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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遍地缅奸

东方隆美尔:蒋氏父子为何置孙立人于死地 作者:罗学蓬 著


第2章 遍地缅奸

1.孙立人大吼:“拖赢了吉普车,本师长赏你一条红炮台!”

1941年12月7日深夜,风景秀丽的重庆黄山委员长官邸“云岫楼”笼罩在一团博大深沉近乎凝固般的寂静之中,唯有冷冽的山风轻轻掠过满山遍野莽莽荡荡的虎皮松林,在天地间舞弄出持续不断的细碎声响。

陡然间,一串急促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山野间的宁静。

当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的那一刻,熟睡中的蒋介石已经被惊醒了,眼皮弹了弹,身子未动,脸膛涌上愠怒。

两名在外屋值班的侍从官闻声而起,顿时面面相觑。因为,这电话铃声来自委员长的房间里。每一位侍从官都清楚委员长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每天夜里10点钟准时就寝,而且自抗战军兴,又增添了一个固定的程序,即委员长入睡之前必服大剂量的安眠药。

一位侍从官看看腕上的表,指针指向零点30分,正是药性发作,助委员长熟睡的时候。

两名侍从官听着卧室里不断传出的电话铃声,欲进不敢,一脸焦急。

看表的侍从官压着嗓子对另一位侍从官嘀咕:“老头子刚刚服了安眠药,谁这么大的胆子,这时候敢往卧室里打电话?”

侍从室主任俞济时中将闻声赶了过来。

一名侍从官赶紧凑上前低声报告:“主任,电话铃响了好一阵,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俞济时凑到门前,聆听着卧室里持续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

此时,身穿睡衣的宋美龄已经从旁边屋子急步赶过来,凝视着床上的蒋介石:“大令,大令。”

蒋介石睁开眼,恼怒地抓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惊喜不已的声音:“委员长,显光向你报告好消息!最好的消息!日本海军袭击了美国太平洋舰队!上帝保佑,中国不再是孤军奋战,中华民族有救啦!”

蒋介石神情大变,站起身,激动不已:“董显光,你别着急,慢慢说。”

董显光分明是在用叫嚷的声音向蒋报告:“日本得意扬扬地发布了大本营第二号新闻公告,裕仁天皇已经向美国正式宣战……”

宋美龄走到衣架前拿起大氅,披在蒋介石身上。

蒋介石放下电话,猛然转身,以一种分明不敢相信的神态告诉宋美龄:“董显光告诉我,今天清晨,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裕仁天皇已经向美国宣战了……夫人,这不是在梦里吧?”

董显光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他报上来的消息当然不会是道听途说。

宋美龄惊喜不已,激动地走到收音机前,将频道拧到了东京。

屋子里顿时响起东京广播电台播音员杀气腾腾的声音:“大日本帝国海军于今天凌晨在西太平洋上,与美利坚合众国进入了全面战争状态……”

蒋介石将内容翻译给宋美龄听罢,马上又道:“快听听美国方面的消息!”

宋美龄拧到了美国方面的频道上:“对,听听美国的消息,就可以证实日本人的消息可靠不可靠了。”

华盛顿广播电台正播放着一个男播音员充满愤怒的声音:“新闻公告,美联社华盛顿12月7日电,罗斯福总统发表声明说,1941年12月7日,这是一个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可耻日子——美利坚合众国遭到日本帝国主义海军突如其来但蓄谋已久的袭击,美国与日本帝国之间,已经等同于战争状态……”

蒋介石突然跌坐在沙发上,如释重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宋美龄同样激动不已,坐到沙发上,将丈夫的手抓起来团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力地揉摸着,久久疑视着明显失态的丈夫。

夫妇眼中,均溢出几星泪花……

1941年12月9日,也就是珍珠港事件爆发两天后,自9·18始已经独自抗击日本侵略者长达10个年头的中国政府,在美国政府对日宣战的第二天,以林森主席的名义发布文告,正式对日宣战。随后,因日军要进攻缅甸,威胁滇缅公路的畅通,蒋介石开始筹划出兵缅甸,以便与驻缅英军共同抗击日军。

中缅边境线附近,国军新38师113团团部所在地,无数顶大大小小的军用帐篷犹如巨大的蘑菇般散布在一大片田坝上。

腰杆上拴着围裙的炊事班长白幺爸敲响了吊在一根树丫上的炮弹壳,清脆的金属打击声震荡原野。

几个盛满热气腾腾的白米干饭的大甑子排列在院坝上。炊事兵很快又将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菜肴摆放地上。身着灰布军装,脚穿草鞋的中国士兵们排队来到坝子上,拿碗盛饭,围着菜盆用餐。

孙立人师长、齐学启副师长与113团柳丹青团长,114团李鸿团长、112团陈鸣人团长以及众多营级干部从师部出来,和士兵一样,拿上碗舀上饭,围着一个个菜盆蹲地上进餐。

团部副官毛卿才苦着脸嚷起来:“白幺爸,师部在我们113团开训练现场会,你就拿炒大头菜丝加白菜汤来招待师里的长官啊!”

团部警卫排排长郭廷亮也跟着嚷:“白幺爸,连着几天不见油荤,我们肠子都生锈了。”

白幺爸佯装生气,从后腰上抽出烟杆向郭廷亮、毛卿才脑袋上敲去:“幺爸幺爸,老子是面带老相,还没满30岁,连婆娘也没来得及娶哩,哪儿就老得有资格当你们的幺爸了?从今天起,哪个再敢喊我幺爸,老子就撕烂他娃娃的臭嘴!”

郭廷亮夸张大叫:“白幺爸,咋个搞起的哟?怕弟兄们把你喊老了,娶不上婆娘呀!”

孙立人给了郭廷亮脑袋上一筷头:“你小子得了吧,在贵州都匀时一天三顿都吃啥呀?每顿只有一碗饭,南瓜冬瓜唱主角,连点油星星也见不到。”

李鸿搭话道:“就是嘛,那时候肉就像女人一样成了梦中之物。一月打一次牙祭,一大盆水煮萝卜上搭着薄薄的几片肉,动作慢了的就只能抢一口汤喝。”

孙立人用筷子敲着盛满白米干饭的碗边说:“大家睁眼看看我们碗里盛的啥?我们眼下的伙食,算得上是从糠篼跳进米箩里了。郭廷亮毛卿才你们恐怕还不晓得吧,新兵营里已经由一日三餐改为了一干一稀两餐,干饭里石子沙子老鼠屎啥都有,稀饭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每天饿死的壮丁,不在少数。”

陈鸣人说:“这倒也是啊,在我们新38师,虽然荤腥之物仍然不可奢求,但是能敞开肚皮吃白米干饭,菜里也多了些油水,就已经美上天了。”

郭廷亮大声喊冤:“我和毛副官是巴心巴肠地为弟兄们谋幸福,师座和几位团长咋个全冲着我们开火哟?”

孙立人道:“别只顾着说笑了,今天来113团开训练现场会的各位团长营长们抓紧时间吃饭,吃完了马上赶回自己的部队抓紧练兵,把弟兄们的本事练好练精,上峰一声令下,我们就浩浩荡荡开出国门,就像当年在上海温藻滨一样,和鬼子兵摆开阵势,再好好较量一番。”

李鸿说:“师座,部队从都匀开过来马上就投入了丛林作战训练,都半个多月了,越南、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全都被鬼子占去了,缅甸也危在旦夕,我们怎么还呆在边境线上不动弹,真想来个引而不发,跃如也啊?”

孙立人道:“我在军部开会时听说,日本人在东南亚打得英美军队节节败退,已经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滇缅公路,委员长也急得睡不着觉,可英国佬却始终不同意我军开进缅甸。”

柳丹青大感惊奇:“还有这样的事!我们主动开到缅甸去替英国佬卖命,他们还瞧不上眼!”

孙立人嘴里包着饭,嘟哝着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国家的战略利益不同嘛,高傲的英格兰绅士决不愿意让中国人染指他们在亚洲的殖民地。”

柳丹青说:“师座,这仗早迟得打,部队一过国境线马上就得和英国人打交道,可我们113团的英语翻译官至今还没到啊。”

孙立人说:“你要的翻译官已经到了军部,一早我就让罗副官开车接人去了。这次不单给你113团配了英语翻译官,上面还派了个很有名的大记者下来随军采访,我让他随你们113团行动……”

李鸿嚷起来:“师座,你这可是偏心眼啊。”

陈鸣人也道:“柳丹青兄的113团是我们新38师唯一的重装甲团,每次吃奶总是吃头一口,我和李鸿都是后娘养的,除了让着他,还有啥办法。”

孙立人笑道:“你这两个家伙,啥时也学会说风凉话了?”

