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当下省思
第一章 你快乐吗?
起初,我想进大学想得要死;
随后,我巴不得赶快大学毕业好开始工作;
接着,我想结婚、想有小孩又想得要命;
再来,我又巴望着小孩快点长大去上学,好让我回去上班;
之后,我每天想退休想得要死;
现在,我真的快死了……
忽然间,我明白了,我一直忘了真正去活。
——无名氏
这本书探讨的是使生命富有意义的“真实刹那”,以及我们如何拥有更多的“真实刹那”。它要你去体验生命中每一刻的完美与奥妙,真正的满足就在当下的此时此刻,而不是非要等到赚了更多的钱、找到门当户对的另一半或减肥成功以后才能获得。它探讨如何重新看待你与伴侣、孩子在一起时的真实刹那,工作和游戏时的真实刹那,最重要的是,面对你自己的真实刹那。
诚实看待自己的生命。你每天每夜所做的事都很有意义,且能使你心中微笑吗?你是否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几乎毫无乐趣的事情上?当生命终了,你会不会希望自己曾经以另一种方式过活?如果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你会做什么改变?
审视你的内心深处。你快乐吗?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必须拥有才会快乐的?你确定拥有那样东西之后,你一定会快乐吗?那样你就满足了吗?
真切正视你自己心灵的价值。假设明天你突然死了,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时,哪些时光会是你最珍视的?你会最想念活着时的哪一部分?
“用心”
借着这本书,你可以开始针对这些问题去寻找自己的答案,就像我也一直在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答案一样。我相信对自己提出这些问题非常重要,它会迫使我们不再麻木地、机械地过日子,而必须用心去活。
有一个禅的故事很有名——一个弟子来到师父跟前,请求师父开示生命的智慧。师父注视了一会儿这个焦急的弟子,然后拿起毛笔写下“用心”二字。弟子不解,着急地请师父解释,师父又写了“用心”二字。这时,年轻的弟子又颓丧又生气,完全无法理解师父要教给他的道理。于是,师父不断地耐心写着:用心、用心、用心……
生活的片段,有时是无尽的喜悦,有时是深沉的伤痛。然而不变的是,当你全心全意于你所处的那一时、那一事、那个当下,你所经历的便是一个深具意义、绝不枉费的刹那。这就是我所说的真实的刹那。
电影《银河飞龙》里有一句台词是:
我发现“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是人类常问的典型问题,然而,我倒觉得,不如问问“我们真的在这里吗”,这似乎更值得深思……
此刻,你正心无旁骛地读着这个句子吗?抑或分了神想着其他该做的事,或盘算着晚餐要吃什么?你是不是好像在读着,心里却仍挂念昨晚和女朋友吵架了,或在猜想刚才碰到的那位男士会不会打电话约你出去?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全然专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无法心无杂念地感受眼前的时刻。我们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心不在焉上,以至于很难拥有真实的刹那。因为只有在你百分之百地经历当下的那一瞬间,真实的刹那才能富含力量,才能完满。
真实刹那的另一个说法是“全神贯注”。全神贯注是东方许多地方的传统思想之一,特别是佛教的核心概念。简言之,就是将全部心神贯注在眼前手边的事物上,让心灵毫无杂念地去体验当下。
投入每一瞬间
全神贯注使你完全投入那一瞬间,它能把每一个寻常的经验,如散步、哄孩子入睡、拥抱伴侣,甚至单纯地开车,转变成一个个真实的刹那。当你全神贯注时,就能毫无遗漏地去感受自己当下所处的环境和正在做的事,而不是麻木地让眼前这介于过去和未来的瞬间,成为又一个即将逝去、将会被遗忘的时刻。稍后,我会在书里提供一些能帮助我们活得更全神贯注的方法。
