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学生的“成长烦恼”
从河内出发,汤教授和夫人又乘上滇越铁路的火车,踏上了河内到昆明的路程。辗转一个多月,分别两年多的一家人终于在离昆明很近的宜良县城安顿了下来。
宜良县城风景秀丽,不仅离汤教授任教的西南联大不远,而且还可以躲避日本飞机对昆明的轰炸。因此西南联大的许多教授都住在宜良。
汤用彤教授在离一座“文庙”不远的地方为全家租了一处房子。虽然与北平南池子缎库胡同大院无法相比,但是在炮火下的云南,一家人能够有住处,有做饭吃饭的地方,还能有汤教授的一间书房,更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教授和夫人已经是很知足了。
对于少年汤一介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终于和分别了两年的父亲团聚了。无论是和妹妹一起在父亲的书房里做功课,还是听着父亲用浓浓的湖北乡音为他们吟诵《哀江南赋》,少年汤一介都会从父亲慈祥的目光中感到一股温馨的亲情。
来到宜良不久,小学六年级没有念完的汤一介直接跳级进了宜良中学,从此迈入了人生的又一个旅程。而对于汤一介来说,战争时期在云南的中学生活无疑是令他难忘的。因为除了战争带来生活条件的艰苦外,少年汤一介还经历了一段充满了“成长的烦恼”的中学生活。
受战争动乱的影响,宜良中学的学习氛围比较松散,这让13岁的男孩汤一介愈加贪玩淘气。他会和小伙伴一起逃学到水塘里游泳,去老百姓家里偷吃瓜果。因为不用功写错了字,被老师讽刺了一通后,还被老师打了手板。结果1年后,中学生汤一介在转入西南联大附中时,不走运地成了留级生。
一切还得从联大附中对汤一介的考试说起,由于小学六年级还没有念完时就直接升入了宜良中学的初中,再加上淘气不用功,所以即便联大附中的考试不会超出正常范围,汤一介的考试成绩也一定不会那么如意。因此联大附中对汤一介的入学安排是:“不能插班进入初二,要再读一年初一。”
1年前还是宜良中学从北京来的“跳级”男孩,想不到1年后,“跳级”男孩成了西南联大附中的一名“留级生”。无形中,汤一介的成长道路上又增添了不少“坎坷”。
在宜良中学时,汤一介自认为是个学习不努力的学生,到了联大附中后,因为有些课程已经学过,更引不起他的学习兴趣,学习也就更不用功,结果做了留级生的汤一介在班上还是个中等生。
但实际上,这个时候汤一介的学习状态比他自认为的中等生要好多了。首先他已开始对学习感兴趣,尤其是他最先喜欢的国文课。因为教国文课的老师是冯友兰先生的侄女冯钟云。她的精彩讲述常常吸引得同学们一动不动专心致志,特别是她讲李后主的词,汤一介最喜欢听。
汤一介的数学学习也在这时开始崭露头角,几次考试,汤一介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这让汤一介很骄傲,他自认为班里数学成绩排名第一的应该是“非汤一介莫属”。但没想到那一个学期,他的数学成绩排在了第二位,第一名竟让一位姓沈的女同学抢了过去。这不由让汤一介郁闷不已,他认为这是老师的“偏心”。
不过在体育方面汤一介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势,那一学期,他的体育成绩排在了第一。这不由又让人看到,中学生汤一介可以算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学生了。
走进西南联大附中的汤一介一天天在成长,比起儿时的内向寡言和1年前的贪玩调皮,和汤一介交往的“玩伴”,已不再是“逃学到水塘里游泳,还偷老百姓家的瓜果”的淘气顽童。
中学生汤一介交往了新的朋友,课外活动也走出了家门,眼界也更加开阔,只不过处在懵懂时期的少年仍难免“爆发”出一些稚气之举。让汤一介最难忘的应该是一次在昆明近郊的“放火烧山”了。
那时汤教授刚刚把家从宜良搬到昆明不久,一家人就住在昆明的近郊麦地村。而闻一多先生的家则住在离麦地村不远的司家营,这样,汤一介和闻一多先生的两个儿子闻立鹤、闻立雕成了好朋友。3个少年上学、回家走在一起,连外出活动都分不开。他们最喜欢的“外出活动”就是被他们称为“探险”的爬山。只不过,他们的“探险”爬山还真的遇到了一次“险情”。
那是暑假的一天,闻立鹤、闻立雕、汤一介,还有一个和汤一介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云南同学、也是他们形影不离的“铁哥们儿”段成佑,4个少年又准备开始一次他们最喜爱的“探险”爬山活动。于是,他们把每次爬山必带的火柴、手电筒、水、干粮还有绳子什么的全都装进背包后,就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一路上孩子们有说有笑,他们掰下老百姓地里快要成熟的老玉米,还在长满茂密白薯秧的地头刨出几大块白薯,因为这些都是他们在山上烧烤的美味。想不到就是这些他们“顺手拈来”的“美味”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下午的时候,玩兴正浓的4个中学生依然在往高处爬,汤一介觉得这一次好像比以往爬得还要高。但年少的孩子们不知道,山越高风也就越大。在他们点着柴火的一刹那,燃起的火苗把周边的草烧着了,只是一瞬间,大火就在他们的眼前烧起来了。迅猛的火势让孩子们傻了眼,更麻烦的是风助火涨,只见山上的风越刮越大,山火也越烧越旺,汤一介觉得当时那个可怕的景象简直就像是放火烧山一样。
4个中学生立刻撇下一切,拼命往山下跑,当他们终于远离山火,狼狈不堪、疲惫至极地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惊魂未定,汤一介却不敢对母亲说实话。母亲问他:“这么晚了才回来,做什么去了?”他说:“我和闻家的兄弟俩去爬山,回来时迷了路,所以回来晚了。”
汤一介没有敢把他们在山上一手“制造”的火灾告诉他的母亲,但此后他在心里牢牢记住了那一次他们“兄弟”4人“放火烧山”的“壮举”。
这是一个懵懂少年成长的真实经历,而汤一介更是毫不隐晦地坦言:“如果说小学时的我是个平平常常,很听话的孩子,那么中学时的我可以说是一个学习不好,习惯不好的孩子。”这不由更让我们看到哲学家汤一介一贯率真、坦诚的为人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