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筠圃考略
第一节 筠圃是谁?
筠圃何许人也?
《红楼梦》舒本卷首载有舒元炜的序文。舒元炜在序文中称《红楼梦》舒本的藏主为“筠圃主人”。但他并没有透露此人的姓氏和名字。
这位叫做“筠圃”的人是谁呢?
他就是姚玉栋。
姚玉栋,或称玉栋,满洲正白旗人。姚是他的汉姓。同治《临邑县志》就直称他的姓名为“姚玉栋”。同样,他的长子的名字就叫做姚荣誉。
他是乾隆时期一位著名的藏书家。
第二节 啬于财而奢于聚书
“啬于财而奢于聚书”,此语采自王芑孙《山东阳信县知县玉君墓志铭》(下文简称《墓志铭》)[1],是对姚玉栋的为人的一种评价。
王芑孙是姚玉栋的好友。在姚玉栋逝世后,王芑孙为他撰写了《墓志铭》,全文如下:
余所识辇下藏书家,无过玉栋筠圃。尝为作《读易楼记》者也。
筠圃所藏书,于集部尤富。以是洞晓古今学术,与其授受源流,持论空一世。所与游,翁学士方纲、周编修永年、桂进士馥,天下不四三人。偶从他所见余诗,趣驾十五里访余,既而邀余襆被所谓读易楼者,剧谈穷日夜。其家所藏金石书画,往往多余题识。
顷之,君再出官山东,余亦南还七八年。
其子荣庆以通判试用河南,以书告君之丧,且以状来征铭。
按状:君字子隆,玉栋其名,筠圃其自号也。本襄平民家姚氏,有赠光禄大夫、福州将军良贵者,自太祖时编入内府,为正白旗汉军。
曾祖章奇,赠资政大夫、江宁布政使。祖五格,赠资政大夫。父福葆,沟渠河道监督,授中宪大夫。母贺,封恭人。娶夏,封孺人。子六,存者四:荣庆、桂庆、炳庆、炵庆。女一,适学生灵椿。
其卒,嘉庆四年六月三日,年五十五。以某月日葬某原。
君以乾隆庚寅举人拣选知县,发山东,补宁阳。故陆公燿方为按察使,荐调单县,中以事去。再补淄川,获要犯,引见,当迁,以亲老告。亲终,出补阳信。前后在山东几二十年,历署博兴、利津、章丘、乐陵,皆能其职。
君躯干修伟,博涉强记,无所不通。以旗人自晦为吏,故世不深知。而世所矜宠有名者,君亦不以屑意。
所著诗古文八卷、杂志二卷、金石过眼录五卷。他所诠次校定尚多。
性颇啬财,独奢于聚书,人亦以是靳之。尝过厂市,酬一书如其常值,弗与,再倍之,又弗与,君怒,拂衣登车去。夜不获寐,破晓,卒遣骑奴以三倍值驰取书归。其笃好若此。
余南还,再与君书,不报。荣庆之赴余也,书不详,第言悉倾所有,未审所谓,岂物理聚而思散,抑君身后官逋私责,有不可言者耶?惟君生平寡契,晚交得余,虽不言,意绪间一似重有托于余者,其忍不铭。
铭曰:
嗟君好书,亦施于政。其在利津,义学兴盛。其去乐陵,县民遮境。救荒章邱,民鲜菜色。大吏闻之,颁下其式。再莅河滨,岁缮茭薪。经画终始,役不及民。始宰单父,匄妇道僵。往瘗其殣,遗婴卧旁。收哺以长,有蔼慈祥。傥来倏往,物运相循。书则往矣,泽有攸存。归安斯宅,利尔嗣人。
从《墓志铭》的记述可知:
(1)姚玉栋字子隆,号筠圃。
(2)他的上世本是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民家,姓姚,后编入内务府正白旗汉军。
(3)姚玉栋的世系,列表如下:
(4)姚玉栋的生卒年月:卒于嘉庆四年(1799)六月三日,享年五十五岁。以此逆推,可知他生于乾隆十年(1745)。
