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天空飘着淡淡的云，一阵阵浓密起来，渐渐呈云雾滚滚、黑云压城之势。

在日军飞机一组一组地编队飞来，日军大炮、坦克、马队护卫下的军队大举向华北入侵的画面上，传出深沉的男声画外音：

1937年7月7日，日军制造“卢沟桥事变”，向中国守军进攻。卢沟桥的炮声，宣告了日本帝国主义蓄谋已久的全面侵华战争开始。

卢沟桥：日军炮击卢沟桥，火光腾空而起。国民党二十九军英勇抗击，伤亡惨重，最后退守。

北平城：日军进入北平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整个北平城人心惶惶，人们到处躲藏。

在中共中央领导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刘少奇、彭德怀集体讨论的画面上传出激越的女声画外音：

7月8日，中国共产党率先向全国发出通电。疾呼：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生路！呼吁全国同胞、政府和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本的侵略，国共两党合作抵抗日本的新进攻。

8月22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陕西省洛川县冯家村召开了具有伟大意义的政治局扩大会议，史称洛川会议。通过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和《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的宣传提纲；同意毛泽东提出的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战略方针。

8月25日，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副主席朱德、周恩来发布命令：根据国共两党达成的协议，宣布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下辖一一五师、一二〇师和一二九师。分批开赴山西抗日前线，完成中国革命之伟大使命。

在刘伯承、邓小平、徐向前策马并肩，陈赓等跟随其后，奔驰过炮火连天、轰鸣不断的画面上传出深沉的男声画外音：

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先后两任政委张浩、邓小平，副师长徐向前，率领这支身经百战的红军队伍，在太行山区，在冀南平原，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发展壮大人民军队，有效地打击日本侵略军。刘邓大军的威名响彻太行，响彻华北，响彻全中国。

推出字幕：太行山上

陕北一二九师驻地临时师部　日　外

刘伯承和张浩先后走出屋子，对几个正在整理东西的战士说：“你们几个，去通知各部队首长，到指挥部来，我和张浩主任要传达洛川会议精神。”

战士们：“是。”

刘伯承对张浩说：“这次会议，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让部队转变思想上的认识，再一个说明我们这支部队暂不出动的原因。”

张浩：“好，那么今天就开个座谈会，让大家谈谈想法，出出主意，然后再来宣布改编命令。”

刘伯承：“好的。”

张浩：“走。”

他们相伴走出院子。

陕北石桥镇一二九师驻地　日　内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金黄的玉米高昂着头，沉甸甸的谷穗弯腰低头。树上的苹果露着深红的笑脸。

一个农家院子内，硕大的南瓜摆在农家的窗台上，上身着红军服装的战士在院子里争论不休。

大个子秦虎拿着帽子摔在连长面前。梗着脖子说：“连长，我们班不干了，让我换上这军帽，叫什么国民革命军，不就是国民党军吗？我们接受不了。”

其余战士都争相把帽子摔在连长面前，连长站起来，看着他们说：“你们以为我心里好受？我愿意戴这国民党军帽？”

秦虎步步逼近连长质问：“不愿意为什么把这东西领回来？你知道不，戴上帽子就是投降国民党，就是叛变红军。”

连长无话可说，拿起自己的帽子也往地上一摔，说：“行了，我知道大家都不想当国民党，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战士们：“我们去找领导，我们不干了，我们要回家。”

秦虎：“好，不干了，去找领导去。”

一二九师师部　日　内（1937年9月16日）

刘伯承、张浩、陈赓、陈锡联、陈再道等正在院子里谈论出师问题。

陈赓手拿一沓纸说：“小日本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了，下面战士早就急了，已经憋足了劲儿，要跟日本人作战。老陈你看，写了多少请愿书！”

陈再道更急切地说：“我们老红四军怎么了，还要我们思想整顿？战士们可都憋不住了。”

陈锡联：“是啊，师长。”

张浩：“这是好事，我们师出征在即，部队士气高涨，是胜利的象征。不过部队思想不稳定，在你们身上就有表现。”

叠印字幕：八路军一二九师政训处主任　张浩

刘伯承缓缓站起来说：“我们不要和一一五、一二〇师做比较，一二九师晚出征是中央决定的。”

