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焚金阙董卓行凶 匿玉玺孙坚背约
《薤露》属于乐府《相和歌·相和曲》歌辞,原先它与《蒿里》都是古人出丧时唱的歌,相传齐国的田横不肯降汉,自杀身亡,其门人作了这两首歌来表示悲丧。
曹操写了两首诗,记叙了洛阳这座王城的死亡,和随后因战乱而产生的灭绝性死亡,其性质就是挽歌。
其一曰《薤露行》:“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其二曰《蒿里行》:“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蚤,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初平元年春正月,诸侯会盟。“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他一面焚烧洛阳城池、宫殿,一面强逼居民数十万,在军队押解下,随之迁移长安,其军则抢劫烧掠,无恶不作,结果,他扔下这块骨头,让反董盟军抢去,而盟军所见乃是一片赤土、略无人烟的洛阳。
曹操一生,是战争的一生,但他写的战争诗,却只有这两首,更像是一首诗的上、下阙。前者,写了一座大城市的毁灭;后者,则是战争给老百姓造成的灾难。当然,他也许写得更多,但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未能流传下来,仅《薤露行》的结尾“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和《蒿里行》的结尾“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就充分体现了诗人以诗写史、以诗为史的广阔情怀,他不是为公元二世纪写,而是为千秋万代写。
曹操是诗人,人所公知,而且是大诗人,也鲜少有人争论。
记住《薤露行》,这是中国第一场最为惨无人道的屠城,记住《蒿里行》,那是中国人第一次接近亡国灭种的时刻,“生民百遗一”啊,这才是诗的价值所在。文学一旦进入象牙之塔,养尊处优起来,天长日久以后,历史是不大容易记住的。
却说张飞拍马赶到关下,关上矢石如雨,不得进而回。八路诸侯,同请玄德、关、张贺功,使人去袁绍寨中报捷。
绍遂移檄孙坚,令其进兵。坚引程普、黄盖至袁术寨中相见。[点评1]坚以杖画地曰:“董卓与我本无仇隙,今我奋不顾身,亲冒矢石来决死战者,上为国家讨贼,下为将军家门之私。而将军却听谗言,不发粮草,致坚败绩,将军何安?”术惶恐无言,命斩进谗之人,以谢孙坚。忽人报坚曰:“关上有一将乘马来寨中,要见将军。”坚辞袁术,归到本寨。唤来问时,乃董卓爱将李傕。坚曰:“汝来何为?”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今特使傕来结亲。丞相有女,欲配将军之子。”[点评2]坚大怒,叱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汉室,吾欲夷其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耶!吾不斩汝,汝当速去,早早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误,粉骨碎身!”[点评3]
李傕抱头鼠窜回见董卓,说孙坚如此无礼。卓怒,问李儒。儒曰:“温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引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以应童谣。近日街市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臣思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世;‘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十二帝。[点评4]天运合回。丞相迁回长安,乃保无虞。”卓大喜曰:“非汝言,吾实不悟。”遂引吕布星夜回洛阳,商议迁都。聚文武于朝堂。卓曰:“汉东都洛阳三百余年,气数已衰。吾观旺气,实在长安。吾欲奉驾西幸,汝等各宜促装!”司徒杨彪曰:“关中残破零落,今无故捐宗庙、弃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点评5]卓怒曰:“汝阻国家大计耶?”太尉黄琬曰:“杨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尽为瓦砾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卓曰:“关东贼起,天下播乱。长安有崤函之险,更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宫室营造不须月余。汝等再休乱言。”司徒荀爽谏曰:“丞相若欲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卓大怒曰:“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点评6]即日罢杨彪、黄琬、荀爽为庶民。卓出上车,只见二人望车而揖。视之,乃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也。卓问有何事,毖曰:“今闻丞相欲迁都长安,故来谏耳。”卓大怒曰:“我始初听你两个,保用袁绍;今绍已反,是汝等一党!”叱武士推出都门斩首。遂下令迁都,限来日便行。