李鸿也笑了:“开个玩笑嘛,我和陈团长心里都明白,要不是柳丹青兄把部队训练得将猛兵精,全师的训练观摩会,今天也就不会拿到113团来开了。”

孙立人道:“知道就好,看到差距,才知道要迎头赶上嘛。”

说话间,孙立人的副官罗德辉驾着一辆美制小型敞篷吉普车驰入113团团部大门,在坝子上戛然停下。

罗德辉率先跳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对车上的两名年轻客人道:“二位先生请。”

正蹲在地上吃饭的官兵们全都盯着这一对不速之客。

两位客人一着便装一着军装,游少卿一头卷曲长发,身着马甲,长相衣着均显斯文新潮,福灵安虽然一身戎装,脸上却透着文气与稚嫩。

二人下车,随着罗德辉副官来到孙立人跟前。

罗德辉:“报告师长,我把客人接来了。”

孙立人声音洪亮地说:“欢迎我们的大记者和翻译官,二位的情况,军长在电话里已经简单对我说了,正好今天全师的干部都在113团开训练现场观摩会,二位就给大家来个自我介绍吧。”

这位游少卿一表人才,挺拔俊逸,五官端正,一双大眼,很有神采。穿着也很讲究,最时新的西装、方头皮鞋、高领白衬衫、丝质花领带,透出典型的绅士派头。他首先开口:“在下游少卿,24岁,重庆《新蜀报》记者。各位弟兄,俗话说一根篱笆三根桩,一个朋友三个帮,从今往后,我们就在一口锅里舀饭吃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关照。”

孙立人道:“军长说游记者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令尊是重庆盐业公会会长、鼎鼎大名的慈善家游蟾秋先生。游家祖上不仅在老家江津办有享誉川东的聚奎书院,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人才。全面抗战爆发后,令尊大人又创办了《新蜀报》,目的就是要成为唤起全民族抗战的号角。中国人要是都能像游家一样,何愁日寇不灭?”

游少卿说:“孙师长过誉了,复巢之下,岂有完卵?游家上下,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军官们面带崇敬,全都鼓起掌来。

如此一来,年纪似乎比游少卿要小几岁,举止拘谨,谈吐斯文,看上去颇显得忠厚老实人的福灵安便有些尴尬了,结结巴巴地说:“在下福灵安,19岁,正在北京大学上3年级,七七军兴,学校南迁,只得回到成都老家,进入四川大学继续学业。因远征军急需翻译官,就被当局紧急征调来了……鄙人必须声明一句,灵安并非客人,而是上峰分配到新38师的英语翻译官……呃呃,希望今后能与诸位……愉快合作。”

掌声响起,与介绍游少卿时相比,明显清冷了许多。

孙立人道:“游记者,福翻译官,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二人都留在113团,随柳丹青团长一起行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113团的柳团长。”

游少卿、福宁安向柳丹青伸出手去:“柳团长好。”

柳丹青扭头一声吼:“欢迎二位和我们113团官兵在一口锅里抡马勺——白幺爸,添三副碗筷!”

已经吃完饭的战士们把罗德辉开来的敞篷吉普车围了个密不透风。

113团团部司务长李冬青分开众人走到车边咋呼道:“看什么呀,你们会摆弄这洋玩意儿吗?”说罢得意扬扬地爬上吉普车,双手把着方向盘嚷,“大家开开眼界吧,这就是师长的座驾,马力比我们团部那辆老爷吉普大多了。”

警卫排战士毛狗子上下看看:“司务长,这是德国货还是苏联货啊?”

李冬青眼睛一愣:“什么德国货苏联货?毛狗子,睁大你那对眼睛看清楚了,这是正宗的美国吉普!”

毛狗子再问:“这美国货顶得了一头牛的力气么?”

李冬青冷笑一声:“你说啥?你到地里牵条大牯牛来试试。”

郭廷亮叫起来:“牛?哈,我的警卫排里不就有条‘蛮牛’吗!”

体壮如牛的潘蛮牛被几个战士推到吉普车跟前。

战士们一片声嚷:

“上,潘蛮牛!”

“蛮牛,把这美国货给我们丢翻!”

潘蛮牛伸手拍拍吉普车车盖,一脸不屑:“就这么个铁壳壳,我不信它的力气还能顶得过一头牛?我姓潘的可是自小在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蛮牛。”

李冬青不高兴了:“潘蛮牛,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想和美国货比试比试啊?”

潘蛮牛大声道:“比就比,不过,咱们先得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司务长,你要输给我,咋个办?”

李冬青道:“咱就赌一条红炮台,弟兄们见者有份!”

潘蛮牛说:“这么多人,一条烟哪儿够?这样好了,我要输了,把一个月军饷拿出来。你是司务长,月饷比我多出一大截,要输了,也得掏一月军饷。”

李冬青用力在方向盘上拍拍:“行,就照你说的办。我这油门一轰啊,哈哈,你就等着往外掏钱吧。”

坝子上的嘈嚷声惊动了正围在一起吃饭的军官们。

柳丹青扭着脖子问:“出什么事了?”

警卫员欧弟赶紧说:“团部警卫排的潘蛮牛要和李司务长开的吉普车比赛拔河,谁输了谁掏一月军饷。”

罗德辉副官一听急了,虎地跳起骂道:“妈的,师长的座驾他也敢动!”

孙立人却乐了,说:“李冬青胆儿贼大呀,居然敢拿本师长的座驾当赌具,大家都去看看,来它个与兵同乐啊。”拿起菜盆往饭碗里赶了些菜,端起碗便跑。

齐学启、李鸿、陈鸣人等军官们也争相效仿,一窝蜂往吉普车拥去。

连游少卿、福宁安与罗副官等人也赶着往碗里挟了些菜,端着碗赶上前去看稀罕。

潘蛮牛从吉普车尾箱里抽出钢丝绳,往腰间一拴,抓着绳头冲李冬青叫道:“司务长,你请动弹。”

李冬青猛地一轰油门,吉普车往前一蹿,将潘蛮牛拉了个狗啃泥。

官兵们大喝:“快停下,快停下!”

郭廷亮大叫:“冬青你悠着点,别伤了蛮牛!”

李冬青赶紧踩了刹车:“蛮牛,这下认输了吧?”

潘蛮牛这下服气了,拍着身上的泥土直嚷:“我不行我不行,莫看我个头大,是他妈一堆泡肉。俺这肉体凡胎,咋斗得过美国人造的洋机器?”

柳丹青嚷道:“谁说肉体凡胎就斗不过美国人造的洋机器?潘蛮牛不行,杨万里,你给我上!”

官兵们也都叫嚷起来:

“对,杨营长上,杨营长武功高强,力大无穷!”

“好呀,杨营长拿出威风来,拖它个四蹄朝天!”

杨万里双手在胸前交叉抱着,眼睛东刮一下,西刮一眼,只笑,不吭声。

孙立人吼道:“杨万里,我们都知道你一身好功夫,上啊!让弟兄们开开眼!”

杨万里脱下军装往郭廷亮怀里一扔,露出一身乌油油亮闪闪的腱子肉,胸前肌肉高高隆起,浑若两只反扣着的铁碗,声音响亮地吼了一声:“来!”

顿时,坝子上像炸了营,车头前的人群涌浪般往两边分去,数百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了杨万里身上。

只见杨万里从地上捡起钢丝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把钢丝绳往腰间一绕,在肚子前一绞,双手勒住绳头,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稳稳地立了一个弓箭步,头一扬,双眼灼灼地瞪住了李冬青。

李冬青道:“杨营长,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不过,这可是美国人造的铁家伙,今天我要不拖着你满坝子转它几个圈才怪哩。”说罢,手一扳,车尾喷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吉普车浑身颤抖。

众官兵大嚷:

“杨营长,稳住劲儿!”

“快开!李冬青!”

李冬青脚一踩,吉普车猛然往前一蹦,钢丝绳“嗖”的一声绷直了。

杨万里稳不住,身体往前一踉跄。

“唉!”郭廷亮一声叹:“完啦!”

潘蛮牛说:“我说过,肉体凡胎,咋能斗得过机器?”

杨万里死死勒住绳头不放,身体被钢丝绳拽着慢慢往前移动。

李冬青得意扬扬,回过头大声问:“喂,杨营长,认输么?”

人群笑闹着、喧嚣着、躲闪着。

小吉普绕着坝子欢快地跑。

李冬青乐得哈哈笑。

杨万里黑脸已经涨成了红脸,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可他依然不认输、不松手,跌跌撞撞地跟在吉普车身后挣扎着,时而,抬起头来向四周掠上一眼。

孙立人大吼:“杨营长,拖赢了吉普车,本师长赏你一条红炮台!”

蓦地,似狮吼,如虎啸,只听杨万里狂叫了一声,牙一咬,往前飞蹿了两步,随后用尽全力将身体往后一倒,双手死死攥紧了钢丝绳。

一瞬间,奇迹出现在众人面前,小吉普突然一顿,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粘住了一样,“吭吭”喘得震天响,可就是不能移动一步。轮子在原地飞快地打着旋,犁起的尘土,满坝子飞扬。

人们惊了,呆了,爆出一团狂热的喝彩:

“好哇!”

“好样的!杨营长!”

“李冬青,你咋了——”

李冬青这下慌了神,脚踩手扳,小吉普在原地蹦跳,仍不能前时半分。地上,已被犁起两道深深的沟。

“嗨哟——嗬!”随着一声发自丹田的沉闷吼声,杨万里倏地反转过身子,将钢丝绳背上肩,俯着身子,拼命往前拉,吉普车居然被他拔了起来,倒着屁股,晃晃悠悠地跟着他扭摆。

“哗”,一团哄笑声冲天而起。

李冬青苦着脸儿大叫:“杨营长快松手!我输了,我输了!”

