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命运织就我们的婚姻之锦
诗人闻一多,年轻时一直憧憬着自由恋爱,但却最终迫于父母的压力走进了包办婚姻,他的妻子叫高孝贞,是闻家远房的姨表亲。虽然极度讨厌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对妻子依然非常负责,帮助高孝贞进入武昌女子职业学校。赴美留学后,闻一多经常写信关心她的学习情况,在信中,他以美国著名女诗人为例鼓励她:“女人并不是不能造大学问、大本事,女人并不弱似男人,外国女人是这样,中国女人何尝不是这样呢?”在与高孝贞的鸿雁传书中,闻一多逐渐产生了同情与共鸣,两人之间迸发了爱情的火花,不久他写下了著名的《红豆》组诗,寄给妻子,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抗战爆发后,闻一多夫妇被迫分离,但始终通信不断,颠沛流离中,两个人的心贴得反而更近了。本书主要辑录了两人之间的书信,展示了日久生情的甜蜜婚姻生活。
闻一多自幼酷爱读书,聪敏勤奋。1912年,13岁的闻一多考入清华大学前身北京清华留美预备学校。少年闻一多因文采卓然闻名乡里,考入清华后闻家远房表亲高承烈对闻一多欣赏有加,认为他将来肯定有出息,主动来到闻家提出要将女儿高孝贞嫁给闻一多。高家亦是官宦之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真乃天作之合。
闻一多在清华接受的是美式教育,倡导自由恋爱,对爱情充满了浪漫的渴望和憧憬,除了写了许多爱国诗之外,还写了许多爱情诗。他曾说:“严格说来,只有男女间恋爱的情感,是最热烈的情感,所以是最高最真的情感。”清华十年,闻一多积极从事校内的各种文学艺术活动,对自己这门娃娃亲并未多加考虑。
在清华的学习即将结束,闻一多准备赴美留学。1921年年底,父母催他回家结婚的信如晴天霹雳般打在他的头上。几经挣扎,终究不忍违抗父母之命,闻一多在1922年的新年做出了他人生的“一大牺牲”——回到故乡与高孝贞完婚。高孝贞是闻一多的远房表妹,比闻一多小四岁,出身官宦之家,读过私塾,没有裹脚,在学识见闻上虽不能与闻一多比肩,但又不完全等同于深居绣楼的千金小姐,见过一定世面,眼界比较开阔,这在当时已实属难得。然而要让将恋爱视为最高最真情感的闻一多和一个十年前订了娃娃亲,没有一点恋爱基础的女人结婚,他的心里是极端痛苦的。
闻一多对爱情有多渴望,对这段婚姻就有多抵触,婚礼当天他仿佛局外人般,被人生拉硬拽举行了仪式。闷闷不乐的闻一多对新婚妻子极为冷漠,只进书房,不入洞房。
抵触、痛恨、绝望过后,闻一多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对妻子仍有责任。闻一多专门写信给父母,要求送妻子去读书,在他的坚持下,高孝贞进入武昌女子职业学校学习。赴美留学时,闻一多经常写信关心妻子的学习情况,在丈夫的支持与鼓励下,在学校接受新知识、新思想的高孝贞终于明白,自身就是封建礼教压榨的对象。她充分认识到丈夫要她上学的原因,也明白了丈夫顶着多大的压力,让她有这样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有了情感的共鸣,爱情也就悄然而至了。
在见字如面的年代里,在一封一封的书信中,闻一多对妻子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迸发了爱情的火花。远在异国的闻一多曾写下了著名的组诗《红豆》表达对妻子缠绵悱恻的思念。
1925年,闻一多回国到北平国立艺专任教后即把妻子和女儿接来北平。高孝贞性格开朗,尽心尽力把小家照顾得井井有条,男主外,女主内,夫妻恩爱亲密,闲暇时光两人一起读读唐诗,逗逗女儿,生活自有一番乐趣。他曾对好友说,“世上最美好的音乐和享受,莫过于午夜间醒来,静听妻室儿女在自己身旁之轻轻的、均匀的鼾息声。”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因时局变化,闻一多先后辗转上海、南京、武汉、青岛等地,和妻子时聚时分,直到1932年回到清华才又过上了团聚而安定的日子。随着几个孩子的相继出生,闻一多的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一家人常去看电影,逛颐和园,游北海、故宫和动物园,其乐融融。家庭再也不是“一把锁链”,而是温馨的港湾。
卢沟桥的炮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和大多数中国家庭一样,闻一多一家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分别的日子里,在炮火连天中,夫妻俩靠着一封封书信,传递着对彼此的思念和对家庭的牵挂。
1938年,几经周折闻一多一家终于在云南得以团聚。闻一多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欢喝茶、抽烟。这期间物价飞涨,闻一多的薪水供养一家人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钱买烟。他决心戒烟,高孝贞知道后,坚决不答应。她对丈夫说:“你一天那么辛苦劳累,别的没有什么可享受的,就是喝口茶、抽根烟这点嗜好。为什么那么苛苦自己,我不同意,再困难也要把你的烟茶钱省出来。”闻一多过去抽的是纸烟,为了节省开支,就抽用烟叶卷成的卷烟和旱烟,因烟性太烈,抽起来呛得直咳嗽。高孝贞看着心疼,便在农村集市上购买了一些嫩烟叶,喷上酒和糖水,切成烟丝,再滴几滴香油,耐心地在温火上略加干炒,制成一种色美味香的烟丝。闻一多把它装在烟斗里,试抽几口非常满意,赞不绝口,常常美滋滋地向朋友介绍:“这是内人亲手为我炮制的,味道相当不错啊!”
在云南的生活十分清苦,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高孝贞为了给丈夫和孩子们改善生活,就亲手开垦了一块小园子种蔬菜。为了让餐桌上可以见到荤腥,就带着孩子们去河边捞小鱼、小虾。本来清贫的日子,却被她过出了温馨浪漫的滋味,在艰难的岁月里,闻一多与高孝贞始终相濡以沫,携手相随。
抗战期间,闻一多从著名的诗人、学者,逐步发展成为爱国民主运动奔走呼号的民主斗士,在闻一多的熏陶、感染之下,高孝贞也从他生活上的至亲伴侣,逐渐成为他的同志,他事业最坚定的支持者。当时的许多会议和活动是由闻一多发起的,那时昆明没有公共汽车、私人电话,通知开会都要靠跑腿。闻一多跑不过来,高孝贞就来分担,硬是凭着双腿跑遍了同志们的家。
1946年7月15日上午,在云南大学举行的李公朴殉难经过报告会上,闻一多拍案而起,发表了气壮山河的“最后的讲演”,痛斥特务罪行,并表明自己“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回来”的决心。当天下午,闻一多就在自己家的巷子口被特务暗杀,年仅47岁。听到枪声后的高孝贞奔出大门,扑向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丈夫,她再也唤不醒自己的爱人。高孝贞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继承了丈夫的遗志,她改名高真,她的家成了中共的秘密联络点。后来她又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孩子投身解放区,他未完成的事业,她要替他做下去。
闻一多曾说,“一个人要善于培植感情,无论是夫妇、兄弟、朋友、子女,经过曲折的人生培养出来的感情,才是永远回味无穷的。”这也是他对自己的婚姻和爱情的亲身体会。闻一多与高孝贞的爱情没有一见钟情的开始,他们在颠沛流离中互相搀扶,在艰难困苦中相濡以沫,在战火纷飞中不离不弃,他们的爱情在曲折的生活中分外浪漫,好似一坛美酒在岁月中酝酿出醉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