全神贯注的反面是麻木,没有思考,没有感觉,机械地、无意识地活着。我相信,我们自己和周遭亲友的许多痛苦,其实是肇始于我们的麻木。
因为麻木,你才可能维持着一段对你毫无益处甚至可能有害的关系,而且全然无视自己的悲惨不幸。
因为麻木,你才会长年累月忽略身体发出的警讯,忽视慢性消化不良或胃溃疡,只晓得猛吞胃乳片,直到多年后医生对你说你已病入膏肓,才懊悔不已。
因为麻木,你才会抽烟、喝酒或吸毒,无视自己的日夜咳嗽、情绪不稳、精神时好时坏,不知道自己是在慢性自杀和伤害所有爱你的人。
因为麻木,你才会明知身处不公平的境遇中,却仍默默承受,毫不反抗。
太多时候,我们大多数人都受困于这个不健康的习惯;而一旦麻木地过日子,我们便错过了所有真实的刹那。心理学教授蓝爵(Ellen Langer)写过关于麻木的书。他说麻木生活和行动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坠入行尸走肉的泥沼里。我们顺着时间走下去,眼光却不看着当下,只着意于未来,之后则怀疑,为什么不曾走到任何能给自己有持久成就感的目的地。
若想拥有每一个真实的刹那,就得用心迎接生命为你展现的每一刻,全心全意活在当下,放开心胸去充分感受,尽情展现生机。
为未来而活
在美国要过得麻木很容易,因为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为更美好的明天而活”。美国向来是逐梦者聚集的地方,他们从世界各地移民来到这里,怀抱更大的梦想。问题是,整个20世纪的后半段,我们都在为明天而活,对当下所付出的时间则少之又少。我们为未来计划、为未来担忧,然后不知不觉中,当生命走到了尽头才醒悟:我们一心一意计较已发生或希望发生的事,却忘了享受当下的每一个片刻;我们都变成了“为生活做准备”的专家,同时也变成了“现在就充分享受活着”的低能儿;我们为事业做准备,为休假做准备,为周末做准备,为退休做准备——总括起来,我们其实是在为生命终了做准备。
如此擅长于为未来而活,问题就出在我们已养成了不活在当下的习惯,于是当那些期待已久的美好事物——假期、升迁、狂欢会……真正来临时,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享受了。面对这些引颈期盼了好久的美事,我们依旧匆忙走过,仿佛这些只是一件件麻烦事。我们迫不及待要把它们解决掉,但时过境迁,又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还是觉得失落,觉得不满足。
最近有一位好友结婚。她花了一整年时间来筹备她的婚礼——那的确是一场别致、出色的婚礼。第二天早上,出发去蜜月旅行之前,她从机场打电话来。我问她是否满意这场婚礼,她竟表示她感到异常空虚。“我几乎想不起来婚礼的样子,”她的声音里透着失望,“好像迷迷糊糊地就过去了。”
我的这位好友的感受并不特别,当我们将生命耗费,在为未来做准备,而非享受眼前的时光时,我们便把快乐也给延误了。我们失去了欣赏和领会快乐的能力,一旦真有机会体会真实的刹那,就只能和它擦身而过了。
在美国,我们活在一个只重行动、不重实质的文化里,这也就难怪我们如此拙于创造真实的刹那,更遑论能在每一个当下怡然自得。我们一向重量不重质,只在乎不断地活动所带来的刺激,对实质问题则不闻不问。我们常以外在的成就来论断别人或自己,却忘记自己在本质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是一群兴风作浪的行动者、成就狂,一如塔希(Nina Tassi)在《嗜快成瘾》(Urgency Addiction)一书中所描写的:“一群速度崇拜者”“愈大愈好……”“任你吃到饱……”“买一送一……”“一样价钱买得更多……”“史无前例的速度感……”“最新、最先进的……”——这就是美国精神。
错用“消费意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我们进入了一个疯狂的消费主义时代。我们追求尽可能多,且尽可能快速,消费和业绩成为我们的快乐钥匙。我们对自己说:只要有汽车、房子、彩色电视和一个好工作,我们就算过关了;如果我的这些东西能比隔壁那家伙的更新、更好,或能谋到一个名号更响的差事,可就成就傲人了。我们的英雄是那些拥有最多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事物上。人生的目标不再是生活,而是“拥有”和“完成”。
