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泥鸿爪
四月伦敦乍暖还寒,虽然春天已经来到,草地上长满小小菊花黄花,英国人叫cherry blossom的樱花也早早开完。但一不留神,温度又会跌回三四度,昨天还短衫短裤架起墨镜晒太阳,今天又要穿回大褛。所以在伦敦生活,出门口之前不能不看天气,否则你会在烈日阳光下穿羽绒、在寒风刺骨的日子穿短裤。
记得上年四月尾,碰巧是生日,都不是十岁八岁了,生日不生日也一样要工作,整天待在宿舍读书。中途落街买点午餐顺便寄信,忽然下起雪来,狼狈之余,也想起人在异地、孤独一人的凄凉。鼻子一酸,眼镜镜片也起了一层雾气。看看天文台预测,这个四月应该没有雪了,就算有,也不凄凉。
留学生都喜欢读作家写的留学生活,有几本书我读完又读。像李欧梵的《我的哈佛岁月》,写他在哈佛读研究院时喜欢听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之余,也喜欢到舞会“和洋妞约会”。像雷竞璇的《穷风流》、马家辉的《日月》和周保松的《相遇》,都写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念兹在兹的留学时光。想到自己正在走着相似的路,读这些书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亲切,同时明白到,只有通过文字,才能将现在遇到的人与事都记下来,留住此刻的温度和感觉。
提到周保松教授的《相遇》,书里面除了写他在伦敦读博士时的留学生活,更多的篇幅是写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系。像他在迎新营写给新生的信,也有在学期完结后写给学生的感言。很多年前读中学的时候,就是读到这些温柔的文字,才立定决心要入读中大政政系。转眼从政政系毕业几年,仍然觉得政政系是如此特别,如此充满人情。举个例,我们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收到一封“政政家书”的电邮,由系里面的老师教授写写政治以外的话题。最近就收到马树人教授(SY)的家书,是他退休在即的告别家书。
马树人教授的课都有一个特点,都是mind-blowing,都会震荡我们的思想。其中一门是一年级生读Thinking Politically,单是Knowledge is Power抑或Power is Knowledge就已经在课堂讨论半天。SY又曾经在政治课中提到李香兰的故事,听着张学友的《李香兰》,一句“却像有无数说话,可惜我听不懂”,那刻心情的沉重到现在仍然深深记得。
SY在告别家书里面,说到“雪泥鸿爪”这个成语,他说一切都是偶然,不必计较。马树人教授就是个低调的人,连在学系网页中的老师简介,头像也是一只公仔的样子,而非大头照片。在课堂上,他永远都像派给我们的powerpoint一样,留了很多空间让我们自己填写、思考。就这样,在二十多年里面,影响了很多代政政人。马树人教授在政政系、在这么多年的学生心里所留下的印记,又怎会只是雪泥上的指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