风。
有一次,沈家豪带素素去看晚场电影,电影结束已是午夜,他便带她住在了外面,她没有拒绝。那天之后,他们开始逃课、出去玩,素素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们的爱情在青春里越发肆意起来。很多次,他们被学校贴公示警告,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张扬的青春里为所欲为。
素素很久不回宿舍了,偶尔出现在课堂上也只是睡觉、玩手机。马上到了大三下学期,其他人都在忙着兼职、学习或者确定以后的方向,开始准备考研或实习,沈家豪和素素依然沉浸在表面风光的爱情中,两个人当时并不自知这段感情的危机。直到那一次的事发生后,素素感觉到这段感情像明媚的青春里万劫不复的深渊。
(四)
这样和谐相处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之后,沈家豪和素素开始争吵不断。当初的新鲜感与激情慢慢褪去,沈家豪身边也不乏爱慕者,素素甚至从朋友那里得知,他带过别的女孩子吃饭,有说有笑的画面光是想象就让她难以忍受。后来在两个人的相处中,除了沉默就是争吵,沈家豪对素素失去了最初的爱意,而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份爱情里,哪怕他背叛她,她依然无法潇洒放手。最初的纯真少女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坏女孩儿,素素在这份感情里失去了自己,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千疮百孔了,可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待着某一天让这份感情分崩离析。
那段时间,沈家豪对素素的关心越来越少,她的心情无比低落,后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两周没来例假了,以为是心情影响了身体,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想努力调整心情,尽快好起来。后来素素开始厌食,什么都吃不下,吃进去的也会吐出来,她心里感到慌张,想到了让她害怕的结果。素素告诉沈家豪她身体不舒服,希望他能陪她去医院。在医院里,沈家豪不耐烦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还不断用手机跟别人聊天。过了好久,素素走出来,拿着检查单,告诉他自己怀孕了,有1个多月了,说完后绝望地哭出声来。沈家豪听到后慌张无措,把她手里的单子一把夺过来,瞪大眼睛看着。
他倒吸一口冷气,对素素说:“必须打掉!我给你钱,你把孩子做了。我们分手吧,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之后,沈家豪转身离开,一点儿不顾素素的身体状况。面对这样的结果,素素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所有的委屈、无奈、心痛,还有那种哭不出声的绝望一起袭来,她蹲靠在墙边,双手紧抱胸前,身体不停地颤抖。
(五)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沈家豪给了素素一个信封,里面是2000块钱,他让她尽快打掉孩子,不要再来找他。爱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好冷血,好陌生,当初是他要在一起的,现在又是他要离开,素素的绝望再一次加深,变得难以承受。
当初的告白那么浪漫,当初的笑容那么真切,他单膝跪地告白的样子,还在她脑海里回放。素素对沈家豪的爱越来越深,爱到无法自拔,而沈家豪只留下背影,慢慢消失了。明媚的天空变得阴郁起来。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散落各处,校园里的鸟声、车声、上下课的人群声不断响起。素素看到明媚的笑在别人的脸上洋溢着,拿着信封无力地走着,眼神涣散,神情落寞。这时,一个男生正好骑着车经过,差一点儿就撞上了她,自行车猛然偏离,撞在了路沿上,车上的人也摔在路边的水泥地上。素素猛然回过神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上前扶他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同班的陈浩。
“实在对不起,我刚有点儿慌神!”素素看到他的胳膊蹭出了血,急忙道歉。
陈浩往上推了推眼镜,也急急地说:“没事的,我也差点儿撞到你。”
虽然自己快要崩溃了,素素还是陪他去了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包扎。
看着眼前这个戴眼镜的男生,素素想起被老师叫上去答题的尴尬,还是他给了答案,帮自己解了围。但是此时素素心里憋闷得很,很多东西像石头一样压抑在心里,她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再不说出来可能就无法呼吸了。
陈浩包扎好之后,两个人走出医务室,她帮他推着自行车。
走着走着,素素突然说:“你能听我说说话吗?我不知道跟谁讲,我真的很痛苦……”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了,陈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是课业上的问题,他分分钟就能解答,但是此刻,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愿意听也没事,算了……”素素看他没回答,又说了一句。