杨万里扔下钢丝绳,威风凛凛,如凯旋的将军。

2.歌声飘荡在缅北空旷的原野上

借着几盏马灯投下的昏黄光团,柳丹青等军官们济济一堂,与游少卿探讨当前国际形势。

游少卿说:“前不久我看到一个内部资料,自‘七七’事变以来,中国抗战所需的各种战略和民用物资:汽油、煤油、柴油、橡胶、汽车配件的100%,药品、钢材、棉纱、白糖、纸张的90%,都必须从西方进口。”

柳丹青道:“如果日军切断滇缅公路,断绝中国同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中国军民无异于困守孤城,坐以待毙了。”

杨万里说:“国内的各种战略物资储存最多只够维持3个月,保持滇缅公路的畅通,迫在眉睫啊。”

游少卿愤愤地说:“可是,英国人从来没有忘记中国在历史上与缅甸曾保持过的宗藩关系——即使将缅甸丢给日本人,将来打完仗还能收复,可是如果中国人赖在那里不走,岂不是给大英帝国造成一个难以解决的隐患?”

3营营长张琦说:“难怪,我们中国3个军囤在中缅边境线上这么多日子了,英国人就硬是不同意我们开进去。”

柳丹青道:“中国军事委员会未雨绸缪,很早就开始了入缅作战的准备。在贵州的第5军、第6军已经调至云南昆明一带防务,还新组建了我们第66军,以备先行入缅,昆明也设立了以军令部次长林蔚将军挂帅的军事委员会驻滇参谋团,积极筹划入缅和负责协调中英作战等事宜。可是英国人却有自己的盘算和顾虑。”

张琦问:“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柳丹青道:“不,只要英国人吃够了日本人的苦头,他们就会求我们开进缅甸的。只不过,兵贵神速,我担心那样一来,最好的战机就给错过了。”

英国人在东南亚的军队没能阻挡住日军的进攻。经历过一段充满灾难和耻辱的日子,直至3月8日仰光落入日军之手,一直不同意中国派兵进入缅甸的英国驻缅甸总督韦维尔上将才被迫放下身段,通过美国人出面转圜,紧急要求中国政府兵发缅甸。

蒋介石在自己的官邸尧庐外厅接受中外记者访问。

美国记者:“我是美联社记者白司脱克。请问委员长如何看待战争前景?据我所知,目前形势对中国相当不利。万一缅甸不守,滇缅公路被日军截断,请问中国政府有能力应付孤立无援,四面受敌的困难局面吗?”

蒋介石答:“目前日寇气焰虽盛,但毕竟乃一区区岛国,英美军队虽连遭挫折,但只要齐心,将战略中心转移到亚洲战场,破敌指日可待,诸位先生对战局大可不必如此悲观。我愿意借此机会向大家透露一个消息。鉴于亚洲乃至我国的局势日趋严重,我国政府已作出决定:不日将出兵缅甸,与日寇决一死战。”

记者席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一名记者惊讶不已:“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重大新闻!”

苏联记者:“我是塔斯社记者罗斯托夫。请问委员长先生,中国出兵有必胜的把握吗?”

蒋介石慨然答道:“日寇虽然气焰嚣张,逞凶一时,但事关我中华民族之存亡绝续,我军乃堂堂正义之师,与日军不共戴天,此次入缅作战,我军必然人人奋勇杀敌,置之死地而后生。”

英国记者:“我是《泰晤士报》记者汉斯,请问中国出兵还有其他背景吗?”

蒋介石答:“绝非本人危言耸听,此番日军倘若吞并缅甸,不日必然大举入侵印度,进军中东,一旦日德两凶在埃及、伊拉克会师,世界从此就再无宁日,盟军也将陷入绝境。当前缅甸不保,印度也危在旦夕。因此中国军队入缅,其目的不仅保障滇缅交通线,更为保障盟军统一战线之大业也!”

大街上响起了报童尖脆的叫喊声:“号外,号外,中国远征军兵发缅甸!”

路人纷纷争购报纸。

马达轰鸣,车轮滚滚,新38师113团官兵军容整齐,斗志昂扬,作为全师前锋,沿公路浩浩荡荡一路进发,直奔国门而去。

与缅甸一河之隔的九谷桥头,民众搭起了一座高大绚烂的彩门,悬挂着“驱逐倭寇,收复缅甸”的巨幅标语。

身高1.85米,长相英俊,神情刚毅且一脸英气的孙立人将军身着一袭短风衣,额头上架着一副野战眼镜,与面相忠厚的齐学启副师长同坐一辆敞篷吉普车,穿行在人巷之中。

柳丹青团长的座车以及警卫车紧随其后。

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遍地招展,鞭炮声不绝于耳,各族民众送粮送蛋欢送中国远征军出国作战。

花鼓队红绸队扭着秧歌,唱着特意为远征军送行而用云南花灯调填词的歌子:

吹起那军号打起鼓,
我们的蒋委员长调队伍,
人强马壮真威武,
要打倒日本鬼子收国土。
桃呀桃花红,李呀李花白,
要打倒日本鬼子收国土。

郭廷亮、毛卿才等官兵们激动得眼泪直淌。

孙立人虎地站起,手扶关挡风玻璃向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大吼:“113团的弟兄们,好好看看眼前这情景吧,你们作为我新38师的绝对主力,全师开进缅甸的先遣部队,到了缅甸不把日本鬼子狠狠收拾一顿,对得起我们的老百姓吗?”

长长的车队驰过九谷桥后,孙立人、柳丹青的座车与警卫车停在了桥头上。

孙立人、齐学启,以及后面车上的柳丹青与游少卿、福灵安、毛卿才均从车上下来。

警卫车上的郭廷亮、欧弟也下来了。

所有官兵的目光全都隔河注视着小河对面的祖国土地,以及欢送远征军的人群。

游少卿嚷道:“弟兄们,大家现在体会到身处异国他乡的滋味了吗?”

毛卿才说:“真是的,过了九谷桥,这就已经出国了啊?我咋一点也没有出国的感觉呢?”

游少卿说:“你们闻闻空气中有股什么味道?”

欧弟抽着鼻子,努力闻着。

孙立人问:“闻到了吗?”

欧弟回道:“好像有一股臭烘烘的牛粪味儿。”

柳丹青大笑:“我这个警卫员是个赳赳武夫,实在是没文化。”

孙立人笑道:“欧弟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股子牛粪味儿,不过,这是一股充满了历史积淀,日积月累起来的牛粪味儿。这种很淡很淡绝不让人恶心的清幽幽的臭味,在文化人口中和笔下,就通常被美化成了让人依恋的泥土的芳香。”

欧弟不解:“明明就是臭嘛,文化人的鼻子不同啊?咋就能闻出它的香啊?”

众人大笑起来。

齐学启亲切地拍拍欧弟的肩膀说:“欧弟,多读几本书,牛粪也能变出香味来。尤其到了异国他乡浴血沙场,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闻到牛粪里的香味的。”

孙立人率领的车队奔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车队从一座小镇中间穿过,不太多的民众聚集在两侧,挥动着各色小纸旗,举着标语欢迎中国远征军的到来。一束束缅甸特有的鲜花,一包包小巧精致的糖果,一盒盒印着缅文的香烟抛洒到战士们手上和车上。有的民众还用不太纯正的汉语喊出“热烈欢迎中国远征军到缅甸打日本鬼子”的口号。

孙立人与中国官兵们纷纷向着两侧欢迎者挥手致意。

车队驰离小镇,毛卿才感慨地说:“没想到缅甸的老百姓这样支持我们。”

游少卿道:“你别睁起眼睛做美梦了,这可不是什么缅甸的老百姓,欢迎我们的全都是生活在缅甸的华侨。在真正的缅甸人眼里,我们中国军队是英国人请来镇压和统治他们的帮凶,只有日本皇军才是他们的大救星。”

迷蒙的天光中,113团官兵在站台上列队领取馒头咸菜,登上专列。

专列均由闷罐车厢和敞篷车厢组成,官兵们坐闷罐车,敞篷车装马匹物资和各种重装备。

孙立人与师部幕僚,柳丹青与团部机关人员也驱车来到月台上,络绎登上列车。

顶在火车头前面的两节敞篷车上四周垒起了沙袋,架着火炮与轻重机关枪,还有铁道兵的各种机械与重装备,以及抢修铁路用的枕木和钢轨。

列车鸣响汽笛,“咣当咣当”响着缓缓驰离站台,中国官兵乘坐的军列奔驰在异国陌生的土地上。

烈日当空,呆在闷罐车厢里的游少卿大汗淋漓,热得实在受不了。

游少卿说:“呆在这闷罐车里就像呆在上了汽的蒸笼里一样。”

郭廷亮说:“谁不热啊?再这么下去,没准会虚脱的。”

游少卿说:“不行,得想想办法。”

毛卿才赶紧问:“大记者,有啥办法?”

