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歌谣（组诗）

昭通学院 邓国有

土地

生我养我的是这片土地

侍弄这片土地的

是和泥土一样朴素的我的父兄

烈日的曝晒，岁月的摧残

她的皮肤

逐渐变了僵硬

丰乳变了干瘪

暖春、热夏、凉秋、严冬

顺应时节，变换着五彩的装

我不是歌者

唱不出土地的歌谣

也不是学者

读不懂土地的学问

我，只是个普通的生命

只能用手里的笔

和这简单的文字

记下岁月的裂痕

老牛

骑在你宽大的脊背上

哼着乡曲

看惯了你衔着苦草，傻傻的样子

也就舍不得鞭打你的脊背

只是挥一挥衣袖就拔蹄向远方奔去

从小河走向山地

从长堤走向田野

任呼吸再怎么急促

终究抛弃不了一张老犁耙

只有踏碎一方泥土

来了又去，去了又回

留下一条条壕沟

为辛劳的农夫播种希望

夕阳日下，暮霭沉沉

过去深邃的眼眸

已变得疲惫

却堵不住那耀眼的火光

拖着年迈的身体

走出田野

唱一串老调

回味着白日耕作的农事

天路

站在云天之巅

俯瞰着这片大好河山

高大、威武、险峻

山川河流纵横交错

几户人家

坐落在半山之上

这是世外的高人

远离城市的喧嚣

上天赐予我如此良机

让我体验做神仙的感觉

我得感谢它，重重地感谢它

忙忙碌碌中

从喧嚣城市赶来

刚好赶上末班车

早一点，错过

晚一点，过错

只有这时才是时候

隐隐约约

山间飞来一辆车

一辆满载而归的车

它带着家人的期盼

带着学子的归心

就这样在云间穿梭

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顺着一条山间的山道前行

这是一条神奇的山路

弯弯曲曲

明明顺流而下

却似插入云霄

四周云雾袅袅

车经过的地方

留下一条长长的尾气

山间的云雾

恰好掩盖地势的险峻

群山只露出一个个山头

我们在云雾里穿梭着

像一个溺水的鱼儿

原本盼望回家的我

渐渐地忘记了自己

我已经成仙

远离了人世

这是一条天路

正在通向天上人间

父亲

是谁，在秋天吹奏长箫

让那成熟的玉米

发出清脆的欢笑

你那粗糙的嘴唇

你那结茧的双手

我看见了，看见了

它们拨弄起秋天的韵曲，成熟的旋律

让金秋听得神魂颠倒

而这时我的父亲

正在把秋天喝得既香又甜、如痴如醉

乘着醉意，兴奋地走进无边的玉米地

那些饱满的玉米棒子

笑着跳着

你也兴奋地又蹦又跳

狠狠地锤击着健壮的四肢

锤击着你那结实的胸脯、黝黑的皮肤

高兴地抚摸着满地的果实

一声长啸

显示你的衷情与激动

让整个秋天都咯咯作响

沉醉于朴拙的舞蹈

割倒着一片幸福的时日

曾经我更是看见

你挥洒汗雨，你那闪光的犁铧

含着期盼的目光

用你那粗壮的手指

抓起一把把松散的泥土

将那希望的种子播种……

然后抚育它慢慢成长

现在，在喜悦的笼罩下

最终成为颗颗成熟的玉米棒子

高高地挂在家家户户的屋檐底下

你也在望着屋檐下

傻笑……

烈日

无数的针芒撒下

刺伤了我的双眼

父兄的心

土地就像油锅里的油糕

吱吱作响

喘气如牛举步维艰

天地间也只有

只有我的父兄

还和土地说着永远道不尽的话语

就这样

就这样有了硕果累累

有了稻谷飘香

在喜悦的掩盖下

又有谁知道

父兄那晒得像煤炭一样的肌肤

佝偻得像弓一样的脊背

也只有满身的泥土

会永远相伴

在那绿荫树下

诗人们写着关于土地的诗歌

可是他们的诗行

总不能在泥土里成熟

在烈日下蒸烤

那金黄的麦穗是懂我父兄的

她在那里微微弯腰

不时点点头

她是一个害羞的姑娘

她正在

正在和我的父兄亲热地交谈着

谈今年的收成

谈今年的虫害旱灾

也谈今年的肥钱和粮价

谈论今年发生的一切

可有谁曾理会

只有知了在高高的树梢上

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萧瑟的风

吹黄了树叶

吹干了绿草

风烛残年的老人

即将离我们而去

挥挥手

算是道别

有几多人

了解其中的酸楚

往日的喧闹变了宁静

这静

静的可怕

枯藤老树，古道西风

还剩下几缕袅袅炊烟

老梧桐上乌鸦一声哀鸣

给这寂静的时光增添了几分悲凉

知了，知了……

只有它还在枯树林里

它的叫声逐渐响亮

可是

其中夹杂了哀伤