“我……你的事情,我不了解,你想说……我愿意听。”陈浩紧张到结巴。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的如意湖,他们坐在石头上,路上偶尔有学生经过。素素低着头,毫无条理地说着自己的事,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心痛。陈浩听到她怀孕的事后,非常吃惊,看着眼前这个人人羡慕的女孩儿,他感到一丝心疼。他安慰素素会陪她去医院拿掉孩子,希望她能好起来。
在医院,陈浩看着素素进手术室,自己站在门外徘徊着。素素被医生安排躺在病床上,冷冰冰的环境和医院特有的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害怕和紧张。素素平躺下来,被亮晃晃的手术灯刺到了眼,她努力闭上眼睛让自己勇敢一些。麻醉师为她插上了氧气管,麻药打过后,她便渐渐地失去了知觉。手术的过程中,虽然身体上没有痛感,但是医生在使用手术剪和器皿时所发出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使她感到恐惧和绝望。在这种绝望中,素素缓缓睡去,她梦到沈家豪带着她和孩子在草地上放风筝,他们追逐着、嬉笑着。在睡梦中,她的眼角一直流着泪。手术终于结束,素素睁开眼睛,看到医生娴熟地脱下手术服,她的身体虚弱又无力,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出手术室。
黑暗的时光终会过去,爱过的人渣也会慢慢淡忘,素素在陈浩的陪伴下,一点点地努力走了出来。
(六)
后来陈浩作为朋友陪伴在素素身边,他带她去图书馆,学习专业,看文学著作。素素的课业落下太多,陈浩耐心地帮她讲解,她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充实和平静。在陈浩的帮助下,素素两年来丢下的功课慢慢地补了回来。
相处两个月之后,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素素跟陈浩表白了。
素素看着他说:“陈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我有点儿喜欢你了。”
听到这句话后,陈浩像个大傻子一样,手中的筷子都掉了,意外之余,一抹真诚的微笑在嘴角扬起。
“好,好啊,我愿意!”
杨素素从此成为陈浩的女朋友,陈浩也成了杨素素的“大傻子”。
大三之后,面临课业和工作的压力,素素和陈浩经常一起学习、看招聘信息。素素也找回了自己,想起以前,满是自责和悔恨,不过还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个当初不起眼的呆头呆脑的男生,竟然走进了她的心里,或许正是他的这份傻、这份呆,让她多了一些踏实感。
因为两个人在大学期间不断地学习、实践,毕业后很快找到了心仪的工作,他们的感情在平淡中也有波澜。陈浩偶尔会给素素制造一点儿浪漫的惊喜,虽然有些笨拙,也充满了暖暖的爱意,让她感受到心动和幸福。他们相爱快3年了,以后会计划着订婚、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过上平淡的小日子。
或许你也曾跟他们一样,像当初的沈家豪、素素、陈浩,在青春的岁月里爱过、哭过、绝望过,但是真爱不会因为遇人不淑而消失,或许在下一个路口、下一段时光会有更好的人出现,他会疼你如宝、爱你如初,陪你度过漫漫余生。
(文/卡卡)
让我再爱你一次
深秋的早晨,天上的阴云还没散去,暗橙色的阳光稀稀疏疏地照在大地上,枯黄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摇欲坠。静雅躺在病床上,从昏睡中慢慢醒过来。
(一)
静雅已经在这张病床上躺很久了。半年前,她在一辆疾驰的汽车前救下了一个闯红灯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安然无恙,她却被汽车撞倒,头部重伤,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3个月后醒来,却失忆了。
这3个月来,一直陪在静雅身边人的是正宇。他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们已经结婚了。
静雅醒来后,什么都忘记了,医生的诊断是车祸后的“解离性失忆”,严重的患者会长期或者永久处在患病状态,丧失原来的生活记忆,无法记起家人和朋友。她看着正宇趴在床边睡觉,大大的眼镜框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安静沉睡的模样帅气迷人。
她忘记了曾经深爱的正宇,也不记得父母的模样,更不要说从前的生活点滴了。
正宇昨天哭了,他说会等着她把一切记起,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现在犹在她眼前。
她打开手机,点开正宇的朋友圈,里边有许多她和他的合照。
静雅读着图片下的文字:“2013年5月20日,我们恋爱4周年纪念日!游泳、捡贝壳、烧烤,有点儿累但更多的是开心!静雅,爱你一辈子!”她看到自己和正宇都笑得很傻,青涩的脸庞上找不到一丝忧愁。
她继续往下翻,目光停在了一张和天空有关的动态上,黑压压的云看起来快要下雨的样子,她读着文字:“2012年6月21日,今天和宝贝吵架了,仔细想了觉得不应该只顾着玩游戏,不理宝贝的!宝贝,对不起!”