(5)他是京城著名的藏书家。
(6)与王芑孙、翁方纲、周永年、桂馥等人交游。
(7)他是乾隆三十五年(1770)庚寅举人出身。
(8)他在山东做官,出任多地知县,前后将近二十年之久。《墓志铭》先后提到他的任职地点共有八地:宁阳、单县、淄川、阳信、博兴、利津、章丘、乐陵。
(9)单县之任,系出于山东按察使陆燿的荐调。
(10)著有诗古文八卷、杂志二卷、《金石过眼录》五卷。
此外,关于姚玉栋的生平事迹,还可以补充、说明的有以下五点。
第一,他是正白旗春岱管领下汉军,见于山东巡抚国泰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初九日奏折[2]。
第二,他号筠圃,一作“云浦”。见于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
第三,在乾隆五十七年(1792)六月,姚玉栋与友人等(文宁、王又亮、陶涣悦、洪亮吉、胡翔云、罗聘、周厚辕、宋鸣琦、吴嵩梁、姚思勤、卢锡埰、陆元、张道渥、曹锡龄、刘锡五、何道生、徐凖)十七人有积水潭之游,王芑孙虽未参加,却撰写《积水潭游记》一文记其事[3]。
第四,姚玉栋曾于乾隆六十年(1795)任临邑知县。
第五,在任山东阳信知县期间,姚玉栋曾邀请好友王芑孙来游阳信,王芑孙因故未能成行。此事见于王芑孙怀人组诗中的《玉筠圃大令》:
君家藏书甲辇毂,岂伊藏之实能读。
读书无伴苦相求,襆被留君读易楼。
楼前乍种梧桐树,匆匆出宰山东去。
归舟未得远相寻,半道留书写我心。
在第四句之下注云:“壬子,君邀余为读书之伴,时时襆被君家。”壬子即乾隆五十七年(1792)。在第八句之下注云:“君有书邀余迂道过其所宰之阳信县。余以舟程触热,方虑闸阻,不果赴约。”[4]
第三节 辇下藏书家
“辇下藏书家”,出自王芑孙《墓志铭》的首句。这显示了姚玉栋作为藏书家的知名度和重要性。
李玉章、黄正雨《中国藏书家通典》介绍姚玉栋说:
喜图籍,字少年时开始,收书无一日停止。对破书乱简及世上流传不广之书遍加搜罗。
听说某地有善本书,虽千里之外必得之方后已。曾得王士祯、黄叔琳家藏善本数种,插架益富,收藏集部图书为多。建藏书楼“读易楼”,王芑孙作有《读易楼记》,称他为“辇下藏书家”。法式善、翁方纲均登楼观其藏书,翁方纲题有《筠圃读易楼图诗》相赠。法式善也题有《咏筠圃》云“南有天一阁,北有读易楼”。藏书印有“读易楼藏书记”、“子隆”、“筠圃”等。藏书散佚后,法式善又写有题诗云:“阁尚巍然存,楼今为墟丘”。
著有《诗古文》8卷。[5]
末句“著有《诗古文》8卷”,应去掉那个书名号。因为“诗古文”三字非是书名。
《清稗类钞》也记载了姚玉栋的轶事:
玉筠圃藏书于读易楼。法时帆祭酒式善,字开文,蒙古正黄旗人。尝有赠玉筠圃句云:“一官赢得十车书。”筠圃,名栋,字子隆,乾隆庚寅举人,官山东临邑知县,聪强嗜学,自少小以至宦游,舟车风雨,无一日暂废。尝过厂市,酬一书,如其常值,弗与,因倍之;再倍仍弗与,拂衣登车去。夜不获寐,晓遣骑奴以三倍值取之归。所藏边仲子诗册,即王文简所订之《睡足轩诗》也,前有徐东痴手记及文简跋,东痴墨书,文简朱书。翁覃溪题诗于原册,后复摹二本,以一赠时帆。时帆题诗有云:“梧桐院落疏疏雨,石墨香分读易楼。”读易楼者,筠圃藏书处也。王惕甫为作《读易楼记》,称其于书无所不读。其插架不著标题,造次抽检,未尝辄误,非专治一经、治一艺者可比。惕甫询之,则曰:“吾能目识之也。”