叠印字幕：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　刘伯承

化入门外：突然有部队向这里涌进来，带头的是连长王近山。

王近山突然站住，大家也都站住看着他，他一摸脑袋，猛地转身对大伙说：“让我想想，大家都去，难免让首长反感，闹不好还会挨剋。咱不能办没理事。”

“你说怎么办？”大伙看着他问。

王近山：“我们选个代表怎么样？”

“我们就选你当代表。”几个人异口同声。

王近山大手一挥，坚决地：“好，我去面见师长、主任，红军帽我们就是不能换，坚决不当什么狗屁国民革命军，大家看我的！”

下面起哄：“好，我们相信你。”

王近山：“我王近山要说服不了首长，就不回来见大家。”

众人一人一拳打在王近山身上：“还是我们疯子哥痛快。”

王近山趾高气扬时，被大家抬起来。喧闹声惊动了首长。

刘伯承、张浩、陈赓等听见外面的喧闹声，都瞪着疑问的眼睛。

陈赓站起：“我去看看。”

叠印字幕：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旅长　陈赓

陈赓出门和王近山进门撞在一起，门里的陈赓指着门外王近山的鼻子骂道：“王近山，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战士们：“我们要找首长……”

王近山一梗脖子：“我要代表大伙找师长，找主任。”

刘伯承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王近山嬉皮笑脸地扮一个鬼脸。

屋里，刘伯承，张浩看着进来的王近山。

刘伯承：“王近山。”

王近山：“师长。”

刘伯承：“你们是来问红军为什么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的吧？”

王近山：“……是！”

张浩：“大家都有怨气一起说出来吧。”

王近山：“师长、主任，我们大家想不通。蒋介石追打咱们多少年了，逼着我们爬雪山、过草地，这仇咋消？这整着整着，我们被他们改编了，大家肯定都想不通。”

战士们：“对……我们想不通……我们不要改编……”

陈赓：“想不通回去好好想。不要在这里丢我们三八六旅的人。执行命令！”

王近山像受了委屈似的：“弄不明白，我不回去。旅长，你处分我，杀了我，我都无怨言。就是不能让我不明不白。”

刘伯承举手制止陈赓：“同志们一时想不通是可以理解的，王近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对日本侵略中国残害百姓恨，还是对国民党打咱们恨？”

王近山一梗脖子：“都恨，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刘伯承：“那你对国民党打日本恨不恨？”

王近山瞪着疑问的眼睛回答：“那是正理，日本人侵略咱们中国，咱们就应该打小日本，国民党他也是中国人。”

刘伯承：“那你说抗日你一个人力量大，还是咱们中国人都团结起来打击他们的力量大啊？”

王近山：“那当然团结起来力量大。”

张浩：“对了，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日本侵略者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消灭日寇是我们全体中国人的事情，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想通了？”

王近山指指随行来的干部战士，问：“明白了吧？都听明白了吗？”

战士们：“明白了，想通了。”

王近山的脸上突然浮上了笑容：“师长，你别说了，我明白了，就是不论国民党、共产党都联合起来先打败日本侵略者，我们中国人的事，由我们自己解决。请首长们放心，我一定要狠狠地揍小日本这伙强盗。改就改吧，把日本打跑再说。好，我们回去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去。”

王近山一摸脑袋，哈哈一笑：“我把帽子先换上。”他脱下红军帽整了一下，掏出装在衣兜里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帽子，戴在头上。大家默默的神情，王近山看在眼里，默默走开。

刘伯承突然严肃地：“陈赓！”

陈赓一个立正：“到！”

刘伯承：“近日，我们师举行奔赴抗日前线誓师大会，由你来当这个大会总指挥。”

陈赓高兴地：“是！请首长放心，一定让首长满意！”

刘伯承略一思索，说道：“这是一二九师第一次阅兵，也是奔赴抗日前线的誓师大会，会场要布置得简朴、庄严，要在部队中造成抗日救国、奋勇杀敌、出战必胜的战斗气氛。”

陈赓：“保证完成任务！”

石桥镇村外空地上　日　外（1937年9月30日）

空地上搭起的平台，正面的墙上写着一幅标语：八路军一二九师抗日誓师大会。

陈赓走过来仰头看着浓云滚滚的天空，顿时双眉紧锁，只见远处刘伯承像一棵劲松站在空地上极目远眺。

嘹亮的军号吹响，陈赓在临时组成的“军乐队”的伴奏下，站在阅兵台上，以洪亮的声音宣布：“八路军第一二九师抗日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全师战士在狂风暴雨中傲然挺立，人人精神奋发。全师指战员不觉都挺直了腰板，远远看去就像屹立着的上万棵青松，而那上万颗红星帽徽也在迷茫的雨雾中闪着一片片红光。