游少卿道:“到前面敞篷车厢里去,有风吹着,总会好受得多。”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加水时,许多官兵跳下车去解手。

游少卿嚷道:“弟兄们,快走啊。”

游少卿与毛卿才、郭廷亮、李冬青、福灵安,以及潘蛮牛毛狗子全都跳下车,向着火车头前面的敞篷车厢跑去。

福灵安欲往车厢里爬,却被车上的士兵拦住了。

一当官的喝道:“这是我们铁道兵呆的地方,都回到自己车厢里去。”

李冬青赶紧掏出香烟不断地往车上的人扔去,口中还嚷:“弟兄们,给个方便,让我们也上来凉快凉快。闷罐车里太热了,等到了曼德勒,恐怕我们都像馒头一样被蒸熟了。”

当官的一把抓住飞来的香烟:“上来吧。”

大伙儿争先恐后地爬上车。

专列重新出发。充当工事的麻袋成了游少卿等人舒适的座椅。

郭廷亮靠在麻袋上,掏出口琴,吹奏起《松花江上》。

游少卿迎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夸张地张开双臂,随着曲调高声唱了起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疾猛的风迎面扑来,卷起他满头长发。

毛卿才等官兵也全都跟着唱,歌声飘荡在缅北空旷的原野上。

列车飞驰,婆娑的椰树、槟榔树逐次掠过,气势非凡的佛塔与流光溢彩的缅寺在蓝天下大放异彩,高脚木屋隐约在绿树丛中。

游少卿对郭廷亮道:“郭排长,你的口琴吹得相当不错呀。”

郭廷亮得意地说:“游记者过奖了,雕虫小技,业余爱好,自娱自乐罢了。”

游少卿说:“新38师是著名的湘军,听口音郭排长不像是湖南人啊?”

郭廷亮说:“我是云南昆明人,在云南大学读到3年级时参的军。”

游少卿说:“我听说新38除了师长孙立人是安徽人,其余的将官差不多都是湖南人。”

郭廷亮说:“的确是这样的,这支部队的兵员素质在国军里是相当突出的,他们在湖南长沙招的新兵基本上都是初中文化水平以上。单单是在著名的湘雅中学,一次就招了400多名学生入伍,像毛卿才、李冬青他们都是。”

游少卿说:“这就应了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样一句老话。”

郭廷亮说:“是嘛,你想想,我们的师长孙立人毕业于清华,又到美国普渡大学留学,再入弗吉尼亚军校深造。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齐学启与孙立人是清华和普渡大学的同学,后入美国诺维琪军校专攻军事。”

游少卿说:“你们的孙师长的确有点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的神态啊!”

曼德勒越来越近,铁道两边,密密的树林与片片平坦的原野交替出现。很少看见人影,荒芜的土地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炸弹坑。村庄变成了废墟,就连树林也是一派狼藉,有的被拦腰劈断,有的被连根掀翻,有的一大片一大片被火焚烧,遗下无数焦黑的树干,光秃秃刺入天空。

战争野兽的啸吼声,已隐约可闻。

中国军人的一颗颗心充满恐惧,充满迷惘,沉甸甸向着冰窖中坠落。

紧急刹车!

车轮与铁轨发出的摩擦声惊心动魄。官兵们前仰后合,有的被摔倒在车厢板上。

郭廷亮爬起来大吼:“毛狗子,快去前面看看,出啥事了?”

毛狗子跳下车,向前车跑去。

毛卿才说:“不用看,肯定又是缅奸破坏。从腊戍出来,这都停三次了。”

呆在敞篷车厢里,头顶着炎炎烈日,游少卿等人一会儿更热得受不了,们全都脱下上衣,赤裸开了上身。

游少卿说:“车开起来风吹着还好受一点,一停下来就不得了,身上就像洗热水澡一样,头昏脑胀,真是要命。”

郭廷亮在脸上抹了一把,顺手一甩,居然听到滋的一声响,晃着手指头惊呼:“这哪是汗水啊,稠稠的,还粘手,明明是被烤出来的人油嘛。”

英国人在城里曼德勒闹市街头的台子上举行宣传活动。台前的横幅上写着“曼德勒商会劳军捐款”。

西装革履、满头银发但身体强健的曼德勒商会会长鲁斯顿先生正在讲话:“日本人攻占了仰光,马上就要打到同古,我们的英缅军团正从马奎往曼德勒撤退。每一个曼德勒市民,都要捐出1天的收入,由我们英国商会购买慰问品送往前线劳军……”

突然间枪声大作,混在老百姓中间的缅甸独立军掏出枪来,向着台上的英国人猛烈射击。

鲁斯顿机灵地扑倒在地,躲过了一劫。几名站在鲁斯顿身后的英国人、缅甸人纷纷中弹倒下。

一名提着短枪的缅人在台下大吼:“我们是昂山将军领导的缅甸独立军,专杀英国人和死心塌地帮助英国人干坏事的缅奸,不扰老百姓!”

老百姓撒腿便跑,街上顿时大乱。

一队缠着包头帕蓄着大胡子的印度巡捕狂鸣着警笛提着枪冲了过来,与独立军展开枪战。

当满载着113团官兵的军列抵达曼德勒火车站时,从南面逃来的英缅溃兵和难民如潮水一般涌过广场。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上,到处都是英国人丢弃的武器和装备,还有许多汽车翻倒在河沟里。

柳丹青拦住一辆后撤的吉普车,吩咐福灵安:“翻译官,问问他们,日本人还有多远?他们是什么部队的?从什么地方撤下来,准备撤到哪里去?”

谁知福灵安的口语水平过不了关,翻得来结结巴巴。

游少卿也不客气,来了个越俎代庖,弄得福灵安很没面子。

惊魂未定的英国军官匆匆告诉中国盟军:“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正在我们后面拼命追来,离曼德勒已经不过三四十公里了。另有一支摩托化部队已向西面包抄过来了,你们也快撤下去吧。”

柳丹青厉声喝道:“我们是奉命赶上来阻击日本人的,怎么能撤下去?”

开车的军官沮丧地叫道:“上帝啊,日本人简直就是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中国人,这下可轮到你们受罪了!”不待柳丹青多问,他一踩油门,跑了。

保卫曼德勒火车站的英军炮兵连长赖特中尉不失军人的严谨本色,精明、板直,还有两撇神气活现的髭须。

当柳丹青的中国军队刚刚赶到英军炮兵阵地上,赖特中尉便豪爽地命令他的副手:“桑德福少尉,快去给中国友军送些吃的。”

桑德福赶紧招呼炮手们拿来食物:饼干、泡菜、苏打水,还有涂上厚厚的黄油夹着上等牛肉的面包。乐得中国士兵差点发疯,接过食物大吃大喝起来。

但接下来,这种友好的气氛便荡然无存了。

赖特中尉突然跑到柳丹青跟前,大声嚷道:“上校先生,我已接到命令,立即后撤到育瓦谢。能让你的士兵帮帮忙,把我们的6门大炮从阵地上拉下来,系在炮车上吗?”

柳丹青赶紧叫游少卿来翻译,当他一弄明白英国人的意思,顿时怒火冲天吼道:“去他妈的蛋!我们中国人风风火火地赶上来帮他们打仗,他们反倒要丢下我们往后方跑,这成个啥理?游记者,你告诉他,一个兵,一门炮都不准跑,老子死活也得把英国人和我们捆在一起!”

游少卿赶紧道:“团长,对友军动粗,这会惹出大麻烦来的。”

柳丹青和缓了语气道:“你对他们说,我们的重装备还在腊戍,暂时还来不及运上来。这6门大炮对我们很重要,让他们暂时等一下,日本人要攻上来了由我们出面去挡着。只要我们的大炮一运到,我马上就让他们撤下去。”

游少卿把柳丹青的意思告诉了英国人。

岂料赖特中尉用手指戳着游少卿的鼻子大叫大嚷起来:“混蛋,你们有什么权力对我们英国人发号施令?我们现在就必须撤下去!”

柳丹青一见他那副模样就恼了,没等游少卿翻译,勃然变脸,厉声喝道:“弟兄们,把他们的枪全下了!”

郭廷亮、毛卿才等中国士兵们一拥而上,缴了英国人的枪。

柳丹青对赖特喝道:“大敌当前临阵脱逃,老子没突突了你们这帮狗日的就算发了善心!你竖起耳朵给我听明白了,你和你的兵就在这阵地上呆着,我们的大炮几时运到,我几时放你们走!要想逃跑,老子的枪子儿可认不得你是啥英国人!”

桑德福少尉却比他的长官显得更加有勇气,大胆说道:“连长,中国人说得不错,我认为应该帮助他们。”

赖特中尉气急败坏地大喝道:“住口,马上滚回你的炮位上去!”

日机突至,对几里外的曼德勒城区狂轰滥炸。

孙立人大吼:“快,赶快进城,灭火救人!”

中国官兵向着城区狂奔而去。

趁全城大乱之际,一彪独立军冲进曼德勒监狱,向着看守射击砍杀,砸开监狱,将犯人放出。

独立军一边追杀看守,一边冲着奔涌狂蹿的犯人大呼:

“我们是昂山领导的缅甸独立军!”

“拿起武器,参加缅甸独立军!”

“为了缅甸人的子孙后代,和日本人一起战斗,把英国人赶出缅甸!”

几名独立军将英国典狱长从屋里拖上坝子。

头目用日语发出口令:“杀死他!”

众人一拥而上,将典狱长乱刀砍死。

随即,独立军又纵火烧毁监狱。

孙立人率领部队冲进满街碎瓦,漫天大火,遍地死尸的城区。

中国官兵立即分散行动,有的扑灭大火,有的救治伤员,有的将财产从屋中抢出。

正在街头纵火的小股独立军遭到中国军队的追击。

大火终于扑灭,中国士兵们忙着在飘散着袅袅青烟的废墟中清除瓦砾,掩埋尸体。

柳丹青大步跑到孙立人跟前:“师长,快去看看吧,英国佬过的什么日子……人间天堂啊!”

孙立人道:“曼德勒现在如同地狱,哪儿来的人间天堂?”

