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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心从别处即成灰

绝艺倾城 作者:夜纤尘


第十九章 木鸟

自打那次由宫中回府,一连数月也未见有宫人传话召顾连城入宫,因此这段日子她过得平和安稳,而且人偶秘术的钻研也颇有进展,这令她心情颇佳。再加之齐澈待她不再如往日那般冷漠寡淡,闲暇时候也常来殿中走动,二人相处时竟彼此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转眼已是寂寥萧瑟的冬日,近日来更是狂风肆虐,风声如恶鬼呜咽般直入人的鼓膜,这才一夜的功夫,院中的草木便被摧残了大半,就连一直盛放的晚菊也凋零了一地。

这几日皇帝龙体违和便免了早朝,加之朝政之事不多,齐澈也乐意落得个清闲。一大清早用了早膳后便与顾连城坐于内室窗边对弈。顾连城小时虽被云娘逼着学了些兵法布阵之术,但棋艺却是不佳,因此几盘下来,她总是输得凄惨,无奈之下只能在棋盘上动些手脚。对于她这些小伎俩,齐澈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过是闲来无事以下棋来打发时间,更何况她耍的这些不伤大雅的小手段让他觉得新奇有趣。

二人正玩得尽兴,忽听见窗边传来一阵敲击声,顾连城转头一瞧,顿时吓得面色一白。隔着雨过天晴色窗纱,她瞧见一只鸟正轻啄着窗框,发出“笃笃”的声音。不用多瞧,这只鸟必定是云娘的联络用具,可今日偏偏不凑巧,竟然在齐澈眼皮子底下出现。

“没想到这大冷天的,京中竟还有鸟儿逗留。”齐澈心觉好奇,便伸手开了窗,而那只木鸟竟顺从地停在了他的手中。

齐澈缩回手打量了这只做工精巧的木鸟,不由觉得惊奇,便将那鸟递到顾连城面前笑说:“你瞧瞧,这竟是只木头所制的鸟,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想那宫中能工巧匠也无法制成这如活物一般的东西来。”

顾连城心内有些恐慌,却只有强作欢颜地打量着他手中栩栩如生的木鸟说:“王爷莫非是看错了吧?这只鸟灵动自如,怎么会是木头所制?”

齐澈只道她是个懵懂,伸出捉住那只鸟递到她眼前:“你且仔细瞧瞧,再用手摸摸,这鸟并无温度,而且羽毛也硬如木头。你再看看它的眼睛,虽然可以灵活转动,但也只是木头雕刻涂漆而成,并无活物那般清亮明澈。”

顾连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暗想若再敷衍下去只怕惹他疑心,只好伸手摸了摸鸟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回道:“王爷真是好眼力,不过只瞧了这么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不过能将木鸟制成如活物一般的工匠想必这世间难寻吧?”

齐澈盯着手中的木鸟,若有所思地说:“古书上记载,早在西周穆王时期便有异域奇人制出栩栩如生的人偶,那人偶能歌善舞,内脏、皮毛皆是死物所制,令人啧啧称奇。可自那以后,史书上再未有过类似人偶的记载。不过后世亦有相仿技艺传出,大多是用于征战的机关、机甲之术,想必那般高超的技艺也并非凡人所能习得的。”

“哦,天下还有这等奇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顾连城故作认真地听着,听罢便伸手取过那只木鸟笑说:“我瞧着这只鸟灵动可爱,不知王爷可否割爱?”

齐澈见她笑得天真无邪,模样俏皮可爱,莫名觉得心动不已,便爽快地答道:“这也不过是天外飞来之物,你若是喜欢就留下玩吧!”

齐澈倒是心细,为防那只木鸟飞走便命人取来了鸟笼,将那只木鸟放入后便悬挂在了内室窗边。那只鸟虽然为木头所制,却也像有灵性一般乖巧可爱,偶尔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逗得伺候在旁的宝珠宝婵乐不可支。而顾连城却为这鸟被外人发现之事觉得头痛,待齐澈走后,她有意支开宝珠二人,忙从笼子里将木鸟取出,拨弄了几下鸟喙,随即便听云娘的声音传出。

“连城,漳国王上得了秦仲辅佐之后野心渐露,这一年来肆意侵犯吞并邻国,看来是所图非小。照此看来,不久之后必会觊觎天朝富庶国土,而今千机门已散,你师父平生收徒不足十人,除了你之外,小有成就的也不过是秦仲一人。上次我说之事,你不防再考虑考虑。你要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切不可贪图一时的安逸!”

顾连城耐着性子听完云娘的唠叨,内心并无多大的触动,她所关心的唯有钻研秘术。那些国家纷争、朝权争夺,与她何干?听罢,她拨动着鸟喙回绝了云娘的提议,便悄然钻入内室捣鼓起她的人偶来。如今她所制人偶相貌如真人一般,只是动作尚不算灵活,只能舞不能言。凭着她所学的机关之术令这人偶行动倒不足为奇,只是人偶若要能言善道,还需她多加钻研。千机门的人偶秘术始于西域,据说当初门派祖师方外云游时偶然所得奇门异术,当初门派弟子称之“复魂术”。之后数百年,能习得此术者不足五人,因此后来这“复魂术”便渐渐失传,直至现今,门中尚无人能参透此术。如今顾连城照着当年得到师父亲授的心法与千百年来流传下的残缺书册制成了人偶雏形,然一些缺失的部分工艺技巧皆靠自行领悟钻研。她所制的虫子、鸟兽均可鸣叫咆哮,虽说仿人说话与这复魂术奥秘相近,但人语复杂,断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确令她觉得心急却又无奈。

得云娘消息之后,顾连城虽然未曾理会,但内心却无法像往日时那般平静。既然秦仲已前往漳国辅佐漳王,那么她是否不必再东躲西藏?那么她是否可以找个机会离开京城回北漠?一想到离开,她忽然又心生不舍,在这府中待了半年之久,这里的人、这里的物,总让她觉得感慨。也许是安逸太久了,让她失去了独自奔波的勇气;也许是舍不得齐澈偶尔的温存体贴,忘不掉他柔和的俊颜。可是他心中只容得下郑锦瑟一人,她既不能选择为情所困,更不会抛弃自由,她也想同样想念北漠的凛冽的风沙,想念小镇街边贩卖稀罕玩意儿的浓眉碧眼直鼻的异域商贩,想念那些与师兄弟们嬉笑打闹的日子,想念师兄秦仲牵着她走过的每一条小巷,想念他给她买过的花钿、可口的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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