全体立正，万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敬仰的师长。

刘伯承：“现在大敌当前，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在即，我们要把矛头指向日本帝国主义。”他停顿了一下，扫视着注意听讲的指战员，提高了嗓门，“同志们，改变番号，只是个形式，我们人民军队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下面小声议论。

刘伯承拿出缀着青天白日帽徽的军帽，指着帽徽说：“军帽上的帽徽虽然是白的，可我们的心永远是红的。同志们，为了救国，我们暂时和红军帽告别吧！”

陈赓：“全体注意！摘帽！”

全体战士相互看看，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红军帽脱下，折叠好收起，换上白色帽徽的帽子。许多人的泪水夺眶而出，同雨水混合，从脸上流下。

陈赓：“戴帽！”

刘伯承率先把军帽戴在头上，随即干部战士都戴上帽子。

陈赓：“宣誓！”

刘伯承举起右手，全体将士跟着举起，昂着头看着师长。

刘伯承：“日本帝国主义，”

众人：“日本帝国主义，”

刘伯承：“是中华民族死敌，”

众人：“是中华民族死敌，”

刘伯承：“为了民族，”

众人：“为了民族，”

刘伯承：“为了国家，”

众人：“为了国家，”

刘伯承：“为了同胞，”

众人：“为了同胞，”

刘伯承：“为了子孙，”

众人：“为了子孙，”

刘伯承：“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众人：“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刘伯承：“我们是工农出身，”

众人：“我们是工农出身，”

刘伯承：“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

众人：“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

刘伯承：“替民众谋利益，”

众人：“替民众谋利益，”

刘伯承：“对革命要忠实，”

众人：“对革命要忠实，”

刘伯承：“如果违犯民族利益，”

众人：“如果违犯民族利益，”

刘伯承：“愿受革命的制裁，”

众人：“愿受革命的制裁，”

刘伯承：“同志的指责，”

众人：“同志的指责，”

刘伯承：“谨此宣誓！”

众人：“谨此宣誓！”

雨声和宣誓声交织在一起，久久地回荡在田野上空，回荡在全师将士的心上。场上战士群情激奋。

延安杨家岭窑洞　日　内

一张有蓝箭头标识的地图挂在墙上，毛泽东坐在藤椅中吸着一支烟，手拿着一沓电报看，眉宇间仿佛有一个“忧”字。抬起头盯看着地图。

毛泽东看完电报，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袅袅烟雾中，毛泽东把目光盯在青蓝色大包围圈间。

叠印字幕：中共中央军委主席　毛泽东

张闻天健步走来，问毛泽东：“老毛啊，老毛，你这又忧虑什么呢？”

叠印字幕：中共中央书记处负责人　张闻天

毛泽东依然看着地图：“我在考虑一二九师的立足问题。”

张闻天看着：“是啊，老总和恩来也来电，谈起一二九师出动的问题，老总建议暂以娘子关为目的地，与八路军其他两个师配合第二战区，做好保卫山西的准备工作。恩来提出一二九师应速开赴正太线南北地区，武装群众，展开游击战争，以后逐渐向西南山地转移。”

毛泽东在地上慢走几步，转身指着地图说：“嗯，在晋东北有恒山山脉，在晋西有吕梁山，在晋东南有太行山，必须依托这几条山脉生根发展，才能摆脱日军的迂回包围，在战略上处于主动地位。”

张闻天：“是啊。对了，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已经公布了拖延已久的《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前两天老蒋在庐山发表了公开谈话，承认了我党在全国的合法地位，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建立了。”

一二九师行军宿营地　傍晚　外

刘伯承、张浩、李达各自在整理文件，通信员进来：“报告，师长，外面有一个自称高级参议叫乔茂才的要见您。”

刘伯承站起来：“好，我知道了。乔茂才，我在旧军队时认识的，这个时候来找我肯定是受人之托来游说的。”

张浩：“是不是不见为好？”

李达：“师长。”

刘伯承略一思考：“李达，你替我会会这个乔参议，看看他要干什么，就说我不在。”

李达：“好，明白了。”