无可避免地,“消费意识”把我们通通变成了延误快乐的高手。延误快乐的意思就是:相信“为了能快乐,必得有某些先决条件才行”。你相信自己,“等到……之后,我一定会很快乐”。
我们相信在拥有某种经验、某种财富或某种地位之后,我们就会快乐,而在这之前,快乐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努力工作或任时间流逝,然后终有一天,我们所期待的快乐源头就会降临。我们完成学业、减肥、创业或买房子,然后欣喜地等待快乐的到来,最后大失所望。我们或许会觉得满足,却不快乐。
这样的过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没错,我知道我曾说只要当上经理,我一定会很快乐,可是我现在才发现,真正能让我快乐的,是当老板。”于是我们再一次把快乐顺延到下一个目标上。
时不我予
就像吸毒一样,总是需要越来越重的剂量,才能达到兴奋的效果,最后,终有一天,你再也离不开它。我们之中,一定有很多人已经步上了这条路。我们买了车子和房子,我们投身于工作,并且正一步步爬上了成功的阶梯,我们努力供给小孩一切我们不曾拥有的东西。我们得到很多想要的东西,也成了我们从前所羡慕的成功人士,但是渐渐地,我们开始怀疑,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停地追求的那些梦想,已经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心灵和情感的死胡同。这一路上,我们拿出所有真实的刹那来换得财富,达成了目标,但是,我们换不到快乐。
而更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时间已悄然飞逝了。每个周末,我们奇怪一个星期又跑哪儿去了;每个除夕夜,我们感叹怎么一年又不见了;早上醒来,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三四十岁或更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时间是怎么流逝的。我们看着孩子毕业,有了自己的家,但总觉得摇他们入睡、教他们绑鞋带都仿佛是昨天的事。
我们不能让时间慢下来,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向死亡的那一端迈进,一点点地变老;但是我相信,一旦我们能全心全意地体验生命的每一刻,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有意义。
最长的40秒
你的一生中,可能也有过这样的体验:明明是稍纵即逝的刹那,却觉得有好几个钟头那么长;明明才几个星期,却像是过了几个月;明明才几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通常在这种时候,比如,分娩的时候,自己或家人在病床上等检验报告出来的时候,和心上人第一次亲吻拥抱的时候,整晚盯着电话等男朋友为昨天的争吵道歉的时候……你完全专注于当时的情景。在这样的情形下,时间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尽管你的理智告诉你,这一天、这个夜晚绝对跟其他任何时候一样,你还是会发誓:感觉起来起码有平时的两倍那么长。那是因为当时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感情已经完完全全地投注在每一个瞬间了。
1994年1月17日凌晨4点31分,我和上百万的南加州人一起经历了一场美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地震。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恐怖的感觉:我们夫妻俩只能死命地攀在床边,在寒冷的黑夜里,周围地动山摇、隆隆作响,听起来就像是世界末日到了,我们死定了!