柳丹青说:“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孙立人与师部幕僚们跟着柳丹青走进英军兵营大门,顿时全被惊呆了——青山碧水,掩映着幢幢精致的楼堂馆所。

柳丹青说:“我已经打听了,这里战前是曼德勒的公园,战时作了英国人的兵营,现在曼德勒的英国兵都逃到印度去了,这下该我们的弟兄开洋荤了。”

众人跟随着柳丹青逐一看去,英国人丢下的兵营让中国官兵大开眼界。

英兵宿舍里,众人看见所有的床铺上都挂满了尼龙蚊帐。

孙立人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悬在当空的几把吊扇立即发出嗡嗡的声响,旋转起来。

毛狗子惊奇地:“嘿,嘿,这东西会转哩!哎呀,还有风,好凉快啊!”

孙立人:“傻瓜,这叫电扇。”

众人走进军官俱乐部,毛卿才打开冰箱门,看见里面放满了罐头、饮料:“这橱柜里放这么多的好东西啊?”

游少卿说:“这可不是什么橱柜,这叫冰箱。”

毛卿才不解:“冰箱?”

孙立人解释道:“冰箱里的温度高低是可以调整的。夏天食物不是容易坏吗?把它们放在这冰箱里,就坏不了。”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听饮料,“叭”的一声拧开盖便喝,“冰镇过的,喝起来透心儿凉,舒服极了,大家都尝尝。”

游少卿把饮料全拿出来分发给众人。

郭廷亮尝了一大口:“到底是老牌帝国主义,真他妈会享受啊!”

游少卿推开旁边的一扇小门,拉亮电灯,惊喜地大叫起来:“哈哈,这里居然是一个贮藏室!面包、罐头、香槟,香烟、糖果堆了这么多,我们可是随心所欲,食之不尽了!”

孙立人喜不自禁:“柳丹青,把113团团部就设在这里。”

柳丹青说:“团部设在这样好的地方,那你的师部呢?”

孙立人道:“你不仅要灭火救人,同时还要抓紧肃奸,维护全城的治安,不呆在城里怎么指挥?我住到城郊的缅甸古皇宫里去。”

齐学启说:“我刚才在楼顶上用望远镜观察了,古皇宫没有遭到轰炸,保存得相当完好。”

柳丹青道:“112团和114团什么时候能赶到?”

孙立人说:“半小时前我接到报告,112和114团已经到了腊戍,最迟明后天就能跟上来。”

柳丹青说:“英国在缅甸全面败退的狂潮对曼德勒的英国军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已经使他们彻底丧失了与日军作战的勇气。”

杨万里道:“眼下每一个英国军人唯一考虑的,就是当日军追来时怎样比平民百姓逃得更快一些。”

孙立人说:“我们对英国人已经不能抱有任何希望,戴安澜的200师已经到了前面的同古,正在构筑工事,准备阻截南进日军。我新38师的任务是尽快把曼德勒稳定下来,为200师形成一个坚固的后方。”

齐学启说:“你们113团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发动民众,迅速清除道路污垢瓦砾,掩埋尸体,控制瘟疫发生。并对返城开店营业的商铺给予现金奖励,使城中秩序尽快得以恢复。另外,缅奸活动很猖獗,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要对付缅奸,还得依靠曼德勒的华侨。我有个想法,马上着手成立一个华侨抗日义勇队……”

罗德辉副官一头闯入吼道:“师长,英缅军团从马奎退到了曼德勒,斯利姆军团长把司令部设在了曼德勒市政厅里。”

孙立人说:“按照中英政府的协议,入缅中国军队要接受英国人的指挥,既然斯利姆军团长到了曼德勒,按照礼节,中国远征军的主官总得主动前去拜望拜望才是。柳丹青,你就辛苦苦一趟,替我代劳了吧,我得留下来抓紧安营扎寨。”

曼德勒城中的一个集市上小摊云集,熙熙攘攘。4个没带武器的英兵蹲在一个摆着各种精美玉器的小摊前。

一名英兵看中了一个白玉观音,双手拿在手中,和摊主讨价还价。

离得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头扎盘头帕,身穿“笼基”,双手抄在一起的独立军小头目。

小头目的眼光从英兵身移开,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日语对身边一名手下低语了几句,手下即刻转身离去,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少顷,10来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排成单人纵队,从小巷出来,也来到了集市上。

独立军小头目来到英军士兵身后,凑到了正在和摊主讲价钱的英兵旁边,猛地一拐子撞去,白玉观音“嗒”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英兵猛地回头,怒气冲冲地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大叫:“你……是你摔坏的!”

小头目迎面给了英兵重重一拳,英兵猝不及防,仰面朝天地倒在了玉器摊上,“唏哩哗啦”弄出一片脆响。

另外3个英兵一拥而上,揪住小头目便揍。

集市上顿时大呼小叫,一片混乱。“中国远征军”战士快步赶上,两三人揪住一个英军士兵便打。有的边打还边用中国话大呼反英口号。

四名英军士兵拼死反抗,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得来头碰血流。

几分钟后,“中国远征军”扬长而去,地上丢下了几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英军士兵和满地的玉器碎片。

喇叭长鸣,行人纷纷避让,郭廷亮率领两辆满载士兵的军车掠过大街,冲进了集市。

郭廷亮跳下车,扶起一位受伤的英军士兵,问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英军士兵用力把郭廷亮的手摔开,摇摇晃晃地扑上前去,双手揪住郭廷亮的衣领大骂:“我要向卫戍司令部控告你们,你们这些卑鄙的中国佬!”话音刚落,英兵已经昏迷过去。

其余的3名英兵也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来,怒吼着要打郭廷亮。

战士们一拥而上,将受伤英兵架住。

郭廷亮大喝道:“快,快送医院!”

3.遍地血火,遍地缅奸

英军司令部大门前戒备森严,笼罩在紧张的战争气氛之中。一位衣饰鲜亮的英国少校军官走出办公室,对坐在候见厅里的柳丹青与游少卿道:“二位先生请。”

黄埔出身的柳丹青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八面威风,天生一副军人气派,随意往任何地方一站,都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概。而与他同行的游少卿则恰恰相反,典型一个白面书生的模样。

二人走进豪华气派的办公室,柳丹青向着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斯利姆中将致以军礼。斯利姆将军还以军礼:“啊,我的中国朋友,欢迎你们的到来。请坐吧。”

斯利姆介绍旁座上的一位50出头,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老人:“这是曼德勒英国总商会会长鲁斯顿先生,我的老朋友,希望你们今后也能成为好朋友。”

柳丹青伸出手去:“鲁斯顿先生,您好。”

就在中英军官说话的时候,曼德勒一家靠街边的饭馆楼上,一名缅甸独立军战士贴窗观察着街面上的动静。

里屋,一名身穿黄色袈裟打扮成僧人的头目指点着地图,用日语向围在四周的独立军战士布置任务:“这栋6层的大楼位于曼德勒闹市区三角广场一端,有160个房间,住着200多名英军飞行员和150名技术人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大院门前设有英缅岗哨,沙袋掩体后面有两挺轻机枪,附近还有一连英军保卫飞行员去机场路上的安全……”

翻译将日本头目的话逐一翻出。定时爆炸装置摆在了桌子上。日本特务头目小心翼翼地设置爆炸时间。

其余的日本特务和独立军纷纷换上黄色袈裟。少顷,化装成僧侣的20余名日本特务和独立军从密室中出来,下了楼梯,出大门走上大街,排成一长溜,双手合十,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后院里并排停着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带篷布的大卡车。几名日本人和独立军带着几木箱炸药和爆炸装置,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开出后门,驰上大街。罩着篷布的大卡车也启动了,远远地跟在吉普车后面。一小一大两辆车,在大街上缓缓前行。

英军飞行员大楼坐落在闹市区一处有着宽阔花园的大院里。院门前左右各有一个沙袋垒成的掩体,共有5名缅兵,3名英兵站岗。街面上,行人如织。一队身披黄色宽大袈裟的僧侣由远及近,向着飞行员大楼而来。走在前面的日本特务头目目光犀利,紧盯着掩体里的英缅士兵。后面的光头和尚们一脸杀气。离得更远处,则是那一小一大两辆汽车。

英军司令部里,斯利姆将军对客人说道:“成立华侨抗日义勇队是个非常明智的做法,这支队伍的任务相当重要,第一,志愿队要派出密探,侦察日军的动态和实力;第二,志愿队要加强对曼德勒,特别是港口车站电厂桥梁的警戒,严密搜索,严防缅奸和日本间谍的侦察与破坏活动,特别要加强地上和水面的巡查。”

柳丹青说:“我们的孙立人师长已经责成我抓紧华侨抗日义勇队的训练,努力完成斯利姆将军交给我部的任务,不过,军团长先将如此重任交给刚刚创建的一支毫无作战经验的民众武装,是不是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而且,他们目前的装备和条件,顶多只能够承担维持社会治安的任务。”

游少卿愣了一下:“柳团长……不妥吧。”

柳丹青说:“华侨也是中国人,我不能为了在英国人面前梳光光头,就让他们白白送命,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好事没有,就这么翻。”

陡然间,外面枪声大作。斯利姆将军和鲁斯顿会长,还有两位中国客人全都站了起来!