筠圃既于书无所不好,闻一书在某所,虽千里必宛转得之而后已,于是沈编坠帙,渝墨败纸,世所灭没不经见者,往往都在读易楼。故凡函幅之小大厚薄,潢治之精确敝好,一经涉目,便能记之。[6]
《清稗类钞》的记载实际上袭自王芑孙《墓志铭》及《读易楼记》。《读易楼记》说:
吾友玉栋筠圃于今辇下为藏书家。读易楼,其所贮书处也。迺者作图示余,属为之记。
筠圃于书无所不读,自其少小,以逮宦游,舟车风雨,无一日暂废。闲闻一书在某所,虽千百里,必宛转得之而后已。于是沈编坠帙,渝墨败纸,世所灭没不经见者,往往都来读易楼中。于凡函幅之小大厚薄,潢治之精确敝好,涉目便记。造次抽检,未尝辄误。予过楼中,怪其插架不著标题,曰:“吾能目识之也。”其好之之勤,而读之之遍,如此非专专治一艺、名一经者也。……[7]
王芑孙《渊雅堂全集》“编年诗稿”卷九有《晋太康瓦莂诗》,诗前有小序云:“……吾友汉军玉栋筠圃拓其文,装界为册,以示余,而属余题其后。”
姚玉栋去世后,其所藏书尽归长子姚荣誉继承。《中国藏书家通典》在介绍姚玉栋之后,又接着介绍姚荣誉说:
子姚荣誉,字子誉,号梦鱼,别号小圃,别署东海松柏心道人,官河南鲁山知县,继承父遗书,亦能守其藏书,另建有“得月簃”,有藏书印曰“长白姚氏子誉”、“得月簃秘籍”、“水圃”、“荣誉族名荣庆”、“曾治老聃黄歇故里”、“长白姚氏读易楼珍藏男荣誉得月簃世宝”等。刻有《得月簃丛书》10种。
第四节 宦游山东二十年
王芑孙在《墓志铭》中介绍说,姚玉栋在山东做官,前后将近二十年之久。
姚玉栋做的都是地方官——知县。
姚玉栋在山东各地出任知县,王芑孙在铭文中是分作前后两段加以叙述的。
前段所述是“补宁阳……调单县……补淄川……补阳信”:
a宁阳——b单县——c淄川——d阳信
后段所述,则是“历署博兴、利津、章丘、乐陵”:
e博兴——f利津——g章丘——h乐陵
前后两段叙述,地名毫不重复。
地名虽不重复,次序却有疑问。前段所述,井井有条;后段所述,则稍嫌紊乱。
另外,还遗漏了一处:
j临邑
可知姚玉栋总共在山东做过九地的知县。
现暂以a、b、c、d、e、f、g、h、j作为此九地知县的临时代号,分别依次考列于下:
但依据我的考察,此表并不能真实反映姚玉栋在山东做官年月的顺序。
姚玉栋在山东做官年月的真实的顺序,应如下表所示:
1【博兴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一站是博兴。
他出任博兴知县,见于王芑孙《墓志铭》,但没有说明任职的年份。
然而山东巡抚国泰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初九日奏折提及此事,记录了具体的时间。
国泰奏折中有“(玉栋)于四十三年闰六月十六日到省,曾委署博兴县知县”之语(下文将具引奏折全文)。故知其初任知县之时在乾隆四十三年(1778)。
查民国《重修博兴县志》卷八“清职官表”“知县”,乾隆间并无姚玉栋之名。在此前后之知县有周薰(三十九年)、燕增元(四十三年)、黄瑄(五十年)三人。
问题在于,姚玉栋始任此职是在燕增元之前,还是在燕增元之后?