谢天谢地,我们没死。之后的几个小时,我们缩在衣帽间的地板上,等着余震过去。我们简直不能相信收音机里传来的消息,所有报道都说主震大约持续了40秒。“不可能!”我和丈夫叫着,“至少有3分钟!”我们觉得新闻报道都错了,可是并没错!后来的几天,我和很多朋友、邻居谈起那次地震,也听了许多收音机和电视里的报道评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场地震只有40秒。他们都和我们一样,一口咬定地震持续了好几分钟。当然,我们都错了。我们体验到的是我们一生中最长的40秒。
毋庸置疑,那次地震是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经历。它绝对够资格成为一个真实的刹那,尽管我绝不希望常常遇上。然而,和所有真实的刹那一样,它赐给了我们许多美好的礼物——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使夫妻变得更亲密,使家人关系更近,朋友或陌生人之间也增添了真诚的关怀和亲切感。经历过这样震撼的时刻,我们的心被震开了,我们的灵魂被震醒了。因为我们被迫放慢了脚步,在地震当天的每一分钟和往后的几天里,一心一意面对遭遇到的一切,结果,我们感受到了更多的爱。
我的寻乐之路
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一个探索者。凡认识我的人从不会觉得我是个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儿。我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从孩提时代,我就想为母亲眼中的忧郁、父亲心中的迷惑和我自己的痛苦找寻答案。最让我小学老师诧异的是,我三年级第一次写诗时,写道:“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快乐?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人生的意义,找不到答案让我异常失落。”
18岁离家后,我认真地踏上了寻找真理之路。我找到了一个心灵上的导师,跟着他开始学习静坐,经常闭关静修好几个月,希望能在方寸之地找到我所企求的宁静和智慧。我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数年后,我知道是时候了——我该回到外面的世界,去找寻我生而为人的目的。然后我回到学校去修完学位,开始致力研究我最关心的——爱、关系、生活的过程。
我将客厅作为工作坊,迎接18位好朋友的来访。我并不打算出名,也没打算主持电视节目、广播节目,甚至出书。我只是将我的所学和我挚爱的友人分享。所以当第二次工作坊来了25个人、第三次来了更多的人时,我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地,我该走的路越来越清楚地展现在眼前,我也迎了上去。我很庆幸上天赐给我与人沟通的能力,使我能提醒他们和我自己,爱是多么重要。
决定当老师之后,我就立誓要竭尽所能,影响更多的人。我并没有在一夜之间成功,我也不曾这样奢望。在我的一生中,所有的事都得来不易,我总是必须先有所为,才会有所收获,我的事业也不例外。
回顾过去,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凡事都必定全力以赴。其一,小时候,我多数朋友的家里都比我家有钱,我家的房子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小的,穿的衣服都是从折扣店买来的标签被剪掉的瑕疵品。真正需要的用品,我不曾缺少,但也从未尝过“拥有好多好多我想要的东西”的滋味。也就是说,如果我得到了什么东西,那一定是因为我努力付出过。其二,我觉得自己的长相不太有魅力。你想象一个干干瘦瘦又十分严肃的小女孩,肤色苍白,绑着发带,脸上架着一副丑丑的眼镜,那就是我的样子了。我知道我不太可能凭外貌让任何人对我留下好印象,所以我只能以才智取胜。即使多年以后,我换上了隐形眼镜,学会了打理头发,也注意到有男孩子觉得我还有点吸引力,我仍然不认为自己长得好看。
所以在我的事业刚起步时,我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打拼,忙得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颇有名气了。直到几年前的一次因缘,才使我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方向。当时我在电视台主持一个每天都播出的节目,那天我和一个外地来的朋友一起开车去电视台,刚一进摄影棚停车场,她就看到有一堆“影迷”在等着我签名。她忽然咧嘴大笑:“芭芭拉,你真的梦想成真了。”之后,她语带关爱和赞叹地说,“你一定很快乐!”