李达来到村外，见一个身穿长衫，戴着眼镜的老头站在大树下。

李达来到老头面前：“这位是乔参议吗？”

乔茂才点点头：“正是。”

李达上前与他握手自我介绍道：“八路军一二九师参谋处长李达。”

乔茂才也自我介绍：“鄙人乔茂才，西安行辕高级参议，也是你们刘师长老友，因奉蒋委员长之命前来拜会刘师长，请李处长通禀一下。”

字幕叠出：西安行辕高级参议　乔茂才

李达问：“乔参议奉蒋委员长之命来一二九师宿营地，想必是有重要公务吧？”

乔茂才山羊胡子一动说：“是呀，一是有公务在身，二是会会老友刘伯承。还请李处长代为通禀，让我见见刘师长。”

李达故作惊讶：“哎呀，不巧得很，刘师长前天刚率先遣队走了，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应该到了黄河渡口，或许已经过了黄河了，如果乔参议有什么重要的公务，我倒是可以派部队送去。不过要是刘师长过了黄河以后，要再见刘师长那可就难了。”

乔茂才一听犯起愁来，对李达说：“看来我这次是见不到刘师长了，公务嘛，还请你务必转达。这是蒋委员长的亲笔信，请你务必转交给刘师长。”说完从内衣里掏出一封信，呈给李达。

李达接过信件展开看后，问乔茂才：“这个八路军一二九师过陇海路转平汉路加入石家庄方向作战的命令，我们朱德总指挥看过没有？”

乔茂才被问住了。磕磕绊绊地说：“这个嘛，应该没有。”

李达：“乔参议，自古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蒋委员长不通过八路军总部直接命令一二九师，这是违背传统的指挥原则的。况且国共谈判的时候就确定：指挥八路军必须通过八路军总部，谁也无权越级下达命令。”

乔茂才被李达问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一下额头。

陕西韩城刘伯承宿营地　夜　内

张浩、李达和刘伯承都大笑起来。

刘伯承：“哈哈……好啊，李参谋，你智斗乔参议这出戏演得好啊。”刘伯承把蒋介石手谕给张浩看，张浩一看略吃一惊说：“好家伙，还有蒋中正的亲笔签名。”

刘伯承：“蒋委员长就是想借日本人的刀来杀我们。刘伯承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不会上他的这个当。”说完把桌子上的地图展开。

张浩一看：“地理教科书，你这是课本啊。”

刘伯承：“现在我只能搞到这种地图。这是河北省的，这本是山西省的。你看一一五师在灵丘、广灵、涞源、阜平，一二〇师在神池、宁武、朔县，如果按照蒋委员长的命令同两个师分开，那么日军先隔断我们之间的联系，再消灭我们就容易多了。”

日军侵华司令部　日　内

日军官在作战室召开会议，板垣征四郎满脸凶相、张牙舞爪地坐在正面，扫视两边坐着笔直的军官们，说：“大日本帝国的战略计划是：先取平津，再夺取华北，三个月内占领中国。”打一下手势示意参谋长。

日军参谋长站起：“嗨！”走到地图前，拿起指示棍指着地图讲解：“占领中国，夺取华北，山西是关键，是华北的要塞，被称为华北的屋脊，四面环山，地势险要，在军事上被兵家称为华北之锁钥。所以我军要统治华北，必先占领晋绥；要占晋绥，必先争太原。因此，整个山西是我军作战的重要目标。”

板垣征四郎站起：“现在我命令，第十师团沿平绥铁路向山西开进，第十四师团沿平汉铁路开进，第一百〇八师团沿正太铁路开进。先夺取平型关，再攻破雁门关。预期一个月内占领山西，三个月灭亡中国。”

受命的几个军官站着：“嗨，嗨！”

陕西富平县庄里镇一二九师临时师部电报室　日　内

电报室内人员进进出出，发报机发出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刘华清站在报话机旁。

几个战士在一起发牢骚。战士：“六连就一箱子弹。”

李达疾步走进，问：“师长回来了吗？”

刘华清马上迎上去：“刚回来。”

李达又问：“张主任的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刘华清：“情况挺严重，发病的时候，头疼得都快站不住了。”

李达在地上踱步，不无忧虑地问：“张主任到底得的什么病？”

刘华清：“不知道，刘师长带着军医处的钱信忠处长，到那儿给张主任打了一针，情况有所好转。”

李达犹豫一会儿：“好，我走了。”