《重修博兴县志》卷十二“宦绩”有燕增元小传,其中说:
燕增元,河南陕州人,乾隆丁丑进士,四十三年任知县。廉介爱民,煦煦如慈父母。民歌其俭,有“夫人种菜,相公着布”之谣。
郡守李涛初不喜,诮之曰:“何痩也?”增元答曰:“面虽枯,心常自适。”守问:“何所适?”曰:“增元莅官五年,与民初无龃龉,以此自适。”守因仰思曰:“吾判狱数十,惟汝县无来郡者。”遂优礼之,亲书匾文以赠曰:“民其允怀。”
四十七年大水,抚臣委某道勘灾,曰:“水仅尺耳,奚谓灾?”增元骤步水中,深及其胸,曰:“尺水能如此乎?”道曰:“休矣,燕君出,勿以致溺。贤官重吾辜。”遂白抚臣,请缓赋。
增元去后,民为立祠以祀。
小传中明言燕增元于乾隆四十三年任博兴县知县,四十七年大水时仍在位,又自谓“莅官五年”,可见姚玉栋的任期必是在燕增元之前,而不可能在燕增元之后。
国泰奏折在“曾委署博兴县知县”一语之后又紧接着说:“嗣奏署宁阳县知县”。从“嗣”字可知,姚玉栋委署博兴知县仅仅是短期的、暂时的。
2【宁阳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二站是宁阳。
他出任宁阳知县,见于王芑孙《墓志铭》,亦见于光绪《宁阳县志》。
但光绪《宁阳县志》于卷三“皇朝秩官表一”仅录姚玉栋之名,而未注明他具体的任职年份,并将他和严象琳二人的供职年份划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的郭撰和四十五年(1780)的孙祥凤之间。
据王芑孙《墓志铭》说:
君以乾隆庚寅举人拣选知县,发山东,补宁阳。故陆公燿方为按察使,荐调单县,中以事去。
姚玉栋乃“庚寅举人”,而庚寅为乾隆三十五年(1770)。故他出任宁阳知县必在中举之后的乾隆三十五年至四十五年(孙祥凤任期)之间。
据山东巡抚国泰乾隆四十五年(1780)八月初九日奏折说:
查有宁阳县知县玉栋,……于四十三年闰六月十六日到省,曾委署博兴县知县,嗣奏署宁阳县知县,乾隆四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奉文准署任事。
可知姚玉栋宁阳知县之任始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正月。
3【单县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三站是单县。
他出任单县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亦见于民国《续修单县志》。
依王芑孙所撰《墓志铭》,姚玉栋先任宁阳知县,后任单县知县。
而据民国《续修单县志》卷五,“职官”“知县”:
(乾隆)四十六年,玉栋,满洲正白旗人,举人。
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初九日,山东巡抚国泰有奏折,全文如下:
山东巡抚臣国泰跪奏,为要缺需员拣选奏调事。
窃照单县知县万在衡经臣奏请升署德州知州,仰蒙俞允,所遗单县员缺,系沿河繁、疲、难兼三要缺,例应在外拣员调补,臣与藩、臬两司于通省知县内详加拣选,非本任要缺,即人地未宜,一时实难得合例堪调之员。惟查有宁阳县知县玉栋,现年三十四岁,系正白旗春岱管领下汉军,由举人于乾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日拣选引见,奉旨发往山东,以知县委用,于四十三年闰六月十六日到省,曾委署博兴县知县,嗣奏署宁阳县知县,乾隆四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奉文准署任事,扣满年限,已经题请实授。查该员才具明干,办事勤能,以之调补单县知县,实能胜任。惟该员历俸未满三年,与调补之例稍有未符,但人地相需,例得援例奏请,合无仰恳圣恩,准将玉栋调补单县知县,于地方实有裨益。如蒙俞允,所遗宁阳县员缺,系调补所遗,例得以试用人员补用。查有试用知县孙祥凤,现年四十八岁,浙江归安县举人,拣选知县,充补四库全书处誊录期满,议叙一等,签掣山东,引见,着发往试用,于乾隆四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到东。查该员才情明白,办事实心,前经委署馆陶县知县,并无贻误,已逾一年,试用期满,以之试署宁阳县知县,自堪胜任。照例俟试看期满,另请实授。
再,玉栋系以现任知县拣调知县,孙祥凤系以试用知县请署知县,均衔缺相当,毋庸送部引见。
又,玉栋参罚案件,除已参未准部覆者例不计算外,现在罚俸住俸案件仅止五案。该员系办差之员,本年正月初一、十五两次恭逢恩旨,例得查销。现在汇册咨部。又,孙祥凤并无参罚事件。合并陈明。为此,谨会同河东总河臣李奉翰恭折具奏,伏祈皇上睿鉴。谨奏。
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初九日。
此奏折涉及姚玉栋之事有六:
(1)姚玉栋系正白旗春岱管领下汉军。
(2)姚玉栋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为“现任”宁阳知县。