愿望多,快乐少
听到这句话时,我心里好像有一道窗帘忽地被掀开了。霎时,我看到自己的的确确完成了许多长久以来的梦想:我现在住的房子,比任何一个小时候玩伴住的房子都好;我有能力为自己买所有小时候买不起的东西;我可以送我妈妈到任何地方去旅游,那是从前她培育我成长的时候不可能负担得起的;我终于找到一个不论我多丑(即使是戴着眼镜、扎着马尾辫)都会爱我的男人。然后看看现在,我正开着车子去录我的电视节目呢!可是审视内心深处,我看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不快乐。我很得意,我很满足,可是我不快乐。
那天听了朋友那句话,我满脑子想的只有这件事:我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我深信自己工作的价值,我也知道很多人的生活因此而改变,我绝对以自己的工作成就为荣;我的婚姻生活美好而甜蜜,我的健康状况良好。这一切为什么还不能使我快乐?为什么还不够?到底漏掉了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看到了真相:我不快乐是因为我不曾让自己体验许许多多真实的片刻,那些无所为而为的片刻,那些不为工作目标忙碌的片刻,那些我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待在什么地方的片刻。我擅长行动,却对如何单纯地活着极不在行。这么多年来,我满心相信:只要能达成愿望,我一定会很快乐。如今,我拥有了从前向往的东西,但也明白:就算获得更多,我也不会快乐;如果我现在觉得不够,那么永远也不会够。
我决定牢牢记住这个领悟,我把它写在一张小卡片上,摆在我的镜子前,每天早上读一遍:
什么时候我才会觉得够了?够了之后要做什么?
拿这几个大问题问问自己——如果你此刻觉得不够,什么时候才会够?在那之前,你得再赚多少钱?再取得多少成就?然后你要做什么?你的生命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有人告诉我,他们仅仅对自己提了这几个问题,就开始了一段长达数星期之久的自我探索历程。
满意不等于快乐
因为我回答过这些问题,所以现在我知道:我可以再出一打更畅销的书,再上千百次电视节目;如果我有小孩,我当个全职妈妈,会教养出完美无缺的孩子;如果我从商,我会有本事买下任何我要的公司,但是,没有一件事能让我快乐。这些最多能让我满足,令我得意,却不能带给我快乐。
快乐与满意的差别在哪里?满意基本上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它代表完成了某件你有所为而为的事——一项计划、一次交谈、一顿晚餐。比如,新书的进度又完成了一章,我会觉得很满意;发表了一场演说且颇受好评,我会觉得很满意;把柜子清理干净,我会觉得很满意……总之就是有某件事情完成了。
快乐则是比较倾向情绪方面的满足。当我在某本书的某一章里写出了自己都叹为观止的语句,我会觉得很快乐;演讲后,有人前来和我分享感触,我深有同感,会觉得很快乐;我望着衣橱里的某件衣服,回想起曾经穿着它度过的一个有趣的夜晚,我会觉得很快乐。
我记得我的第三本书刚刚成为《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的那天,我的经纪人一早就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当然很兴奋。那本书我写得很认真,它能有好成绩,我当然觉得满足又得意。那天晚上杰佛瑞下班回来,我们一起躺在床上。他把我揽入怀中,抚摩着我的头发,告诉我他多么以我为荣,因为我为这本书付出了这么多,因为我这么辛苦到各地去促销,因为我这么聪明慧黠……我热泪盈眶地接受他的爱。那一刻,并非之前,我好快乐。那相爱的一刻正是真实的刹那。
我们都做过让自己很满意的事情。然而不论我们再做多少,再体会多少心满意足,我们都需要学会创造真实的刹那,只有这样才能拥有真正的快乐。
快乐的唯一源头,是拥有许多生命中真实的刹那。
快乐的源头
快乐只存在每一个刹那的当下,也只在当下可得。快乐降临的那一刹那,绝不会是我们存心去寻找快乐的时候,因为一旦存心追求,我们的心就已不在“此时此地”,而是到“别处”去了。如果我们能让自己回到现在,全神贯注于手边的事物,快乐便会不求自来。
“快乐(happiness)”这个词源自古英语里的“hap”,指机会或运气(不论好坏)——意思就是人的遭遇(happens)。换句话说,照词源上的解释,“快乐”应该是“所有当下的经历”。所以尽管我们会说“我要快乐起来”,基本上我们已经把自己投射到未来去了;而快乐,依照定义,是只存于当下的这一刻。