刘华清望着处长点头：“嗯。”

一二九师师部院子　日　外

一个显示沧桑的农家院子，被战士们临时收拾干净，一些军用物资还在院里临时摆放。李达还在收拾，看见陈锡联走进，叫道：“陈团长。”

陈锡联急切地问：“李处长，师长在吗？”

李达：“刚回来，找师长有事？”

陈锡联：“你不知道？一一五师在平型关打了次大伏击，全国上下的抗日热情都让这场仗给鼓舞起来了。可咱们呢，咱还在陕西，我看人家打胜仗我心里都堵得慌。你说，咱们誓师大会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还不出发，为什么呀？”

李达看着陈锡联急于要求上战场的样子又是同情，又觉得可笑：“你啊！”

陈锡联没等到李达再解释什么就着急地：“我得问问去，我得问问去。”

刘伯承临时住房　日　内

刘伯承在光线比较昏暗的临时宿办室看文件，拿着铅笔对着窗外射进的微光在文件上又圈又点，有时凝神思考。

陈锡联一步跨进门来，就急切地：“师长！”

刘伯承抬起头，看着陈锡联平和地说：“陈锡联，你在门口发牢骚，我都听到了。怎么了，坐不住了？”

陈锡联：“师长，你看看人家一一五师和一二〇师，他们都过黄河上前线半个多月了，可咱们呢，待在陕西一动没动，为什么呀？难道咱们打仗比不过他们吗？”

刘伯承缓缓站起：“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们信不过蒋介石。你看，从7月国民党同意和我们共产党合作抗日以来，过了两个月了，蒋介石没有向全国公布任何国共合作的消息，他们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陈锡联：“不知道。”

刘伯承：“所以呀，毛主席说国共之间的问题不解决，一二九师绝不出动，以防不测。”

陈锡联似有所悟：“师长，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出发为的是防止蒋介石进犯延安？”

刘伯承：“你认为没这个可能吗？”

陈锡联的脸上由困惑变得找到答案似的：“明白了，师长，咱们跟国民党打了十年仗了，他们什么样，咱们心里最清楚了。行了，师长，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跟战士们讲清楚。”

刘伯承点点头，看着陈锡联说：“嗯，这就对了。小钢炮。”

陈锡联畅快地笑道：“嘿嘿。”

刘伯承：“坐吧。”

陈锡联：“师长。”

一二九师师部院子　日　外

李达从屋里出来，刚要出大门，刘华清就手里拿着一份电报在身后紧追几步喊：“李处长，李处长！你看。”

李达停住匆匆脚步，转身接过刘华清递给他的电报，看着看着，脸上出现抑制不住的兴奋表情说：“好啊。”马上返回，向刘伯承宿办室走去。

刘伯承临时住房　日　内

刘伯承正在与陈锡联谈话，李达走了进来，将电报递到刘师长面前说：“师长，你看来电。”

刘伯承认真看起来，看完兴奋地站起，对李达和陈锡联说：“好啊，毛主席命令一二九师立即东进山西，参加二战区。陈锡联。”

陈锡联极为震惊地站起：“到！”

刘伯承命令道：“七六九团为先遣队，9月30日随我一起出发。”

陈锡联更加腰板挺直精神抖擞答道：“是。”

刘伯承接着对李达下命令：“李达处长。”

李达：“到！”

刘伯承：“你率师直特务营打前站，我们要在韩城县芝川镇渡过黄河，找到镇公所的地方官员为我们准备船只。”

李达：“是。”

韩城县芝川镇街上　日　外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的门牌也招人眼。刘伯承和陈锡联带领几个干部战士匆匆从街上走过。

李达带几名战士，在一个当地人的带领下在街上找地方政府，跑过一个个客店。看见师长迎面走来，马上迎上前去。

李达：“报告师长，黄河边的渡口上没有发现一条船。”

刘伯承看着喘息未定的李达，问：“没有船？你没有找到镇公所的人吗？”

李达气喘吁吁答：“找到了，可他们说没有船没办法，还说让我们自己去想办法。”

刘伯承：“陈锡联。”

陈锡联马上站到师长对面：“到。”

刘伯承：“你去整顿好队伍，等待渡河命令。”

陈锡联：“是。”

刘伯承激愤地：“李达处长，你带上特务连把镇公所给我围了，我今天是要讲讲排场，借国民党军队的招牌，杀杀这帮人的威风，这帮贪官污吏，没有一个替老百姓做事情的。”