李儒曰:“今钱粮缺少,洛阳富户极多,可籍没入宫。但是袁绍等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资,必得巨万。”卓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逆党”,尽斩于城外,取其金资。李傕、郭汜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又纵军士淫人妻女,夺人粮食。啼哭之声,震天动地。卓临行,教诸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庭,尽为焦土。又差吕布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点评7]军士乘势掘官民坟冢殆尽。董卓装载金珠缎匹好物数千馀车,劫了天子并后妃等,竟望长安去了。却说卓将赵岑见卓已弃洛阳而去,便献了汜水关。孙坚驱兵先入。玄德、关、张杀入虎牢关,诸侯各引军入。
且说孙坚飞奔洛阳,遥望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人烟。坚先发兵救灭了火,令众诸侯各于荒地上屯住车马。曹操来见袁绍曰:“今董贼西去,正可乘势追袭。本初按兵不动,何也?”绍曰:“诸兵疲困,进恐无益。”操曰:“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诸公何疑而不进?”众诸侯皆言不可轻动。[点评8]操大怒曰:“竖子不足与谋!”[点评9]遂自引兵万余,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星夜来赶董卓。
且说董卓行至荥阳地方,太守徐荣出接。李儒曰:“丞相新弃洛阳,防有追兵。可教徐荣伏军荥阳城外山坞之旁,若有兵追来,可竟放过,待我这里杀败,然后截住掩杀,令后来者不敢复追。”卓从其计。又令吕布引精兵歇后。布正行间,曹操一军赶上。吕布大笑曰:“不出李儒所料也!”将军马摆开。曹操出马,大叫:“逆贼劫迁天子,流徙百姓,将欲何往?”吕布骂曰:“背主懦夫,何得妄言!”[点评10]夏侯惇挺枪跃马,直取吕布。战不数合,李傕引一军从左边杀来,操急令夏侯渊迎敌。右边喊声又起,郭汜引军杀到,操急令曹仁迎敌。三路军马,势不可当。夏侯惇抵敌吕布不住,飞马回阵,布引铁骑掩杀。操军大败,回望荥阳而走。[点评11]
走至一荒山脚下,时约二更,月明如昼。方才聚集残兵,正欲埋锅造饭,只听得四围喊声,徐荣伏兵尽出。曹操慌忙策马,夺路奔逃,正遇徐荣,转身便走。荣搭上箭,射中操肩膊。操带箭逃命,踅过山坡,两个军士伏于草中,见操马来,二枪齐发,操马中枪而倒。操翻身落马,被二卒擒住。只见一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两个步军,下马救起曹操。操视之,乃曹洪也。[点评12]操曰:“吾死于此矣,贤弟可速去!”洪曰:“公急上马,洪愿步行。”操曰:“贼兵赶来,汝将奈何?”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操曰:“吾若再生,汝之力也。”操上马,洪脱去衣甲,拖刀跟马而走。约走至四更余,只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后面喊声渐近。操曰:“命已至此,不得复活矣!”洪急扶操下马,脱去袍铠,负操渡水。才过彼岸,追兵已到,隔水放箭。操带水而走。比及天明,又走三十馀里,土冈下少歇。忽然喊声起处,一彪人马赶来,却是徐荣从上流渡河来追。操正慌急间,只见夏侯惇、夏侯渊引数十骑飞至,大喝:“徐荣勿伤吾主!”[点评13]徐荣便奔夏侯惇。惇挺枪来迎。交马数合,惇刺徐荣于马下,杀散徐兵。随后曹仁同李典、乐进,各引兵寻到。[点评14]见了曹操,忧喜交集。聚残兵五百馀人,同回河南。
却说众诸侯分屯洛阳,孙坚救灭宫中馀火,屯兵城内,设帐于建章殿基上。坚令军士扫除宫殿瓦砾;凡董卓所掘陵寝,尽皆掩闭。于太庙基上草创殿屋三间,请众诸侯立列圣神位,宰太牢祀之。祭毕皆散,坚归寨中。是夜星月交辉,乃按剑露坐,仰观天文。见紫微垣中,白气漫漫,坚叹曰:“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涂炭,京城一空!”言讫,不觉泪下。旁有军士指曰:“殿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坚唤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妇人尸首,虽然日久,其尸不烂。宫样装束,项下带一锦囊。取开看时,内有朱红小匣,用金锁锁着。启视之,乃一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旁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坚得玺,乃问程普。普曰:“此传国玺也!此玉是昔日卞和于荆山之下,见凤凰栖于石上,载而进之楚文王。解之,果得玉。秦二十六年,令良工琢为玺,李斯篆此八字于其上。二十八年始皇巡狩,至洞庭湖,风浪大作,舟将覆,急投玉玺于湖而止。至三十六年,始皇巡狩至华阴,有人持玺遮道,与从者曰:‘持此还祖龙。’言讫不见。此玺复归于秦,明年始皇崩。后来子婴将玉玺献与汉高祖。后至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后将印打王寻、苏献,崩其一角,以金镶之。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近闻十常侍作乱,劫少帝出北邙,回宫失此宝。今天授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此处不可久留,宜速回江东,别图大事。”坚曰:“汝言正合吾意,明日便当托疾辞归。”[点评15]商议已定,密谕军士勿得泄漏。
