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元夕[33]

南宋·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34]。凤箫声动[35]，玉壶光转[36]，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37]，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38]，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39]。

注释

[33]青玉案：又名《横塘路》《西湖路》《青莲池上客》等，调名出自东汉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双调六十七字。

[34]雕车：装饰华贵的车子。

[35]凤箫：排箫，因箫管参差如凤翼，故名。

[36]玉壶：指月亮，又指计时之器，即宫漏。

[37]蛾儿雪柳：蛾儿，即“闹蛾”，是用绫绮等织物剪成，在剪好的蛾形上，还要用色彩画上须子、翅纹；雪柳，则用捻金线制成的柳丝状饰物。

[38]蓦然：突然，猛然。

[39]阑珊：清冷稀疏的样子。

赏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里的“东风”二字点破时令，这是新春正月，东风初起，元宵之夜，城中灯火通明，那一团团一簇簇银花缭绕，火树通明，空中的烟花散落下来，如繁星坠地。这样的景色只有元宵节才会有，放在其他节日上都不合适。“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词人眼中所见除了火树银花、香车宝马，还有耳中所听到的。在这样的夜晚，音乐是必不可少的。你听，那凤箫已经悠扬地响了起来，随着月亮的逐渐升起，民间艺人载歌载舞，鱼灯、龙灯此隐彼显，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翻滚着，这样的景色要持续一整个夜晚。在上阕中，辛弃疾用了“宝马”“雕车”“凤箫”“玉壶”等华丽的字眼，目的只有一个——突出元宵之夜的繁华，对元宵佳节的欢乐氛围进行传神写照，为下阕进行了完美的铺垫。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上阕写景已臻极致，下阕写人便是借了这景的衬托。在词人的眼中，这满街的游人仕女衣着万千，但是词人紧紧抓住“闹蛾儿”“雪柳”“黄金缕”这样的装饰物便将游人仕女的喧繁热闹表现了出来，夜深了，随着盈盈笑语、淡淡幽香，游人逐渐散去，但是词人还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某个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了寻找这个人，词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走了多少遍，而今人群渐渐地散了，那人还会出现吗？词人猛一回头，却发现在灯火稀疏的地方，那个人还没有离开，正在那里等待着。回首发现的那一瞬间，词人心中有多少惊喜、有多少感叹，在这一瞬间全部流露出来，这一瞬间可以说是全词精髓的凝结与升华，是心中悲喜交加的独白。读到这里，在词人恍然大悟的一瞬间，读者也恍然大悟，原来前文费了那么多笔墨，就是为篇末煞尾进行铺垫，所有的景物仅仅是为了这一个人而设。辛弃疾用笔之妙，行文之奇，令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