李达大声回答：“是。”

陈锡联：“特务连跟上去，剩下的人跟我走。”

部队分为两队，一队跟李达跑步前进，另一队跟陈锡联走。

韩城县芝川镇镇公所门口　日　外

芝川镇街面上有一个较大的门楼，李达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向门楼走来，刚到门口，从里面走出几个工作人员，挡住去路。

工作人员百无聊赖，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看就令人气愤。

工作人员看着李达他们气呼呼的样子，有些不自在起来，问：“长官，长官，你们这是……”

李达扫视一圈，盯着他们问：“这里是芝川镇的镇公所吗？”

工作人员：“是，是，长官。”

刘伯承随后赶来，李达轻声：“师长。”

工作人员听到叫师长，马上警觉起来：“长官。”

李达：“你们所长呢？”

工作人员急忙回答：“报告长官，我们镇公所的两个所长这个时候在烟馆里打牌呢，您看……”

刘伯承用极其威严的口气说：“把人给我找来。”

工作人员慌忙命令：“赶快去找所长，快。”

刘伯承大手一挥：“我们进去等。”

工作人员恭敬地：“里面请。”

刘伯承、李达和几个战士先后迈进门槛。

芝川镇镇公所　日　内

公所院里，长着一棵槐树，树上一部分叶子已经泛黄，地上还飘零着薄薄的一层。

刘伯承看着四周的建筑，等得有些不耐烦地在地上游走几步。

渡口管事走进院子，对着刘伯承：“长官好，长官好，长官好……长官，不好意思，在下来迟了一步，让您久等了。”

渡口管事看着刘伯承严肃的表情，马上命令下属：“赶紧备好酒菜，给长官接风。”

刘伯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为什么不准备渡船？”

渡口管事眼珠一转：“长官，这我不知道啊。”

刘伯承：“难道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

另一管事上前接话：“没人说啊。”

渡口管事故意问：“你接到通知了吗？”

另一管事：“没有啊。没人说这事啊。”

渡口管事：“长官，这，我们确实没有啊。”

刘伯承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打断他们：“今天必须给我准备好渡船。”

渡口管事故作为难：“今天？今天……哎呀长官，今天，这事实在是，今天……”

刘伯承：“我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

渡口管事：“刘将军，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刘伯承：“告诉你，我是奉蒋委员长和阎长官的命令前去晋地前线抗日，我的部队今天晚上九点必须过河，贻误军机，拿你当汉奸来处置。”

渡口管事害怕地双手一摆：“别别，好说好说，好，我现在就去备船。”

刘伯承威严地：“李处长，你带几个人和他们一起去。”

李达：“是。”随后对他们命令道：“走，快点。”

二人互使眼色，一人吭吭唧唧地：“长官，船就藏在前面的河湾里，只是船工要这个。”

刘伯承气愤地问：“钱！你们这些鱼肉乡民的贪官污吏，还敢要钱？”

渡口管事一听口气，马上说：“不要了，不要了。”

刘伯承：“快去找船。”

画外音：1937年10月6日，师长刘伯承亲率一二九师先遣队三八五旅七六九团的三千多将士，在黄河风陵渡，渡过黄河，向山西抗日前线进发。

一二九师先遣队进入山西后，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为了赶赴第二战区参加太原保卫战，战士们顾不上停歇，便迅速向侯马车站挺进。

山西境内黄河渡口　日　外

刘伯承、张浩坐着船，望着滔滔不绝的黄河，望着两岸的山势，随船摇晃渡河。

一二九师先遣部队有序地上岸，陈锡联命令：“大家快跟上。”

岸上涌来一群老百姓，都拿着慰问品，摇着手里的小彩旗：“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八路军……”

陈锡联：“来，跟上。快快快，大家加快脚步。快，部队跟上。”

战士们：“同志们，加油跑，赶到侯马坐火车，换好枪，拿大炮，打得鬼子嗷嗷叫……”

参谋挤到刘伯承近前：“报告刘师长，部队已全部渡过黄河。”

刘伯承：“通知部队，马上向侯马行进。”

刘伯承与乡亲们挥手告别，乡亲们拿着苹果、鸡蛋往战士兜里塞。战士们都挡了回去。

山西太原朱德驻地　日　内

朱德正在躬身看文件。

勤务兵：“报告，周副主席来了。”