(3)乾隆四十三年(1778)闰六月,姚玉栋曾一度委署博兴知县,旋于次年正月署任宁阳知县。由此可见,王芑孙《墓志铭》所记姚玉栋在山东任各地知县的顺序有误,其间遗漏了他首任博兴知县之事。
(4)国泰说,姚玉栋于乾隆四十五年为三十四岁。按:王芑孙所撰《墓志铭》曰:“其卒,嘉庆四年六月三日,年五十五。”以此推算,则姚玉栋于乾隆四十五年应为三十五岁。这与国泰所说不合。
(5)王芑孙所撰《墓志铭》曾说,“故陆公燿方为按察使,荐调单县”。此说不确。“荐调单县”之人,非山东按察使,而应是山东巡抚。国泰此奏折可证。误指陆燿的原因,也可能是源自姚玉栋本人或其家属的猜测,王芑孙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王芑孙在《墓志铭》的铭文中曾举例称赞姚玉栋在单县知县任内的作为:
始宰单父,匄妇道僵。往瘗其殣,遗婴卧旁。收哺以长,有蔼慈祥。
4【淄川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四站是淄川。
他出任淄川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亦见于道光《济南府志》。
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秩官八”,“淄川”“知县”:
玉栋,满洲正白旗人,举人,四十九年任。
淄川是著名小说家蒲松龄的故乡。而姚玉栋既是曹雪芹《红楼梦》的喜爱者,也是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喜爱者。在淄川任职期间,他从蒲松龄裔孙手中获得《聊斋志异》佚稿四十二篇。后来,他的儿子姚荣誉把这四十二篇佚稿,以“聊斋志异拾遗”为题,刻进了他的《得月簃丛书》。
姚玉栋在淄川的前任是孙功烈,“四十七年任”。他的后任是王世腾,“五十三年任”。
从王世腾的始任年份来看,姚玉栋应于五十三年(1788)卸任。实际上不然。因为他于五十年(1785)至山东济南府章邱县赴任知县了。因此,姚玉栋淄川知县之任,应止于乾隆五十年。
5【章邱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五站是章邱。
他出任章邱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亦见于道光《济南府志》、道光《章邱县志》。
上文已指出,他“于五十年(1785)至山东济南府章邱县赴任知县了”。
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秩官八”,“国朝”,“章邱知县”,“乾隆”:
玉栋,字云浦,满洲正白旗人,五十年任,有传。
这里向我们透露了姚玉栋的表字。不知是“筠圃”的谐音,还是“筠圃”乃“云浦”的谐音?我猜想是先有“筠圃”,后有“云浦”。
他的前任是萧学慎,“五十年任”。
他的后任是杨楷,“五十一年任”。
由此处的记载看来,姚玉栋的任期是乾隆五十年(1785)至五十一年(1786),前后约一年的光景。
在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八,“宦蹟六”,“章丘知县”,还有关于姚玉栋的记载:
玉栋,字云浦,满洲正白旗人。乾隆五十年知章丘县,勤政惠民。五十一年,岁大饥,赈济有策,全活者无数,咸感戴之。
这两处的记载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章邱知县任期,是从乾隆五十年到五十一年。
道光《章邱县志》卷七“职官表”,“乾隆”:
玉栋,满洲正白旗人,五十年任,有传。
其记载,除了“字云浦”三字之外,与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的“秩官表”完全一样;其小传,也与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八的“宦蹟”毫无二致。
在章邱期间,姚玉栋曾有“救荒”的善政。王芑孙所撰《墓志铭》的铭文记述了这件事:
救荒章邱,民鲜菜色。大吏闻之,颁下其式。
6【利津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六站是利津,第七站在乐陵。
他出任利津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历署……利津……”;铭文中还说:
嗟君好书,亦施于政。其在利津,义学兴盛。
言之凿凿。
但咸丰《武定府志》卷十八“职官”、光绪《利津县志》卷三“职官表”、民国《利津县续志》卷五“职官表”均失载姚玉栋之名,原因不详。
7【乐陵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七站是乐陵。
他出任乐陵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历署……乐陵,皆能其职”;铭文中并说:
其去乐陵,县民遮境。
同样是言之凿凿。
但咸丰《武定府志》卷十七“职官”“乐陵知县”失载姚玉栋之名,原因亦不详。
那么,姚玉栋出任利津知县和乐陵知县的时间能不能可得而知呢?