谁想内中一军,是袁绍乡人,欲假此为进身之计,连夜偷出营寨来报袁绍。绍与之赏赐,暗留军中。次日,孙坚来辞袁绍,曰:“坚抱小疾,欲归长沙,特来别公。”绍笑曰:“吾知公疾,乃害传国玺耳。”坚失色曰:“此言何来?”绍曰:“今兴兵讨贼,为国除害;玉玺乃朝廷之宝,公既获得,当对众留于盟主处。候诛了董卓,复归朝廷。今匿之而去,意欲何为?”坚曰:“玉玺何由在吾处?”绍曰:“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坚曰:“吾本无之,何强相逼?”绍曰:“速取出免自生祸。”坚指天为誓曰:“吾若果得此宝私自藏匿,异日不得善终,死刀箭之下!”[点评16]众诸侯曰:“文台如此说誓,想必无之。”绍唤军士出曰:“打捞之时,有此人否?”坚大怒,拔所佩之剑,要斩那军士。绍亦拔剑曰:“汝斩军人,乃欺我也!”绍背后颜良、文丑,皆拔剑出鞘;坚背后程普、黄盖、韩当,亦掣刀在手。众诸侯一齐劝住。坚随即上马,拔寨离洛阳而去。绍大怒,遂写书一封,差心腹人连夜往荆州送与刺史刘表,教就路上截住夺之。
次日,人报曹操追董卓,战于荥阳,大败而回。[点评17]绍令人接至寨中,会众置酒,与操解闷。饮宴间,操叹曰:“吾欲兴大义,为国除贼。诸公既仗义而来,操之初意,欲烦本初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据廒仓,塞辕、大谷,制其险要;公路率南阳之军,驻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迟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操窃耻之!”[点评18]绍等无言可对。既而席散,操见绍等各怀异心,料不能成事,自引军投扬州去了。公孙瓒谓玄德、关、张曰:“袁绍无能为也,久必有变。吾等且归。”遂拔寨北行。至平原,令玄德为平原相,自去守地养军。兖州太守刘岱,问东郡太守乔瑁借粮,瑁推辞不与。岱引兵突入瑁营,杀死乔瑁,尽降其众。袁绍见众人各自分散,就领兵拔寨,离洛阳,投关东去了。[点评19]
却说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乃汉室宗亲。幼好结纳,与名士七人为友,时号“江夏八俊”。那七人?汝南陈翔,字仲麟;同郡范滂,字孟博;[点评20]鲁国孔昱,字世元;渤海范康,字仲真;山阳檀敷,字文友;同郡张俭,字元节;南阳岑晊,字公孝。刘表与此七人为友。有延平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为辅。当时看了袁绍书,随令蒯越、蔡瑁,引兵一万来截孙坚。坚军方到,蒯越将阵摆开,当先出马。孙坚问曰:“蒯异度何故引兵截吾去路?”越曰:“汝既为汉臣,如何私匿传国之宝?可速留下,放汝归去!”坚大怒,命黄盖出战。蔡瑁舞刀来迎。斗到数合,盖挥鞭打瑁,正中护心境,瑁拨回马走。孙坚乘势杀过界口。[点评21]山背后金鼓齐鸣,乃刘表亲自引军来到。孙坚就马上施礼曰:“景升何故信袁绍之书,相逼邻郡?”表曰:“汝匿传国玺,将欲反耶?”坚曰:“吾若有此物,死于刀箭之下!”表曰:“汝若要我听信,将随军行李任我搜看。”坚怒曰:“汝有何力,敢小觑我!”方欲交兵,刘表便退。坚纵马赶去,两山后伏兵齐起。背后蔡瑁、蒯越赶来,将孙坚困在垓心。正是:
玉玺得来无用处,反因此宝动刀兵。
毕竟孙坚怎地脱身,且听下文分解。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一书开端说:正统是个很重要的历史结论,名分是个很重要的道统标识。“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弱得不能再弱的周,能够位于诸王之上,就在于他拥有宗主国的名分,这就意味着道统所在。作为统治天下的象征物传国玉玺,在他手中握着,他就是真命天子。强得不能再强的诸侯,印把子不在手里,就不能不买账。这就明白在史家的眼中,正朔而不是僭逆,在史书上如何下笔,那方寸就有很大差别。
司马光所以有以上的论述,是汉以后,应以曹魏继,还是蜀汉绍,在当时已有歧见。此说发轫于东晋史官习凿齿(328—412)所著的《汉晋春秋》,到南宋的朱熹《通鉴纲要》,华夏大地又不幸沦为异族统治,便成危乎者也的半壁江山。北宋亡于金人南渡之后,正统论的争议更加激烈,然而这时局势已经相反过来了,必须将蜀汉当作正统,所以就有罗贯中编写《三国演义》反魏扶刘,才能够使南宋成为正统。
而在《资治通鉴》以前,欧阳修说过:“夫得正统者,汉也;得汉者,魏也;得魏者,晋也。晋尝统天下矣,推其本末而言之,则魏进而正之,不疑。”这是泱泱大国的正常心态,所以,同是类书的《太平御览》,将曹操置于《皇王部》,将刘备置于《偏霸部》,而不与当时当地的实际状况挂钩,也许更符合历史的真实。
[点评1]和草包理论,纯粹是白费唾沫!