朱德立即起身淡淡一笑：“啊，快请。”起身走到院子里。

叠印字幕：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　八路军总司令　朱德

两位老战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周恩来：“老总，你好啊。”

朱德：“你的动作比我想得还要快。主席电报一到，你马上就到了。”

周恩来：“老总，现在抗战形势变化很快，主席又发来电报，我是心急如焚啊！”

叠印字幕：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　周恩来

朱德：“来来，快进快进。”

周恩来：“好。”

朱德：“主席在延安思想上一点也不比我们轻松。”

周恩来：“是呀，主席的建议很好，看来我们是得重新考虑一下八路军进入山西的问题了。”

朱德：“现在的山西，已经成为敌我在华北争夺的战略要地，国民党在战场上采取单纯防御的战略战术，对我们中共中央提出的实行持久的游击战、运动战加歼灭战的作战方针是不予接受的。”

周恩来走到地图前指着五台山的位置说：“主席在电报中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现在日军占领天镇以后攻占大同，接着又占领了广灵、蔚县，以重兵向五台山为中心的晋东北地区发起攻击，接下来直逼太原，这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朱德：“所以，主席提出将八路军三个师主力部署在日军的侧翼及后方是完全正确的，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日军的迂回包围，扩大回旋余地，各师相互策应，保证战略主动，实现战略展开。”

周恩来点头：“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现在看来应当再次与阎锡山谈一谈八路军到山西的活动地区、作战原则、指挥关系、补充给养等事宜。”

朱德点头：“嗯，越快越好。”

太原东花园阎锡山官邸　日　内

阎锡山的官邸，古朴典雅，院里假山绿竹，鱼池小桥相映成趣。

阎锡山在一张地图前凝视。秘书梁化之来到阎锡山侧面缓缓地说：“长官，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阎锡山接过梁化之递给他的文稿，不无伤感地说：“太原啊太原啊，只要保住了太原，就保住了山西。看来要真的做好准备，与太原共存亡。”

字幕叠印：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　阎锡山

电话响起，梁化之去接。

阎锡山问：“嗯，什么事？”

梁化之：“八路军总司令朱德来电话，说八路军一二九师已经东渡黄河进入我山西参加太原会战来了。”

字幕叠印：阎锡山秘书　梁化之

阎锡山一转身，手一扬，笑道：“哈哈！好啊，八路军的三个师已经到齐了，让他们都开到雁门关、平型关一线，划归卫立煌指挥。”

梁化之：“是，长官。”

阎锡山：“这八路军比中央军会打仗。”

梁化之：“是。”

阎锡山：“平型关这一仗就打得很有气势，闹得整个中国都知道了平型关啊，这下出名了。你知道吗？他们这一仗让咱们山西，所有的抗日青年士气高涨，保住太原可就有希望了。你看啊，八路军四万多人，中央军二十来万，加上咱们晋绥军，比小日本人多多了，再加上坚固的军事设施，小日本想攻破山西没那么容易。”

梁化之：“可我们晋绥军中有人说：共党的八路军开进山西来未必是好事，恐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阎锡山指指梁化之：“你不懂，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阎锡山要的，就是守住山西。再说晋绥军没了，山西还有什么，谁会收留我们，连要饭都没人给。谁给我抗日我都欢迎，敦厚啊，要学会一只脚踩几只鸡蛋都不破的方法。我是二战区的长官，中央军和八路军都归我管。”

梁化之：“是是是，表舅您说得对。可是，新来的那个部队供应物资该怎么办？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开支啊。”

阎锡山：“跟蒋委员长要啊，跟中央哭穷，跟他们说我们什么都没有，让他跟卫立煌去要。”

梁化之：“表舅，这八路军一直在向我们要，说中央说的，八路军补给由第二战区供应。”

阎锡山一仰脸，一本正经地：“哭穷，一定要哭穷。要是不哭穷，中央以为我们有的是钱，供得起，最后连中央军的供给都我们出了。我提出的死守太原、保卫山西，可我不能亏着本地干呀。钱花光了，守山西有什么用啊？中央军、八路军进入我的地盘来帮助我们抗日，守住山西是可以的，但是花我的钱不行，至少不能多花。”

梁化之：“是，我立即通知沿途兵站，一律不发放武器物资。”