上文已指出,姚玉栋章邱知县的任期是乾隆五十年(1785)至五十一年(1786),下文将指出,他临邑知县的任期是乾隆六十年(1795),阳信知县的任期是嘉庆元年(1796)至三年(1798)。不难看出,从五十一年至六十年是一个空白期。
而乾隆五十四年(1789)夏,姚玉栋在京。舒元炜与弟元炳客居其家,主持抄补《红楼梦》残本之事[8]。
上文也已指出,乾隆五十七年(1792),姚玉栋在京,曾几次邀请王芑孙夜宿其家,为读书之伴。
这证明了,姚玉栋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至五十七年(1792)期间,闲居在京。
而姚玉栋又于乾隆六十年(1795)出任临邑知县,于嘉庆元年(1796)出任阳信知县。
因此,他出任利津知县、乐陵知县的时间极可能是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五十九年(1794)。依据王芑孙所撰《墓志铭》的记述,是先提利津,后提乐陵,故不妨大胆断定,姚玉栋的利津之任在乐陵之前。
8【临邑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八站是临邑。
他出任临邑知县,不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而见于道光《济南府志》、同治《临邑县志》。
有的文章曾把“临邑”误记为同音的“临沂”。
道光《济南府志》卷三十二“秩官十”,“临邑知县”:
玉栋,姓姚氏,字筠圃,汉军人,庚寅举人。
道光《济南府志》没有注明姚玉栋任职临邑知县的年份。
他的前任是朱嵩,“二十六年任”。他的后任是王天秀,“三十年任”。由此可知,姚玉栋的任期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至三十年(1765)之间。
姚玉栋任临邑知县,又见于同治《临邑县志》卷七“职官志”,“知县”:
姚玉栋,汉军人,举人,乾隆间任。
同治《临邑县志》同样没有注明具体年份,只说他是“乾隆间任”,而没有说在哪一年。这有两种可能性。
可能性之一:编纂府志和县志的人士均不知晓姚玉栋任职起始和终止的年份,也没有从有关档案记载中查到他的任职年份,而只查出是在乾隆之时,所以使用了一个含混的说法(“乾隆间任”)。
可能性之二:在《临邑县志》中,姚玉栋名列乾隆时期知县之末位。而他的前任知县程华是“乾隆六十年署任”,他的后任知县王定恒是“嘉庆三年署任”。可知他的任期起于乾隆六十年,止于嘉庆三年。
比较起来,可能性之一的概率不大。
这从该县志职官表的排列顺序可以看出端倪。兹依次列举《临邑县志》所载乾隆间知县的名单于下:
关键:乾隆五年任。
吴儒清:乾隆十七年任。
蔡应彪:乾隆二十年任。
瑺泰:乾隆二十二年任。
冀国勋:乾隆二十四年署任。
徐名道:乾隆二十四年署任。
李华钟:乾隆间任。
许天成:乾隆二十四年署任。
朱必壎:乾隆二十五年任。
朱嵩:乾隆二十六年任。
王天秀:乾隆三十年任。
董朱英:乾隆三十年任。
汤桂:乾隆三十四年任。
陈洛书:乾隆三十四年任。
孙续:乾隆三十九年任。
孙理:乾隆三十九年署任。
史集梧:乾隆四十二年署任。
李汝堂:乾隆四十三年任。
梅云驹:乾隆四十四年署任。
温颖:乾隆四十八年兼理。
嵇承群:乾隆四十八年署任。
魏博:乾隆四十九年任。
张耀台:乾隆五十一年署任。
吴于宣:乾隆五十三年任。
原逊志:乾隆五十七年任。
程华:乾隆六十年署任。
姚玉栋:乾隆间任。
王定恒:嘉庆三年署任。
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
第一点,这个排列是严格地以任职年份为序的,一无例外。
第二点,用“乾隆间”交代任期的不止姚玉栋一人,同样被使用这个说法的另一人是李华钟。李华钟的前二任为冀国勋与徐名道,他们二人都是“乾隆二十四年署任”;李华钟的后任为许天成,此人也是“乾隆二十四年署任”。由此看来,李华钟夹在前二人与后一人之间,他的任期必定是短暂的,起于这一年,也止于这一年。以李华钟之例看姚玉栋,则夹在程华与王定恒之间,他的临邑知县任期也必然应是开始于乾隆六十年(1795),结束于嘉庆三年(1798),或嘉庆三年之前。
为什么说是“或嘉庆三年之前”呢?