飞行员驻地前的大街上已经成了战场,僧侣们飞快地从袈裟里掏出冲锋枪,向着两个沙袋掩体里的英兵和缅兵狂扫,打得英兵缅兵螺陀似的旋转着倒地。

僧侣们杀气腾腾冲进大门,向着所有进入他们视线的英国人开枪射击,投掷手榴弹。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一幢幢房屋在爆炸声中倒塌。四处浓烟滚滚,大火冲天而起。

几名英兵从平房里奔出来,吓得卧倒在地,掏出手枪胡乱开枪。

腿快的飞行员们从大楼上跑下来,遭到杀手们的迎头痛击。

后面的吉普车飞快地驰上来,超过袭击者,接连碾压,撞飞仓皇逃命的英军飞行员,向着大楼抵近。

驾驶吉普车的人启动引爆装置后,与同伴跳下车,在僧侣们的掩护下,一边飞快地向着大门狂奔,一边不停地向停在院子边上的汽车扔手榴弹。

眨眼工夫,几十辆汽车燃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只听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团浓烟冲天而起,6层大楼轰然垮塌……到处响起鬼哭狼嚎之声!

袭击者冲出大院。满街行人飞跑。

一辆大卡车风驰电掣般冲到大门处戛然而止。

十几名袭击者们飞快地爬上车厢,在狂乱的警笛声中,大卡车绝尘而去。

斯利姆中将与随他从司令部赶来的一批军官在已被炸成废墟的飞行员驻地巡视。

举目望去,满眼墙倒屋塌,木制品上,还燃烧着熊熊大火。到处尸横遍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柳丹青与游少卿跟在后面。

一名英国军官向斯利姆将军报告:“是日本特务和昂山的独立军干的,飞行员、技术员和英缅士兵共死伤300多人,还炸毁了停在楼外接送飞行员的20多辆汽车。”

斯利姆痛心疾首地对柳丹青叫道:“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日本特务击中了我们的要害,炸毁英军飞行员宿舍能集中消灭英军最重要的战斗力量。这比毁掉我们的飞机更为惨烈,飞机在英国容易生产补充,而要生产飞行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的中国朋友,这就是你们的当务之急!”

柳丹青慨然道:“将军,我明白我应该为你做些什么!”

斯利姆指指身边的鲁斯顿:“这位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英帝国前陆军少校正在向我请缨参加战斗,我已经决定派他到你的部队担任联络官,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他提出来,我会为你们不遗余力。”

柳丹青说:“请将军放心,中国远征军一定不辱使命。”

已经做了113团团部的曼德勒公园里,杨万里、张琦、郭廷亮等中国教官在操场上训练华侨抗日义勇队的队员。有的教刺杀,有的教射击,有的教投弹,有的教队列。

杨万里吹响哨子:“集合,团部人员和华侨义勇队的队员集合,听团长训话。”

片刻工夫,所有武装人员在操场边上的台子前面列队。

柳丹青与已经换上了一身老旧的英式戎装的鲁斯顿走上台去。

柳丹青大声说道:“华侨抗日义勇队的弟兄们得抓紧了,一周之内,你们必须完成以下作战训练。各种兵器的实弹射击和夜间战斗射击,各种状况下的手榴弹投掷,土工作业与伪装、爆破作业和扫雷,森林中行军和露营,侦察与警戒,伏击与奇袭,旗语与信鸽使用。斯利姆军团长3天后就要亲自前来检阅我们华侨抗日义勇队,还要给我们授旗。大家要夜以继日、分秒必争地开展大练兵活动。到时候得拿出点军人的威风出来,别让英国人瞧不起咱们。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给所有中国官兵介绍一位新朋友。”指着鲁斯顿先生说,“这位鲁斯顿先生,是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国退役老少校,现在是英国方面派到我们113团的联络官,我们请联络官讲话。”

数百名团部官兵与志愿队的华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鲁斯顿年纪虽老但身材高大而壮实,加之脚下穿了一双长筒骑兵靴,就更让他显得高人一头。他的腰部和臀部都很厚实,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很白也很粗糙。还有着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和一口金色卷曲的大胡须。他那很白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颤颤闪闪的黑色马鞭,头上的钢盔也与英国官兵所戴的钢盔不同,别的英国军人都是浅盆形的,而他的钢盔顶部高高隆起,隆起的前方还有一道道螺旋纹,整个形状就像一个被挖空了的大海螺。

鲁斯顿开始讲话了,脸皮紧绷,没有一丝笑容:“我的中国朋友,担任你们的联络官,我感到非常荣幸。”他说出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我在贵国的锡都云南省个旧县干过3年,我了解中国,如同了解我自己的祖国。今天,我没什么多的话可说。有一位早已逝去的西方伟人曾经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猛狮,它一旦醒来,世界将会颤抖。今后,我将和你们一起欢乐,一起痛苦,我乐意得到你们所有人的尊重。”

两辆装甲车轰隆隆开进了兵营,停在操场边上。

操场上的队员们兴奋得大声鼓噪,向着装甲车奔来:

装甲车上的天门盖打开了,队长柯明华探出脑袋用生硬的国语说道:“这是斯利姆将军配给我们华侨义勇队的新装备。大家上来吧,我带你们在操场上兜兜风。”

队员们欢呼笑闹着蜂拥爬上装甲车,在操场上绕起了圈圈。

一名队员叫道:“嗨,有了这两辆装甲车,再加上昨天配给我们的10辆带斗摩托车,20辆大卡车,我们志愿队也成机械化部队了。”

杨万里与游少卿、郭廷亮、李冬青、毛卿才、福灵安站在操场边上抽烟说话。

郭廷亮对杨万里说:“大哥,时间这么紧,华侨总商会出面给我们招募来的这两百来个华侨又全都是生手,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没几个,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斯利姆来检阅时会露丑。”

杨万里吐出一个烟圈:“团长说了,临时抱佛脚,只能抓紧进行突击训练,内容也就是最基本的队列操练,立正、稍息、向左向右看齐。还学怎样投弹,怎样使用武器,其他的军事技能暂时就顾不上了。”

毛卿才说:“这样的队伍有什么战斗力?新38师是国军精锐,我们113团更是精锐中的主力,他们要在英国人面前丢了丑,我们脸上也没有光彩。”

李冬青说:“你脑子有病啊,凭什么为了英国人的缅甸,非得让我们中国人和日本人过招啊?和尚不念尼姑的经,为缅甸打仗,那是英国人自己的事。”

福灵安说:“我就不弄明白了,英国人在我眼睛里就像无法无天的强盗,霸道得不得了,夺我们的广州城,烧我们的圆明园,连原本为我大清王朝统治的缅甸,也被他们抢去了,为什么偏偏对连我都看不起的一支华侨民兵武装这么上心?给我们配备了这么多好东西。”

游少卿道:“英国人哪有这么大方?这些装备,都是柳团长鼓动鲁斯顿联络官,从斯利姆手里要来的。英国人吃够了日本人组织的缅甸独立军的苦头。这一支支便衣武装队,全是由日本特务组织‘南机关’直接领导的。我告诉你们吧,‘南机关’的头子叫铃木敬市,官至大佐。在日军进攻缅甸之前的几个月,铃木就率领一帮日本特务先期进入缅甸,调查缅甸的政治与民情,重点则是考察缅甸的民族独立运动。然后,铃木回到日本,制订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重点就是如何把蓬勃兴起的缅甸民族独立运动,转化为一个针对英国人的民族武装暴动;让尽量多的缅甸人相信,只有大日本皇军,才能帮助他们脱离英国人的统治。”

更多的人围上来,听见多识广的大记者说话。

李冬青恭维道:“记者一张嘴吃八方,真是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

游少卿愈发得意:“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日本人首先派了很多特务进入缅甸,考虑到缅甸是个信奉佛教的国家,和尚的地位很高,在民众中有很强的号召力,这些特务便大都以和尚的身份出现。他们频繁的袭扰暗杀爆破活动,给英国人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所以英国人一听我们组织了一支华侨武装就上了劲,巴望不得我们也来个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此时,他们看到鲁斯顿联络官正在操场上指点志愿队队员驾驶汽车。

毛卿才不满地嘀咕道:“这个联络官听说是个参战过一战的老兵,曾经是个少校,可派头倒是不小,总喜欢拿自己当将军。”

李冬青说:“你可别小瞧他,志愿队这一大批东西要不是他去争取,哪能这么容易弄来。”

游少卿道:“你们别看他是个头发都快白完了的老头子,眼下的英国联络官就是我们中国人眼里的太上皇。道理很简单,根据中英之间的协议,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期间的物资供给包括每月发到你们手中的军饷,全都由英国方面负责,联络官掌握着签字审批权,他要不签字,你们的柳团长一个卢比、一颗子弹、一滴汽油都领不到。”

向华侨抗日志愿团授旗的仪式正在举行。操场上站满荷枪实弹的华侨抗日义勇队队员。操场边上停着一排大卡车、小吉普车和带斗摩托车、两辆装甲车。

主席台上空,几面英国的米字旗和中国的青天白日旗猎猎飘扬。孙立人、齐学启也在台上就座。

斯利姆将一面华侨抗日义勇队的队旗庄重地交到兼任华侨抗日义勇队队长的柳丹青手中。

斯利姆致辞:“本人十分高兴和中国人一道作战,今后无论是英国人、中国人、印度人、缅甸人、澳洲人、加拿大人、爱尔兰人,我们都是一家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打起仗来要勠力同心、同仇敌忾、密切配合,争取胜利。”

队伍中立即爆发出“消灭日寇!争取胜利!”的口号声。

斯利姆高兴地说:“你们才穿上军装拿上武器几天,只经过短时间的训练,现在已经是一支军容严整、动作熟练、威武雄壮的军队了,这应该说是你们中国人创造的奇迹。”

斯利姆将军在孙立人、齐学启的陪同下下到操场上,检阅华侨抗日义勇队。

队员们抖擞精神,举枪向英国军官行注目礼。

斯利姆将军和英国军官们观看志愿队员进行步枪、手枪实弹射击。

上场的是郭廷亮、潘蛮牛、毛狗子等经过严格训练的中国正规军人,一个个弹无虚发,看得一帮英国军官连连鼓掌。

斯利姆满意地对孙立人说:“孙将军,这些人几天前还是老百姓,现在穿上军装,经你的部下训练几天已经像支军队的样子了。嗯,不错,你们中国人的确很会创造奇迹。”

孙立人道:“尊敬的总司令先生,我们中国人的创造能力并不表现在军营里,不久我会让你看到,到了战场上,我们的战士一定会创造出更多更大的奇迹,因为我们中国人上了战场以后心中只有四个字。”

斯利姆饶有兴趣地问:“唔,哪四个字?”