静雅点开自己的回复:“笨蛋,原谅你啦。”
………
她不断地翻阅着,当时的一切在眼前重现,这些想不起的曾经一直在提醒着她,她爱过。
静雅知道正宇真的很爱她,可是她忘记了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恋,所以当她看到他哭的时候,没有爱,只有同情。
(二)
这段时间,正宇一直在静雅身边陪伴着,给她做饭,陪她散步,和她讲以前的事……
正宇曾和她说,他们在一起8年了,在大一相识,半年前准备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他们许诺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要生两个孩子,一家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静雅茫然地听着这一切,像在听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越是听得入迷,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空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并不爱正宇,她不想欺骗他,也不想欺骗自己。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往背包里装了几件衣服,带上钱包和手机——钱包里有几百块钱、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手机里还有80%的电量。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正宇,拿起背包走出病房。她来到最近的公交站,准备随便搭上一辆公交车离开,等车的间隙,她掏出手机,给正宇发了条离别短信:
“正宇,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想到其他地方走走,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了,请不要找我。”
几乎在短信发出去的片刻,她收到了正宇的来电。静雅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静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电话那头的正宇很焦急。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要离开我,静雅?”
“我没办法欺骗自己,也没办法欺骗你,正宇……”
“可是我愿意等,等你想起一切!”正宇哭了起来。
“但我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静雅也难过地哭起来。
“告诉我你在哪儿好不好……”正宇乞求着。
“对不起,你忘了我吧!”静雅挂了电话。
这时刚好有一辆公交车抵达,她掏出零钱上车,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解离性失忆”是一种奇怪的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过道的位置,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方式早已成了习惯,不用回忆就可以继续。
但如果要她现在说出在哪儿念过书、干过哪些事、爱过哪些人,她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静雅苦笑着,一场车祸没有夺去她的生命,却夺去了她此生最宝贵的记忆。
现在的她内心很孤独,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每天只知道机械地吃饭、睡觉,过去的所有情感似无根的树,找不到过去,也无所谓将来。
(三)
这辆公交车的中间站点是一个大型车站,静雅打算下去先吃点东西,然后出发去其他的地方。
她进了一家烧腊店,点了一份猪脚饭,这家店人很多,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饭来,她便打开手机,结果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十几条未读短信,都是正宇发来的。
“哎,手机怎么调成静音了……”她抱怨着。
因为没有及时回复正宇,她陷入了一种自我焦虑中。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也许她曾是一个对任何事都谨慎入微的人,又或许只是对正宇这样,因为她过去真的爱过。
她快速地滑动着短信,正宇焦急的情绪蔓延了整个屏幕,他说不管她跑到哪里都会找到她,不会放弃。
正宇说要等她的时候,确实缓解了她内心的孤独,她的心里也默默感动着,可是她害怕这种等待会成为一种束缚。
于是她冷静地回复了一句:“不要等我,也不要担心我,谢谢你的关心。”语气是那么克制,仿佛从来没爱过。
发送完最后一条短信,她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她坐上了开往陌生城市的火车,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要远离正宇,远离这里。
几个小时的车程后,静雅下了火车,急匆匆地来到附近的小吃店,尽兴地吃了一碗水饺,看看时间已是晚上10点。
她站在繁忙的街头,闪烁的车灯浓缩成空气里的一个个斑驳光影,这种眼花缭乱又变成了心里的茫然。