世界闻名的越南禅学大师一行禅师(Thich Nhat Hanh)写过一本深具启发的书《一步一莲花》(Peace Is Every Step),他在书中写道:
生命的意义只能从当下去寻找。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如果我们不反求当下,就永远探触不到生命的脉动。
如果你不知道珍视现有的一切和现在的自己,无法从中得到快乐,那么即便将来拥有了更多,你也不会快乐;要是你不懂得怎样充分享受手上的500元,就算有了5000元甚至500万元,你也还是无法享受;和你的另一半在家附近散散步,要是你不能从中得到乐趣,就算去夏威夷、去巴黎也没用。我并不是说多点钱、多点休闲活动,不能让生活更舒适。事实上,生活是会因此舒适些,但你却不会因此而快乐,因为钱和休闲活动本来就没这功效。只有你自己,借着学习活在当下,与时偕行,才能让自己快乐。
想象一下,你的心愿是要成为一位小提琴演奏家,有人给了你一把老旧的破琴练习。你当然想有一把“斯特拉迪瓦里斯”(Stradivarius)小提琴,那可是全世界公认的顶尖好琴,可惜你没有,只好夜以继日地练习,把全部心力倾注在那把劣等的琴上,演奏出最美妙的乐声。有一天,来了位慈善家,送了一把你梦寐以求的“斯特拉迪瓦里斯”小提琴,你颤抖着接过了琴,然后开始演奏,你的琴声真是优美动听极了。动听的原因可不是那把价值25万美元的名琴,而在于你已练就了小提琴家所必须具备的精湛技巧。
要是你没有学会驾驭那把旧琴,你就不会有能力去拉“斯特拉迪瓦里斯”小提琴。假如你不学着享受你已拥有的一切,那么拥有再多,也不能带给你快乐。
“孩子们将为你带路……”
别害怕这些道理听起来太深奥、太抽象,似乎连听都听不懂,只管照着去做。我可要提醒你,你也曾是个快乐的高手——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儿童是创造真实刹那的专家,他们还没有学会按捺住心中的欢欣,所以可以尽情尽兴。这也是每个孩子看起来都如此不可思议的原因。他们完全投入“此时此刻”,完完整整地活在当下,不论白天或晚上都充满了欢乐和笑声。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工作要做、没有账单要付、没有责任要扛。他们做游戏时的专注和全力以赴,比起我们大人工作时的干劲,可一点儿都不逊色。他们有本事从每一口食物、每一朵花、每一片云、每一个经验里,探索、品尝纯粹的惊喜,有这份能耐,就能够让他们心满意足。
抉择学院(Option Institute)的创办人之一柯福曼(Barry Neil Kaufman)有一句精彩的名言:“我们的忧患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学而时习之。”意思是我们还有“放心于当下”的本能,我们可以戒掉麻木的习惯,开始全神贯注地去品尝每一分活着的滋味。我相信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导师,看到他们那么倾注全力去感觉、去经历,我们应该记住:他们正在为我们示范心灵上的奥妙巧思!是孩子们!是他们为我们指引了一条能寻回喜悦、找到自己真实刹那的必经之路!如同《圣经》上所说:“除非你能像孩子们那样,否则你不能进天国。”
不要不停地找事做
刚开始学着在生活里创造真实的刹那并不容易,最大的障碍是我习惯了不停地找事做。这一点到现在还常困扰着我。几年前,我先生杰佛瑞和我去了一趟纽约,除了办些公事,也顺便去玩儿,那大约是我刚刚发现自己很难去体验真实刹那的时候。星期五早上,我们俩红着双眼抵达纽约。一到旅馆,我立刻开始向几家餐馆预订周末的位子,然后赶快翻开报纸,找各式各样我们喜欢的活动。杰佛瑞好像被我弄得有点烦,但我想他只是累了。我们到街上去逛了一会儿,就回旅馆准备吃晚餐。我才拿出我的计划表,准备和他一起敲定行程,他竟然事不关己似的冷冷地看着我,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亲爱的?”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气你。”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立刻自我防卫起来。
“我也不知道,你好像神经病一样不停地计划、不停地列表。你就不能轻松一下?不要老想去控制每一件事吗?”