[点评2]联姻,从来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谋术。中外古今,上自皇亲国戚,下至平头百姓,都不教自会,很善于运用的。
[点评3]孙坚不是无识见之人,将来孙刘可以联姻,眼下绝不会与董卓结亲的。他不傻!
[点评4]卓之恶,无不由儒而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臭肉招苍蝇,恶人周围必有小人纠结,是不值得奇怪的。
[点评5]最怕的就是这种置国家于股掌之上,陷民众于水火之中,遂一己之欲的政治实验,领袖人物博弈式的轻率,热昏式的任性,必造成贻患无穷的后果。
[点评6]所有这类冠冕堂皇的漂亮语词,背后都藏着独裁者的私念。此类壮语,万不可信,切记切记!
[点评7]一旦堕落到挖坟掘墓、毁祖灭宗的程度,中国人的心目中,也就算坏到家了。
[点评8]都和袁绍是一路货色,不是成事之辈。
[点评9]庸俗是一种病,有相当程度的传染性,不得不防。远离庸俗,越早越好!
[点评10]他好意思骂得出口!所有这等无耻之徒,总是老鸹跳到猪背上,看得见别人的黑,看不见自己的黑。
[点评11]曹操追卓,非为己私,余勇可贾,虽败犹荣。
[点评12]此时天下,也真是不可无操——除曹操外,几无一人敢与董卓抗衡了。虽然最后只剩五百余人,回到河内,颇有一点“败军感”。但世人无不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人少,可以多起来;力薄,可以强起来。曹洪说,“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何其壮哉?积蓄力量,以待来日,乃当下要务了。中国人最厉害的唯物史观,就是这十个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点评13]当然不能以成败论英雄。
[点评14]北宋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九论正朔之分,是这样说的:“……然天下离析之际,不可无岁、时、月、日以识事之先后。据汉传于魏而晋受之,晋传于宋以至于陈而隋取之,唐传于梁以至于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年号,以纪诸国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闰之辨也。”对于刘备之不能绍汉,则说:“昭烈之汉,虽云中山靖王之后,而族属疏远,不能纪其世数名位,亦犹宋高祖称楚元王后,南唐烈祖称吴王恪后,是非难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晋元帝为比,使得绍汉氏之遗统也。”但是,到了南宋,朱熹的“正统论”,则是那个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它的出现因其强烈的爱国主义,而有了特殊的内涵。南宋政权在主和派的操纵下,迫害忠良,一味妥协,称臣示卑,丧权辱国,知识分子深感人心之向背,国土之沦丧,大局之危殆,遂有朱熹强调正统,昭烈绍汉,以针对朝野上下一片投降主义而发出的正义呼声。于是尊刘抑曹的《三国演义》应运而生。
[点评15]从月下忧国忧民扮悲悯之相,至见玺而觊觎九五之分,在群龙无首的乱世中,这块传国玉玺,让孙坚也跳不出这天大的诱惑,悻悻然地不安于位。每个人都有其俗下的一面,明白的人知道遮掩的重要性,虽有而不露,不明白的人分不清好恶,便花子拾金,做暴发户状。
[点评16]裴注《三国志》以为孙坚于兴义之中最有忠烈之称,若得汉神器而潜匿不言,此为阴怀异志,岂所谓忠臣者乎?对此持否定观点。
[点评17]三国魏人李康所著《运命论》,其中有一句常挂在人们嘴边的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此刻的曹操,正是如此。
[点评18]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若按曹操这番安排,董卓敢不束手就范?袁氏兄弟,出工不出力,生把一个大好局面毁了。
[点评19]原本乌合之众,各怀鬼胎,如今一事无成,不做鸟兽散,又能有何作为?
[点评20]一些二三流的政客,最喜欢拉几个文人作陪,干附庸风雅这一套。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独缺刘表这一路,但拦路打击,围攻孙坚,却十分起劲。
[点评21]唐·杜佑《通典》说:“献帝建安初,关中百姓流入荆州者十余万家。荆州,今襄阳南。及闻本土安宁,皆企愿思归,而无以自业。于是卫觊议以为:‘盐者,国之大宝,自丧乱以来,放散,今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百姓归者以供给之。劝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者闻之,必多竞还。’魏武于是遣谒者仆射监盐官,移司隶校尉居弘农,流人果还,关中丰实。”荆州的短暂繁荣,并不因时称“江夏八俊”的刘表有什么治理能力,而是时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