她觉得重生后的自己进入了一个没有方向的梦境,她不记得曾经,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城市的繁华对于她来说就像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如一场幻影,世界孤独得只剩下她。
她努力地寻找着,想找回从前的自己,想找到梦境的出口。
这种找寻自我的焦虑,使她从一个城市跋涉到另一个城市,在每一个醉人美景中孤独徘徊。她一个人在不同的陌生城市里踱步,和不同的陌生人相视而笑,不知走了多少条街道,拐了多少个弯,还是没有想起过去的一切。
一天,两天,三天……就这样度过了半年。这半年的奔波,岁月的沧桑爬上了静雅清秀的脸庞,她平静的双眼里也多了一些疲惫。
这半年里的每一天,静雅从未停下赶往下一个地方的脚步,脸上总是带着匆忙的微笑,只是夜晚的时候,隐藏在内心的恐慌便如潮水般向她袭来,那张白天微笑着的脸庞瞬间挂满泪水。
静雅在黑夜里独自挣扎,当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明白的时候,才是最不可救赎的孤独。
(四)
已是第二年的9月,静雅还在漂泊着。9月12日那天,她去了母校,这个曾在她的照片中多次出现的地方。她想回去看一看,也许可以找回一些记忆。
校道两旁的柳树正是翠绿的时候,小鸟在枝头飞来飞去,柳枝微微晃动着,似乎也在欢迎着她,她沿着校道往前走,来到了湖边的凉亭。
她倚在栏杆上朝水里张望,一群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在阳光下美得闪闪发光。
“真美啊!”静雅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你好,请问东区体育馆怎么走?”一个声音突然从静雅背后传来。
她回过头,大吃一惊。
“正宇,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是9月12日,你也记不起来了吗?”
“今天有什么特殊含义?”雅静摇着头。
“8年前的今天,我和你在这里相遇,你在湖边喂鱼,我像今天一样向你问路。”正宇深情地望着静雅。
“想不到,我们今天还会在这里重遇。”静雅的眼里带着笑意。
“静雅,我找了你很久,去了许多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没找到你。”正宇的脸上浮起伤心,“你把我加入黑名单,我找你找得都快绝望了……”正宇在静雅面前落下泪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正宇!”静雅走过去安慰他。
“昨天,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相遇的地方,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再次遇见了你,这就是缘分。我们回家吧!”正宇牵起静雅的手。
“正宇,你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还是没有找回过去。我以为离开你会找到自己,可是当我再看到你的那一刻,才明白你就是我的过去……”静雅崩溃地大哭。
静雅心里那个让她逃离正宇的声音,正在慢慢消失。此刻,有另一个声音,告诉疲惫的她停止漂泊回去吧。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人是无法和过去完全割舍的,这个新的、毫无回忆的自己,在向过去的自己挥手,内心的两个声音不再争吵,而在准备着握手言和。
(五)
静雅和正宇一起去医院复诊,医生告诉他们,患解离性失忆的人大部分无法记起自己的过去,如家人、朋友、生活经历等,有时还会出现两种以上的人格。不同时期会出现不同的人格,两种人格会共存于同一个躯体,一种人格出现时,另一种人格就隐藏不见,病得越严重,这种情况越明显。
静雅想起内心的两个声音,之前总有一个声音在说着离开,而现在一个新的声音又在说着回来,她问医生:“还有哪些表现吗?”
“有些患者会离开原来的家庭或工作,通过旅行的方式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建立新的家庭,甚至会选择忘记之前的自己。”医生补充道。
正宇看了一下医生,才知道这就是静雅离开自己大半年的原因,他对静雅说:“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再也不许你一个人离开了!”
静雅点了点头,问医生:“这种病还有治愈的可能吗?”这也是正宇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来说,你的解离性失忆症并不严重,对过去的生活方式有记忆,包括对曾经爱过的人还存在感情,这说明过去的一年,你的大脑已开始恢复了。只要多花点时间,多往积极的方面思考,不要受到强烈的刺激,一般两年之前的回忆就可以找回。”医生补充道。
(六)
他们并肩走出医院,她望着和过去一样的蓝天、白云和绿树,身旁的人还是那个人,想着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失忆、离开,辗转不同的城市,现在还是回到了原点。
“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静雅望着正宇,眼里满是温柔。
“你想起过去了?”正宇很疑惑。
“没有,”静雅停顿了两秒,“是现在的我也爱上了你。”
我们终会一天天地告别过去,恰似人生的一场自我失忆,那些爱过的人、有过的情也渐渐消弭在岁月里。而为一个人走过的路、唱过的歌、写过的诗,会一点一滴地融进生命,成为岁月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