“爱国,仇敌,就这四个字。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热爱自己的祖国,仇恨日本,只要牢记着爱国仇敌这四个字,我们的一切智慧和才能就能够充分地发挥出来。”

“好,孙将军说得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了。”

清晨,雾笼大江。一艘运送油料的驳船“奥马哈”号正徐徐向码头靠近。

正驾着快艇在港内巡查的郭廷亮和几名队员忽然发现有两名僧人划着一条小舢板急速地向“奥马哈”号冲去。

一名队员拿起铁皮话筒大叫:“前面的小船停下接受检查。”

听到喊叫,那两人不仅不停,反而一头扎进水中,拼命向运输舰游去。

郭廷亮加快速度前去拦截,快艇在海面划出高高的波浪,很快追上了小舢板。

两名队员跳上小舢板,快艇则加速前去堵捕二人。快艇很快追上二人,绕着二人打圈圈。

郭廷亮居高临下转动着手枪,一脸轻蔑地:“妈的,逃,我看你们往哪里逃?”

水中的僧人怒目瞪着郭廷亮。

两名队员也划着小舢板追上来,嚷道:“郭教官,船上有炸药!”

郭廷亮一惊:“抓活的。”

几只爪钩伸进水里,将两人拖上快艇,搜出了捆绑在腰间的炸药。

一队员叫道:“这是威力巨大的非磁性可塑炸药,和艇上的一样。”

郭廷亮说:“带回去。”

齐学启与柳丹青、鲁斯顿并排而坐,审讯从港口抓回来的两名缅人。

聚光灯雪亮的巨大光束直直射在两名缅人脸上,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柳丹青问道:“报上姓名、职务?”

柯明华担任缅语翻译。

两名缅人相互对视一眼,抱着一副决死的神态举眼向天,一言不发。

柳丹青提高了声音:“报上姓名和职务!”

缅人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齐学启说:“你们有胆量腰缠炸药去和英国人的军舰同归于尽,为什么连自己的姓名和职务都不敢告诉我们?”

一名缅人居然气宇轩昂地说:“你什么也别问,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道理很简单,英国是灭亡我的祖国的,日本皇军是来帮助我们打英国人的,而你们这些可恶的中国人,是来帮助英国人打我们缅甸人的大救星的。”

柳丹青道:“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你居然把日本人当做你们的大救星。”

缅人说:“我们缅甸人非常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仇敌,我们应该反对谁帮助谁。所以,我们才在昂山将军的领导下组织起来,对付你们这些英国人的帮凶!”

齐学启说:“你真的认为日本人是朋友?我提醒你,他们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你们缅甸人太轻信了,早迟会上日本人的当。”

缅人微微摇头:“我们清楚一切,我们不会轻易上当的!”

齐学启说:“我们别浪费时间了,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者死,或者说出你们地下组织的情况。武器藏在什么地方?”

缅人毫无畏惧地回答:“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人全都带着武器到你们的后方进行战斗去了。”

另一个年轻的缅甸人明显地露出了害怕。

齐学启注意到了,对拒绝合作的缅人说:“对不起,你的愚蠢让你作出了错误的选择。”手一挥,“把这个执迷不悟的家伙带出去,送他上西天。”

欧弟和1名战士将缅人架了出去。

缅人一离开,另一个缅人便开口道:“长官,我说,我说。我叫拉孟,仰光大学的学生,是昂山领导的缅甸德钦党人,在泰国参加了由日本人帮助成立的缅甸独立军。”

齐学启问:“你们什么时候到曼德勒来的?一共有多少人?住在什么地方?”

拉孟答:“我们是一个星期以前进入曼德勒的,同行52人中有日本间谍10人。带有无线电台两部,住在莫塔马街上的一家饭馆楼上。”

喇叭长鸣,由4辆带斗摩托车与坐着柳丹青、鲁斯顿和杨万里毛卿才的两辆吉普车,以及两辆满载全副武装战士的大卡车组成的车队冲出113团团部大门,风一样掠过大街,惊得行人纷纷避让。

车队到了莫塔马街饭馆门前停下。

杨万里跳下车大喊:“马上占领制高点,把饭馆包围起来!”

战士们跟着跳下车,在饭馆四周攀房爬屋,无数支枪口对准了饭馆。

一名志愿队战士用缅语向饭馆楼上喊话:“楼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胆敢抗拒,定杀不饶!”

枪声响了,喊话的战士倒在了大街上。开枪拒捕的日本特务、独立军与中国人展开激烈枪战。

柳丹青与鲁斯顿跳下吉普车,掏出手枪,躲在饭馆对面的房柱后面向着拒捕者射击。

一枚枚手榴弹从饭馆窗口飞入,爆炸。双方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饭馆的大门被炸塌了,中国人呐喊着冲了进去。

日本头目抄起冲锋枪吼道:“诸君,为天皇尽忠吧!”将子弹扫向同伙,然后掏出手枪自尽。

夜,英军司令部大楼灯火辉煌。斯利姆将军在大楼前的草坪上举行露天酒会,为华侨抗日义勇队庆功。

军乐队奏响欢快的乐曲。孙立人、齐学启、柳丹青、鲁斯顿、游少卿、杨万里、毛卿才、郭廷亮等踏着音乐节奏走进场地。

所有人的目光,记者的镜头都对准了走在前面的孙立人脸上。

斯利姆将军上前迎接,与孙立人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诸位女士、诸位先生,站在我身边的就是来自中国的孙立人将军。”

记者们涌上前去争相拍照。

斯利姆将军对身边的英国军官们说道:“你们一会儿都应该向中国英雄敬上一杯酒,要不是他们粉碎了日本人和昂山手下的反英分子炸毁‘奥马哈号’驳船的阴谋,我们英国军队又要遭受惨重损失了。”

众军官双脚重重一碰,向孙立人、柳丹青等中国军官致以军礼。

孙立人还以军礼,说道:“斯利姆将军太客气了,我们是面对共同敌人并肩作战的战友,聊尽职责而已,何需言谢?”

在曼德勒城郊的缅甸古皇宫里,孙立人向刚刚赶到的李鸿与陈鸣人两位团长介绍情况:“日本飞机空袭曼德勒时,只有皇宫毫发未损,皇宫离城区又很近,我就把师部设在皇宫里了。”

李鸿说:“我们刚到腊戍,就听说丹青兄干得不错,尤其是创建华侨抗日义勇队这一招,更是抓住了要害,干得来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齐学启说:“的确如此,这支队伍不仅除奸反特大显身手,他们更是我全师官兵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他们帮忙,我们可就成聋子瞎子了。”

孙立人道:“眼下戴师长的200师和日本人正在同古打得天翻地覆,我已命令112、114两团在曼城南面的几座山头上抓紧构筑工事,再加上113团严密控制着城里,就可确保友军后勤无虞了。柳团长,委员长携夫人后天要亲赴曼德勒视察,保卫工作这一块,你可得给我抓紧了。要有个闪失,我们全都脱不了爪爪。”

4.孙立人出任曼德勒卫戍司令

1942年初,为支援盟军对日作战,保卫滇缅路,应英国的邀请,中国派出远征军紧急入缅参战。同年4月,蒋介石携夫人宋美龄到缅甸战场视察,并作军事部署。1942年4月8日,蒋介石夫妇在罗卓英等高级将领的陪同下,驱车到曼德勒视察,并会晤当地侨领。宋美龄看望了当地华侨学校、医院和新三十八师野战医院。

蒋介石夫妇与罗卓英、杜聿明等远征军高级长官在孙立人、齐学启、柳丹青的陪同下视察曼德勒市区。沿途看到新38师的巡逻队军容严整,士气旺盛。更多官兵头顶烈日,挥汗如雨,不停地清运垃圾瓦砾,为民众抢修危房、平整道路。人人精神抖擞,歌声嘹亮。

蒋介石喜形于色,频频挥手向着肃立道旁和正在干活的官兵致意,连声说:“好,好,同志们辛苦啦!”

蒋介石走进一家百货商店,通过缅语翻译与老板交谈:“老板,时逢战乱,生意不好做吧?”

