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叶至善
今年一年间,我们兄弟三个对于写作练习非常热心。这因为父亲肯给我们修改,我们在旁边看他修改是一种愉快。
吃罢晚饭,碗筷收拾过了,植物油灯移到了桌子的中央。父亲戴起老花眼镜,坐下来改我们的文章。我们各据桌子的一边,眼睛盯住父亲手里的笔尖儿,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指摘,争辩。有时候,让父亲指出了可笑的谬误,我们就尽情地笑了起来。每改罢一段,父亲朗诵一遍,看语气是否顺适,我们就跟着他默诵。我们的原稿好像从乡间采回来的野花,蓬蓬松松的一大把,经过了父亲的选剔跟修剪,插在瓶子里才还像个样儿。
我们的原稿写得非常潦草,经父亲一改,圈掉的圈掉,添上的添上,连我们自己都不容易念下去。母亲可有这一份耐性,她替我们整理,誊写,像收拾我们脱下来的衣衫一样。誊写好了,少数投到杂志社去,多数收藏起来。
最近有几位父执从杂志上看到我们的文章,怂恿我们说:“你们兄弟三个何妨合起来出一本集子。”我们想,我们写这些文章,原为练习,合将起来,岂不成了作文本儿?我们又想,学校里同学间欢喜调看作文本儿,或者有人想看看我们的。就把存稿编排一下,请父亲复看一遍,剔去若干篇,成为这本集子。
父亲替这本集子题了个名字,叫作《花萼》。
至善 (民国)三十一年岁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