因为上述引文中的“乾隆间任”的说法极可能是指当年(李华钟:乾隆二十四年;或姚玉栋:乾隆六十年)。
这有旁证:姚玉栋于嘉庆元年(1796)出任阳信知县,见于咸丰《武定府志》、民国《阳信县志》的记载。
既然姚玉栋于嘉庆元年任阳信知县,则他任临邑知县的时间当为乾隆六十年(1795)而不可能晚至嘉庆元年至三年(1798)间。
9【阳信知县】
姚玉栋宦游山东的第九站,也是最后一站,是阳信。
他出任阳信知县,见于王芑孙所撰《墓志铭》,亦见于咸丰《武定府志》、民国《阳信县志》。
咸丰《武定府志》卷十六,“职官”,“阳信知县”,“嘉庆”:
玉栋,内务府正白旗人。举人,元年任。
民国《阳信县志》卷二“职官志”“县令”也作“玉栋,内务府正白旗人。举人,嘉庆元年任”。
他的前任是李文鹏,乾隆五十九年任。他的后任是赵湘,嘉庆三年任。可知他在任是从嘉庆元年(1796)至嘉庆三年(1798),大约两年左右。
另据嘉庆三年《缙绅录》“阳信”:
知县加一级:玉栋,奉天正白旗人,举人,元年三月题。
由此可知,至嘉庆三年(1798),姚玉栋犹在阳信知县之任。这是姚玉栋生前宦游山东的最后一站,难怪王芑孙把姚玉栋的这个官衔写进了《墓志铭》的标题。
第五节 姚玉栋年表
现据上文所述,制姚玉栋简略年表于下:
乾隆十年(1745)生。
乾隆三十五年(1770)中举。
乾隆四十三年(1778)闰六月任博兴知县。
乾隆四十四年(1779)正月任宁阳知县。
乾隆四十六年(1781)任单县知县。
乾隆四十九年(1784)任淄川知县。
乾隆五十年(1785)任章邱知县。
乾隆五十四年(1789)夏,在京。舒元炜与弟元炳客居姚玉栋家中,主持抄补《红楼梦》残本之事[9]。
乾隆五十七年(1792)在京。曾几次邀请王芑孙宿于其家,为读书之伴。六月中,曾与十七位友人(文宁、王又亮、陶涣悦、洪亮吉、胡翔云、罗聘、周厚辕、宋鸣琦、吴嵩梁、姚思勤、卢锡埰、陆元、张道渥、曹锡龄、刘锡五、何道生、徐凖)有积水潭之游。
乾隆五十八年(1793)任利津知县。
乾隆五十九年(1794)任乐陵知县。
乾隆六十年(1795)任临邑知县。
嘉庆元年(1796)任阳信知县。
嘉庆四年(1799)六月三日卒,年五十五。
[1] 《渊雅堂全集》,《剔甫未定稿》卷十三。
[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宫中朱批奏折》。
[3] 《渊雅堂全集》“惕甫未定稿”卷六。
[4] 《渊雅堂全集》“编年诗稿”卷十四。
[5] 《中国藏书家通典》,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2016年。
[6] 《清稗类钞》“鉴赏类”之二。
[7] 《渊雅堂全集》“剔甫未定稿”卷六。
[8] 参阅舒元炜序文。
[9] 参见舒元炜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