老板回道:“是啊,兵荒马乱的,前些时候日本人的飞机又来炸了一通,本来我都准备往印度逃了,可中国军队一来就忙着扑火救人,掩埋死尸,清扫残砖碎瓦,喷洒消毒药水,还用现金奖励商铺尽早开门,开门早的给重奖。我这个小店啊,在空袭后的第二天就开门营业了。”

蒋介石又道:“曼德勒已经是交通畅通,街面有市,清洁有序,民众生活正常的景象了。”转脸对孙立人说,“孙师长,辛苦你了。”

孙立人道:“委员长,我可不敢贪别人之功为己有。曼德勒这一切,都是柳丹青团长干的。”

柳丹青赶紧站出大声道:“报告委员长,卑职乃革命军人,此系应尽之责,不足挂齿。”

蒋介石微笑着看着柳丹青:“唔,不错不错,柳团长,你很能干呐。进过军校吗?”

柳丹青身子一挺:“报告校长,卑职系黄埔6期生。”

蒋介石更显高兴:“哦,好,好。好好干,国家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又对孙立人、齐学启道,“孙师长,齐副师长,我对你们这个师希望很大,扭转缅甸战局就靠全体远征军官兵用命了,我等着你们的捷报。”

孙立人、齐学启:“为国争光,卑职不遗余力!”

蒋介石夫妇登上佛塔林立的曼德勒城郊山顶举目四顾。

孙立人和齐学启各拿着一架望远镜,分别递给蒋介石和宋美龄。

蒋介石俯视四周的景物和市区风貌、山川形态,满脸笑容地说:“你们看,曼德勒是不是很像南京啊?它西北面那条伊洛瓦底江,不正像流经南京城外的长江吗。”

蒋介石的话音刚落,宋美龄紧接着说:“我也看出来了,曼德勒真有些像我们的南京城哩!”

杜聿明等人也都附和着连声说:“很像!的确像!”

罗卓英思维敏捷,当别人正在议论纷纷时,他马上高声吟诵出他巡视曼德勒的诗作:“巍然旋塔耀干旌,语重心长说旧城。无限神思萦祖国,左山右水似南京。”

蒋介石高兴地说:“左山右水似南京,我听得很真切,卓英啊,你真是名不虚传的诗人将军呀!”

说罢,蒋介石从俞济时手中拿过一幅曼德勒地图交给孙立人:“孙师长,英国人现在已经无力维护曼德勒的治安了,我现在任命你为曼德勒卫戍司令,把缅甸的古都交给你了。”

孙立人立刻领会到最高统帅的深意,以挺立的姿势,双手接过地图,慨然道:“卑职决不辜负委员长的重托。”

齐学启说:“委员长城里城外视察了半天,现在是否下山去缅甸雍籍牙王朝兴建的皇宫看看,吃了午饭,稍做休息?”

孙立人说:“我新38师的司令部,也设在皇宫里,恭请委员长和诸位将军前往视察。”

蒋介石兴致蛮好,点头应允:“好,好,客听主安排,就照你们说的办。”

大家络绎下山,登车前往皇宫。

孙立人领着蒋介石夫妇与众多高级将领巡视缅甸古代皇宫。

皇宫四周高墙环绕,城墙四周护城河绿波粼粼。皇宫内有皇帝上朝召见群臣的大殿,居室,金瓦红墙,都是缅式风格。蓝天白云、古城宫阙和青绿的远山倒映于清清碧水之中,风景极为优美。

孙立人请蒋介石一行在设在皇宫内的新38师司令部吃午饭。

席间,孙立人走到旁边一桌,把柳丹青叫到一边低声吩咐:“委员长一行吃完午饭后马上就要前去伊洛瓦底江视察铁桥,齐副师长陪蒋夫人去113团团部看望慰问华侨义勇队,吃完饭你马上去布置一下保卫工作。”

柳丹青说:“行,师长你放心。”

江边货场上,粮食垛子与油料桶堆积如山,码头四周环绕着铁丝网,并有英国士兵守卫。

一辆吉普车飞驰而来,汽车刚到码头大门附近的沙袋工事前,坐在车上的4名中国远征军士兵突然用冲锋枪向着几名英军哨兵猛烈扫射。袭击者跳下吉普车,冲到大门前将拒马移开,另一辆蒙着篷布的大卡车随即风驰电掣般闯进大门,冲到了货场上。袭击者跳下卡车,用各种火器向着堆积如山的油料桶扫射,还有人提着扁形油箱,向粮食垛上泼洒汽油,点燃熊熊大火。

英国人“咿哩哇啦”大声喊叫着从营房里冲了出来。

袭击者一边开枪,一边上车逃去。

蒋介石一行俯瞰正有火车风驰电掣般驶过的铁路大桥,滚滚江水从铁路桥下向南奔腾不息,这情景不禁使他引发遐想,转身对身边的罗卓英、杜聿明等人说:“我国万里长江之上至今没有一座跨江大桥,南北交通仍靠轮渡维持,这太落后了。我有心实现国父的遗愿,一定要建起长江大桥和隧道,把大江南北连成一体,以利国计民生和国防建设,抗战胜利后,我们就来办这件大事。”

正在这时,只听城里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伊洛瓦底江边英国人守卫的码头一带,燃起了冲天大火。

宋美龄刚刚结束对华侨义勇队的慰问,被官兵们送出大门,正要登车离去,郭廷亮一见疾驰而来的吉普车大叫:“不好,保护蒋夫人!”拔枪便向吉普车迎头开火。

齐学启与柳丹青几乎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将宋美龄压到在座车后面。

其余的中国官兵与华侨义勇队头领慌忙开枪,多人被袭击者击中倒地。

等到几辆带斗摩托车从公园里飞快驰出,停在柳丹青、郭廷亮等身边,吉普车已不见了踪影。

柳丹青扬起手枪大喝:“上车,跟我追!”

官兵们一拥而上,一串摩托车像离弦之箭般冲上大街,向着疯狂逃窜的吉普车猛追而去。

齐学启打开车门,让宋美龄和侍卫上车,自己也登上吉普车,保护着宋美龄的座车离去。

追兵越来越近,吉普车上的袭击者慌了。

一缅人惊叫道:“井坂队长,中国人追上来了,他们的摩托比我们快,怎么办?”

井坂:“打呀!妈的!”

袭击者向着后面的追兵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第一泼弹雨迎面飞来,前面的摩托车手被击中了,一辆撞到了行道树上,另一辆蹦蹦跳跳地上了街沿,闯进了一家商店,“轰”的一声爆炸了。店里燃起了大火,店里的人狂呼乱叫着没命地冲了出来。

柳丹青一边开枪一边大吼:“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摩托车上的机关枪、冲锋枪一齐开火,吉普车上的人也接连惨叫着摔了下来,车上只剩下了井坂和开车的缅人。

更要命的是轮胎被击中了,吉普车突然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大街上歪歪扭扭地地前行,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井坂大喊道:“快下车!”

缅人将车一个急刹。井坂抄起一支冲锋枪跳下车,向着旁边的一个菜市场跑去。缅人紧随其后。

柳丹青的车队也赶到了,他大喝一声:“不要开枪!不要伤了老百姓!”跳下车,也冲进了菜市场。

菜市场里顿时人仰摊翻,乱成一团。两名拒捕者穿过菜市场,钻进了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区。

窄街陋巷,胡乱缠连,井坂与缅人慌不择路,分头乱蹿。柳丹青的人马也兵分数路,奋勇追击。

缅人逃进了一条断头巷,被郭廷亮等堵住,只得束手就擒。

柳丹青与几名战士从一条窄巷钻出来,突然与井坂迎面相遇,井坂转身便逃,柳丹青举枪便打,井坂突地往前一扑,双手猛地一扬,冲锋枪飞了出去,赓即两手抱住屁股痛苦地叫喊起来。

柳丹青一声大喝:“抓起来!”

蒋介石一行继续由孙立人陪同,察看了正沿伊洛瓦底江边高地上构筑工事的李鸿114团。

蒋介石仔细检查交通壕里的隐蔽程度如何,对已挖好的露天掩体和有掩盖的重机枪阵地、观测所,他都一一钻进去看个究竟。他让一名侍从官站到两三百米以外的地方,而自己则在堡垒内张望着看能否发现侍从官,以判断这个重机枪阵地作战时是否隐蔽,射界是否广阔。他很满意,满面挂着笑容。

蒋介石吩咐副官和侍从官们把身上的烟卷拿出来,给战士们抽。

蒋介石紧握着因和士兵一道挖战壕弄得周身泥土,满脸污汗的李鸿的手说道:“李团长,你带的部队很不错,这是一支非常好的部队,是我放心的好部队!”说着,他又疼爱地把那双泥糊糊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见那手上不但满是老茧而且有不少血泡,有的已经破了,还有血迹。这时他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动情地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同士兵一体,踏踏实实干事的将领。在中国300多万军队中,能有半数的师长团长营长都像你一样,那离我们打败日本人的日子就不远了。”

李鸿谦虚地说道:“委员长过奖了,卑职只是按照孙师长的规定去做的,做得还很不够。”

一行人下到山脚,准备登车离去时,蒋介石神情严肃地对环绕在他身边的众将领道:“曼德勒不是理想的用兵之地,如果让战事打到曼德勒来,那就会陷入日军想在曼德勒同我军决战的圈套,英军弃缅保印的想法若不及时加以纠正,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总而言之,英国人是靠不住的,所以,你们必须确立在缅甸独立作战的坚定决心,缜密筹划,加紧准备,务必先破敌一路。全中国和全世界都在注视你们,我更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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