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史研究现状
现在看来,过分“成熟”也不是件好事,而“不成熟”中也许蕴藏着更多的活力。
在2014年,再说当代文学史研究“滞后”已经不符合实际情况。十多年来,当代文学研究出现不少重要成果。这包括文学史著作,也包括思潮史、文类史、问题史、作家作品论等。期间,出现两个“热点”,一是“十七年文学”研究,另一是“回到80年代”的80年代文学研究。“十七年”这个在八九十年代曾被忽略的时段突然成为“准显学”,有多方面原因。或者是感到它的“债务”还未被很好清算,或者是在当前社会文化状况下,觉得它的“遗产”仍有加以分析、承接的价值。而对“80年代”的重返,则是试图获得对当代和20世纪中国文学的新知。80年代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不仅是当代“前30年”和“后30年”的联结点、转折点,也是20世纪中国文学各种问题,各种文学观念和写作“传统”形成紧张对话、转换的时期,是把握、思考20世纪中国文学进程、经验的节点。查建英编的《八十年代访谈录》,程光炜和他的学生的系列研究成果(《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文学史的潜力—人大课堂与八十年代文学》等),和贺桂梅《“新启蒙”知识档案—8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值得重视。
听说,这部当代文学史现在正在修改,它的面貌可能会有所改变。
这里所说的“文学史”,不仅仅指“通史”,也包括当代文学研究的专题史、文类史、阶段史,以及带有文学史性质的重要作家、流派研究等范围。
一种比较普遍的看法是,当代文学史研究落后于现代文学史。有的人甚至认为,现在出版的当代文学史,几乎都不能读,大多是“垃圾”。这当然也包括我过去参与编写的那些。这话听起来很受刺激,让我们这些长期做当代文学史研究的人伤心(有的则感到愤怒),是重大打击。这种说法虽然过于偏激,但当代文学史写作在这20多年中,确实问题不少,说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大概还是可以成立的吧?
有人认为这是研究者不努力的缘故。其实不完全是这样;我们还是努力,也很辛苦的;至少是不比另外的研究者更偷懒。平心而论,90年代出版的多部当代文学史,以我见到的几部,也各有特色,可以见到在更新观念和方法、改革编写体例上所作的努力。如刘锡庆先生主编的《新中国文学史略》(北京师范大学1996年版),除文学思潮外,主要以文学体裁区分,特别注重作家的创作个性和文体风格;放可训先生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略》(武汉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是个人的著作,评述扼要简洁,有许多富启发性的见解;《中国文学发展综史》(赵俊贤主编,文化艺术出版社1994年版)以作家的“文学观”,作品的“文学形态”,文学运动的“思潮模式”的“发展”为描述角度。也许会觉得那些划分过于琐碎、僵硬,而框架的设定也有些“先验”,但这确是一种有益的试验;而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集体编著的《中华文学通史·当代编》(华艺出版社1997年版),则是目前已有的当代文学史中规模最为宏大的。共三卷,三大厚本。这部文学史追求全面。除大陆外,也包括台、港、澳和海外华文文学。另外,还用很大篇幅写到少数民族文学,写到文学批评。这些都是创新之处。它写入的作家、作品最多。“排排坐,吃果果”(笑)——当然,座位和果子再多,也不够分配,充分满足需要。因此,是否能坐上位子,排在前面还是后面,在评述时是被列为重点,还是只在“……等”中被列名,便都是个问题。由于这些问题的敏感,在正式定稿、出版之前,稿子都处在“保密”状态中。这部文学史出版后受到的批评之一是比例失调。批评者说,古代那么长时间,在“通史”中只有五卷(不包括“近代”),而“当代”50年,篇幅几乎占了全套书的近三分之一。这个指责当然有道理,不过,在历史的编纂中,总是时间越靠近越详细,这也是一个“规律”。
一个作家“官职”的大小,可能和他文学的成就成正比,也可能不是这样。
目前,人们对文学史的“集体写作”普遍持怀疑态度,而强调“个人”写作的意义。这是不能一概而论的。集体写作也可以构成一种优势,同时形成一种“个人写作”所不能具备的方式:提供不同见解、不同声音的相互参照、互相质询。当然,前提是参与者确有自己的声音和见解。
我觉得问题是另外的方面。比如,因为“当代编”是集体写作,即使经过主编的统稿,各部分在观点和评述方法上也还是显得不平衡。文学史观念也存在可以讨论的地方。前面谈到的作家在文学史中的位置问题,这是写当代史时都会遇到的难题。但是“当代编”编著者这方面的意识和处理方法,突出了这一矛盾。可能会有一种强烈的“国史馆”的权威意识吧?觉得是类似于“定评”的“正史”。这大概和“文学所”的地位有关,觉得有点像过去的“翰林院”?因此,在评价上,入选的作家作品上,便很注意平衡,注意各方面的关系。对于作家的介绍,有的部分很重视“官职”:部长、副部长、主席、副主席、代表、委员什么的,不厌其烦。这些“官职”对作家自然很重要。不说周扬担任作协副主席、中宣部副部长等,能认识周扬在当代的活动吗?不谈袁水拍是如何一步步上升到文革期间的文化部副部长的,能看清楚一个诗人的“命运”吗?不过,“当代编”里面好像不是这样来认识这个问题的。一个作家“官职”的大小,可能和他文学的成就成正比,也可能不是这样。而“当代编”对这些身份的处理方法,会让人觉得它是作家成就的重要标志似的。不过,我在这里要特别声明,我也是文学通史“当代编”的“编委”之一:按照规定,凡撰写两章以上的作者都是“编委”。我为诗歌部分写了两章(定稿时有一章压缩删去)。所以,如果说它存在一些问题,我当然也有责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