不舍、孤寂、悲凉成了旋律

它在为森林献出最后一首歌谣

知了，知了……

知道不能远走高飞

也离不开这片土地

只有慢慢等待死亡

知了，知了……

你是否真的知了

老牛在啃着枯草

年迈的它是那么的吃力

枯黄的干草还没有嚼碎就咽下

它没有气馁、没有怨恨

只要坚持

坚持过这个冬天就会变好

有太多的不舍

不舍我的父兄、不舍这片土地

老牛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

踏着父兄的吆喝

在泥土里书写诗行

牛和我的父兄一道衰老

像地平线上

火一样燃烧的诗行

知了，知了……

我想，它真的知了

山中夏夜

山中一个夏夜，很深

深得，像没有底一样

黑的、密的松林

只留下一片黑影

对山闪着一盏灯……两盏

那是夜的眼，夜的眼在看

微凉的风蹑着脚

走路一样

躲过枝叶

漫山的草，不响

只有流水，不断地在山谷上

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

静，像软垂的幔帐罩下

疑问，也被撒向远方

模糊的，是梦的窥探

无声的夜，在祈祷

在期望破晓那一刻

却又不舍的，这夜

幽郁的虔诚在无声中布漫

稻草人

你是农民的伙伴，庄稼的保护神

孤独地伫立在田野上

遥望着远方，那里

是丰收的希望

一年四季、风霜雨雪

你的腰还是伸得那样的直

一直坚守着一个方向

骨子里充满着坚强

深邃的眼眸里闪耀着智慧的眼光

你在那里

招来燕子嬉戏飘逸

农家孩子的欢声笑语

你却一动不动

俯瞰着田园唯美风光

大地一片金黄

一个个累的、开心的脸颊

你木讷的脸颊上挂着微笑

像极了少女羞红的脸颊

尽管，你也皮开肉绽

甚至看得见骨头

马上就要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你只是个稻草人

一个不会言语的守护者

星夜

在苍茫的夜空下

演绎着多少的悲欢离合

催命的恶魔把爪子伸向大地

收割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一轮弯月、几颗星星点缀夜空

点点星火照亮大地

凉风吹透逃亡的心

为了生存混入乱世

最终还是难以逃脱命运的束缚

惊恐，绝望；坚强，执着相聚。

昨日也一去不复归

生命比什么都贵

人生几十年，总会有风雨来陪

阳光 总会在风雨过后洒向苍茫大地

让我们抬起头学会坚强

让星空下一片祥和美丽

深秋

深秋来临的一刻

我的绵绵思想飞过小河

独自在金黄装扮的老林寒畔

树叶踩碎的声音印入心底

轻轻抖落落在肩头的落叶

却不忍拂去凌乱的轨迹

深秋的风吹进我的心

这血肉之躯变得僵硬

风卷走老树的最后一片绿叶

苍老的面颊落下一滴清泪

伟岸的身躯也不停颤抖

风的嚎叫显示着愤怒

叶子的离开显然不舍

在空中飞舞几圈猛然向着远方飞去

她要寻觅一片净土

让自己腐烂，为大地献出最后一份力

只愿来年可以看见一片生机

我的思念随着树叶摇曳

孤零的叶子

最后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在空中就被撕得粉碎

我的思念也随之分为无数

飘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冬季恋歌

雪，一片一片

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让劳累的一年好好休息

养好精神

迎接来年的耕耘

夜是那么的静

做梦也那么美好

窗外不时传来几声爆鸣

静的夜少了几分单调

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声鸡鸣

打破了这宁静的夜

外面已是雪白的一片

邻家的孩子

在雪地里追逐

雪白的土地上印着一个个小脚丫

嬉戏的声音

不时在上空袅绕

屋檐下

有个调皮的家伙

一看就知道

它准是刚偷吃了农家的粮食

这就是林中的精灵

一颗大白菜下

躲着一个可恶的家伙

她在那里偷吃我的白菜

以雪白的环境作背景

她以为我不会发现

渐渐地

越多的事物加入这个阵营

共同演绎着这冬季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