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时差的城市——献给父亲
冯娜
抵达乌鲁木齐的第一夜一个维吾尔族男人醉倒在地
他摔倒在我经过的街道像一摊泣不成声的岁月
这样的时辰对于北方已经算不上心酸
更算不上寂寞在这与你有着两小时时差的土地
父亲,我是否应该将光阴对折
剪去那些属于南方的迷失
早些年,我差点跟随一个男人去往最冷的海域
而你并不知晓
乌鲁木齐是座建在你年轻面容之上的城市
那时你健硕喜悦千杯不醉
它有你虔诚中偶然的冷漠
那时我们互不相识你在神前替我的前世祈告
我是一座与你隔着近三十年时差的荒城
我有你盛怒之下的灰烬
你何尝想过呀,成为一个女人的父亲是如此艰辛
在重返乌鲁木齐的路上等吃手抓羊肉的空隙
一个中年男人与我说起他的悔恨
他目光呆滞我默不作声
父亲,额尔齐斯河的水一直往下流
一个又一个迁徙者的命运
我和你一样,竟没有把多余的爱憎留在岸上
每一年我都离你更远
我已经可以用捕风者的记忆向你描述一座城市:
这个城市是酒醒后的男人
这个城市是已经孕育过的女人
它仿佛看透了你我身体里的时钟
为了让我更接近你的夏日时
在乌鲁木齐的每一夜天都黑得很迟
(选自《南方诗歌》2014年创刊号)
导读
女儿与父亲的对话应该是温暖而倾心的,但是也必然要承受两个小时时差的北方带来的寒冷、陌生和惊悸。甚至还要隔着几十年的光阴重新认识过往。这样的交错,不只是地理和时间上的,更是内心渊薮的。这是一首祈愿之诗,是试图拨回指针重新面向自我的诗。只可惜,这只能是徒劳的。诗人能做的也许只是这样不停地倾诉,不停地祈愿,不停地寻找。(霍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