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鼠小僧次郎太夫原是有名的大盗,今年五月上旬被捕,八月中给枭首示众。他专偷大名府,偷来的钱财全施舍给穷人,所以得个“侠盗”的美名,所到之处备受称赞。
“先生,听说被盗的大名府有七十六家,盗走的钱财共有三千一百八十三两二钱之多,真令人吃惊。虽说是个强盗,亦非常人所能及。”
马琴不禁动了好奇心。市兵卫说这话,心里得意的很,因他总能给作者提供些素材。这一得意,不用说,常惹得马琴恼火。恼火归恼火,好奇心照旧给吊了起来。马琴相当有艺术天赋,这方面格外容易上钩。
“嗯,是了不起。我也听到种种传说,没想到真如此厉害。”
“反正该算是盗中豪杰吧。听说从前当过荒尾但马守的随从,所以对大名府内的情形,才这么轻车熟路的。行刑前游街示众,据看光景的人说,人长得胖墩墩的,还挺招人喜欢,身穿一件越后产的蓝绉绸褂子,里面衬的是白绸子单和服。这号人物,不恰好该在先生的小说里出场嘛!”
马琴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又点上一袋烟。而市兵卫可不是含糊其辞就能打发掉的。
“您看怎么样?能不能把这个次郎太夫写进《新编金瓶梅》里?您忙,我再清楚不过。就请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吧。”
说到这里,从鼠小僧一下又回到催稿的事上。他这套把戏,马琴早已见惯,仍是不肯应承。非但如此,比方才越发不痛快。虽说是一时中计,上了市兵卫的当,自己居然动了几分好奇,真是愚蠢透顶。烟抽得寡淡无味,一面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
“首先,勉强去写,总归也写不好。不用说,那会影响销路。你们也会觉得没意思不是?所以呀,照我的意思去办,对双方都好。”
“话虽如此,可还是想请您勉力而为,行不行?”
市兵卫一边说,一边用视线“抚摩”马琴的脸(这是马琴形容和泉屋老板某种眼神的话),鼻孔里不时喷出烟来。
“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就是想写,也没工夫。没法子。”
“那可难倒我了。”
说着,这回突然把话锋转到作家同行之间的事上来。两片薄薄的嘴唇,依旧叼着细细的银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