一听到“控制”这个最让我敏感的字眼,我的火气立刻蹿了上来。
“我没有要控制每一件事,我只是想确定我们会玩儿得很高兴!”我大声嚷着。
“唉!你只要别老想这么多,芭芭拉,说不定你就会有个愉快的假期。”
我开始从心底深处哽咽了起来。他是对的,我一直很努力,努力玩儿得开心,努力把每件事都安排得最完美,努力让他快乐……我这一生都在努力掌控每一件事情的结果,尽全力去完成每一个目标。我打心眼里相信,努力得愈多,快乐就会愈多。现在我却要面对一个事实:我的努力其实正是我享受喜悦的最重要阻力。荒谬的是,喜悦却是多年来我拼了命想得到的东西。我哭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努力。
杰佛瑞过来搂着我,我呜咽着道:“我好害怕我一不努力,就会失去什么东西。”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接着说的话:
“如果一直这么努力,你就会失去所有的东西了……”
杰佛瑞话中的道理直指我心。当他抱着我,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水时,我知道我该从头去学怎样过日子了。这一生引领我走到这里,让我拥有眼前成就的,是行动的力量:去鞭策,去奋斗,去开创。这不是一种坏的力量——我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这股力量功不可没;但我需要另一种全新的力量,带领我走向人生的另一个层次。那是一种我不擅长、不太了解的技巧,那是单纯地活着的力量。
那晚在纽约,我那练达心细的丈夫所一眼看穿的,就是我活到现在最常使用的方式,此刻竟成了我的绊脚石——我越是努力去做些什么来求得快乐,结果越不快乐。他当然也就跟着不快乐。
杰佛瑞的一席话使我醍醐灌顶,那晚我写下了这个故事。
“攀湖”的女人
从前有个女子去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开始爬的时候,她只是个小女孩,对爬山之前的一切都已不复记忆。年复一年,她在峭壁上越攀越高,渐渐地,她的攀爬动作十分熟练,她锻炼出强壮的腿肌和腰力。不久之后,爬山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一点点向上移动,后来甚至不必再费劲,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往上爬。
终于有一天,这个女子登上了最高峰,她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极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开始下一段人生的旅程,去征服另一座高峰。当她极目远眺时,看见一个非常美丽的蓝色的湖,湖面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她爬了一辈子的山,从不曾离开过山,所以也不曾见过湖。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湖。她看着眼前这片陌生的一望无际的水,得到一个结论,这一定是一座很特别的蓝色的山。看来要继续以后的旅程,唯有先跨过这座外形奇怪的蓝山,她决定勇往直前。
于是山里的女子来到了水边,开始用她最熟练的动作,尝试“攀过这个湖”。一开始,她弄不懂为什么会毫无进展,而且还把自己累得半死,只好再次集中全身的力量,更用力地“爬”,前脚接后脚,一步又一步,两手还拼命地想去抓住那些“蓝色的岩石”,但终究是白费力气。她不停地往下沉,却一寸也前进不了。
山里来的女子几乎想放弃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有个男子浮在湖面上,双手和双脚轻柔地动着,整个人便能在水上优雅地向前滑行。
“你在做什么啊,朋友?”他向她喊道。
“你看我像在做什么?”她满脸尴尬地回答,“我想攀过这个湖。”
“我的小姐呀!”湖里的男人道,“你难道不知道湖是不可能攀过去的吗?在水里移动的唯一办法是游泳。”
“可我是最棒的登山好手啊!”这位爬山女高手坚持说,“我一辈子都在学爬山。我可以登上任何一座山,可以征服任何一个高峰。我一定也有办法攀过这个湖。”
“我很肯定你是个优秀的登山好手。”湖里的男子很礼貌地对她说,“可惜爬山的技巧在水里完全用不上。你必须比山更强韧,才能征服山——这是你登上峰顶所需要的智慧。如今你想越过这个湖,你需要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技巧。你得重新学起——完全向水的力量投降,让它强过你,你不必再去用力。事实上,你越不刻意用力,游得越好。”
就这样,湖里的男子开始教山里的女子游泳。最初,她在水里又踢又打,弄得水花四起,因为她太习惯于登山时的用力动作了。不过她的老师很有耐性,她慢慢地学会浮在水上了,让微风和波浪轻轻地带她向前,直到她终于彻底放松,不再使劲。
山里的女子由此领会:全然放松竟和奋力向前一样有力。
在我们学习去体验更多真实刹那的过程中,必须去熟悉另一些与以往惯用的“列表”“设定目标”等生活方式大不相同的技巧——湖是不能“攀”的。接下来,我要提供一些随时随地创造真实刹那的方法。
什么是真实的刹那?