阎锡山：“敦厚啊，要用人就得说好话，说话是不需要花钱的。我要让中央军的卫立煌、黄绍竑，共产党的彭德怀、周恩来，还有徐向前来平型关、雁门关一线看我们的防御，要给他们增强信心嘛，顶住日本人这群虎狼不吃我们山西人为上策。敦厚，把这些毒药分一下，我们晋绥军团以上的军官和家属每个人分一粒，让他们知道我阎锡山誓守太原，宁死也不让日寇侵占我们山西的大好河山。”

侯马车站　日　外

一列破旧火车在吐着白气，后面是几座破烂不堪的房子，上面写着“侯马车站”。

一队八路军战士向车皮涌过来，有的战士打开车皮的门，钻了进去。

陈锡联带领战士走来，车上的战士看见喊：“团长，团长，这里，全在这里。”

陈锡联高兴地爬上车皮，拿起东西翻了又翻，突然沉下脸说：“这叫什么补给呀，没枪没弹，尽是些个破玩意儿。”

战士也被激怒，拿起几件衣服高喊：“兄弟们，看这就是国民党给我们的物资，说到了侯马车站又给枪给炮的，枪在哪儿啊，炮在哪儿呢，他们骗人！”

战士们全都愤怒地：“他们骗人……”

另一战士扔掉手里的东西，手一挥说：“不要他国民党的东西我们照样打日本人。我们走！”

战士们：“走！”

陈锡联站在高处，看着被激怒的战士们说：“同志们，同志们，不要乱。”

刘伯承已站在火车皮下，看着战士们跳下车皮。

陈锡联看见师长，问：“师长，你什么时候到的？”

刘伯承：“我刚到，看大家好热闹，大家说得有道理。”

战士们：“师长好！”

战士们把师长围住，一个战士高声说：“刘师长，一一五师能打胜仗，我们也能打胜仗，我们不怕死，我们真刀真枪地跟鬼子们干。”

战士们响应：“我们不怕死……”

刘伯承表情严肃地向说话的战士走几步，说：“同志们，请把你们的枪举起来。”

战士们把枪高高举在师长面前。

刘伯承：“把你的枪给我。”

战士把枪递给师长，刘伯承拿在手拉拉枪栓，看了一下，说：“你这把枪撞针坏了，打不响呀。放下吧。”

战士不好意思地把枪收起看着师长。

刘伯承边走边对战士们大声说：“我们一二九师过黄河奔赴抗日前线，我们全师总共是九千一百人，手中的各种枪支总共才五千多支，分到我们战士手中的子弹只有平均不到十发，其中有六七发还是用过的，重新装填的二次弹；可我们的对手是日本侵略军，他们拥有飞机、大炮、装甲车甚至还有毒气弹。这个仗如何打？”

战士们小声议论，刘伯承的话音又起：“靠硬拼？显然不行。同志们都是长征过来的红军战士，个个都是宝贝，是我们八路军的本钱，抗日的火种。我们不仅要消灭日本侵略军，同时还得保护我们自己。我们的武器是不行，可这不代表我们的脑子不行呀，打仗可不能光靠武器，还得动脑筋。日本侵略军他们有长枪，长枪的优势是长距离地射击，对不对？”

战士们一时难以回答，默默地看着敬爱的师长。

刘伯承：“而我们的大刀和长矛，长处是近距离地格斗。那么好了，我们要想办法，近距离地与之交战，甚至抱住他，让他的枪杆拉不开栓就让他毙命。日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也善格斗，尤其是善于拼刺，因此一对一恐怕还不行，不一定打得赢，那我就三对一，四对一，甚至五对一，彻底消灭他们。或许有人会说我们靠人多胜之不武，可我要说，讲这种话的人是书呆子、‘绷链子’，打仗这个事情，讲的是你死我活，人都拼光了，我和谁讲武去？”

战士们听着师长的一番话，都笑了起来：“嘿嘿！”

刘伯承：“对不对？同志们看到了，这厢内是阎锡山给我们的给养，没有一点武器弹药，大家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可仔细想一想，这是阎锡山在跟我们斗心眼子，我们如果不要，他就会说八路军架子大，以后就不给我们供给武器弹药了，所以说我们不仅要收，而且想办法让他给我们供应武器弹药，同志们说对不对。”

战士们兴奋地举起手里的武器回答：“对！”

刘伯承大手一挥：“好，同志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