什么是真实的刹那?如何知道你已经拥有它?要出现真实刹那,必须具备三个要素:
意识
真实刹那只出现在你有意识地全神贯注于身所处、手所做和心所感的时候。因为你用心,所以能看见许多平常不用心时所看不见的事物。用心时,意识里除了此刻的体会,别无他物。
联系
真实刹那只出现在你与某人或某物灵犀相通的时候。这份联系可能发生在你和所爱的人、你和某个陌生人、你和正靠着的那棵树、你和上帝之间。有了这份联系,真实的刹那出现时,平日分隔我们的界限会消除,神奇的事情会发生。
我们称这界限消融的经历为“爱”。因为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彻底交出自己
真实刹那只出现在你彻底投入正在经历的事情,并且完全放弃掌控权的时刻。你百分之百专注于正在做的事,不论是散步、做爱、烤面包,还是看着孩子们游戏。你全心拥抱此刻,而不是抗拒。
当你想控制或抗拒某个情况或某种情绪时,你便不可能拥有真实的刹那。
如果我能为你列出一个拥有真实刹那的公式,这公式大概会像这样:
全神贯注于当下的经历或感觉;
打破个别分开的幻象,和你面对的人、事、物充分联系、交流;
然后,全然投注于心灵的交流中。
现在,你应该正在享受真实的刹那了。
真实刹那在你日常生活里俯拾即是——
我弟弟是个风帆好手,他感受过许多挺立在风帆板上破浪而去的真实刹那。那些瞬间,他觉得自己和手上的帆、脚下的浪板,甚至四周的海水已融为一体。他把自己完全交付给迎面而来的风和浪花,与海为伍。他觉得生活充满了生机,非常满足。
我母亲则在花园里享受到了她的真实刹那。她对每一株新栽的花、每一寸待整的地、每一片摘下的枯叶都倾注全部的心意。她和一个个经过她的培育得以绽放的七彩小生命相契、相通。她浑然忘我于指间的泥沙、湿土的香气,感觉她为大地带来了新生的甜蜜欢欣。
我带我的小狗,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碧珠一起散步的时光,是我拥有真实刹那的时候。跟在它毛茸茸的小身体后面,我会变得对路边的花草树木或任何一点小声响都非常敏锐;我会跟上它轻松的节奏,感受到它的律动。它的需求,于是变成我的需求。我的心神完全投注在散步之中,不去别的地方,也不做什么。碧珠提醒了我:或许人生的意义,不过是嗅嗅身旁每一朵绮丽的花,享受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最近我收到一张问候卡,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分享里头的话:
昨日已成历史;
明日还未可知。
此刻是上天的赐予(gift),
所以我们称它作“现在”(the present)。
真实刹那只出现在你有意识地
全神贯注于身所处、手所做和心所感的时候。
而唯有全神贯注于那一时刻,
你方能得到那一时刻所带来的赐予、启示或喜悦。
- 编者按:present具有双重意义,可指此时此刻,亦可指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