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久别重逢

我的孤独,只剩爱你 作者:吴沉水 著


久别重逢

每个女孩成长中可能都伴随着一两个李少君,

她们总是性感妩媚,却又大胆张扬,

她们在你还羞涩于讨论胸罩尺寸时就敢穿低胸T恤,

她们在你还相信风花雪月的年龄就已经知道怎么打击你那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詹明丽的话令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的系统已经崩溃了。

我一直就是个穷人,从小到大,金钱也好,身体精力也好,脑子活跃程度也罢,我都不是那种有条件挥霍的女孩。我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勤勤恳恳,掰着手指头在花,没有超支,没有浪费,没有满脑子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去编织一个不靠谱的未来。

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我就像一个自己动手造房子的工匠,没有力气去拖石材,没有钱去订购木材,于是我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地垒石夯土。

我建了这么一间给自己的屋子,所求不过有一处遮风挡雨之地。

但这间辛苦筑就的屋子,却不明原因地分崩离析。

我长时间地坐着,想着系统崩溃这个问题。

我向内探索自己的躯体,确实发现没有了那股往日支撑着我兴致勃勃活下去的意愿。没有这个意愿,哪怕全世界的花在瞬间集中在我眼前绽放,看起来也与我无关。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我想我已经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不是因为信心或者心理阴影这样简单的因素,我是完全的,对拿手术刀这件事丧失了兴趣。

我丧失兴趣的,还包括医生生涯,我对救死扶伤传说的敬畏,往日里令我热血沸腾的心脏形状,我对邓文杰所说的魔力之手的向往,这些东西,突然统统都不在了。

它们抛弃了我。

就像孟冬一样,明明说好了一起过日子,最后他还是离开了我。

所有的感觉犹如退潮的大海一样缓慢离去,最终遗留下来的,只剩下孤独,彻底而明晰的孤独。

我在送走詹明丽后又独自待了好一会儿,回到病房时天色已晚,我发现傅一睿醒了,他揉着太阳穴,看见我没好气地问:“哪儿去了你?今天天气虽然好,可外面也挺冷。”

我笑了笑,把床头柜上的汤倒出,递给他说:“喝吧,牛肉炖乌豆,孟阿姨特地给我炖的。”

傅一睿摇头:“你自己喝。”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你不喝待会儿可就便宜邓文杰了,”我笑呵呵地说,“那家伙可没有你这么君子。”

傅一睿皱了眉,接过碗说:“你们熟到可以蹭吃蹭喝的地步?”

我笑了:“邓医生的脸皮厚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来我这堪比强盗进村,连一颗糖一粒坚果一张纸巾都不会放过,你快喝吧,趁热。”

傅一睿低头慢慢喝汤,等他喝完了,便自觉拿着碗去洗手间洗了放回原位,他是绝对不能忍受餐具用完放置着不清洗的人。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他擦完手问:“回科室吗?”

他低头看看表说:“今晚没事了,但我那两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可能晚上会有状况,我得守着。”

“可有时间聊聊?”

傅一睿抬头看了我一眼,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拍:“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再待着我也挺烦的,还是想回家。”

傅一睿点点头:“回去也好,就是你一个人可能不行,要不这样,我让我那儿的阿姨先过去,她在我那儿做了好几年,很爱干净,做饭也不错……”

我打断他:“傅一睿,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跟你说我今后的打算。长久打算暂时没有,短期是辞职回老家,我外祖父母的房子还在,空着也是空着,我想去那儿住段时间,反正现在也有点积蓄,只要不乱花,一段时间不干活是没问题。”

他脸上肌肉绷紧,硬邦邦地问:“回去干吗?”

“不干吗,就想无所事事,”我说,“我可从没试过无所事事过日子,忽然之间对那个很好奇。”

“不行。”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太远了,”他有些失神地喃喃说,随即低头撸撸头发,换上平时冷冰冰的口吻,“张旭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低头看自己的指尖,“我就想过过退休生活。睡到自然醒,看想看的书待一天,天气好的时候去公园晒太阳,顺便跟老头老太们唠嗑,心情来了也许换条漂亮裙子去泡吧……”

“你知道你在毁掉自己作为外科医生的前途吗?”他猛然打断我,加重语气,“怎么詹明丽跟你聊了这么多天,你还是这个态度?”

“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而且我想詹学姐会理解我。”

“你,”他狠狠地瞪着我,最后不得不换了好点的口气说,“你别冲动,外科医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你以为你是谁?你去看看那些实习医、住院医,一个个都是比你有野心有手腕的年轻人……”

“我明白你的好意,而要回报你的好意,我就不得不再次竭尽全力去好好生活,但是傅学长,我现在做不到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做不到。”

傅一睿抿紧嘴唇,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愿放弃我,你觉得张旭冉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她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该跟你认知中的那个女孩一样努力地、百折不挠地往前走。失去孟冬算不了什么,好男人再找就是。负责的病患死了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哪个医生的职业生涯没有这层风险?傅一睿,你觉得我该这么看待发生在我身上的问题,对不对?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你对我比我对我自己还有信心……”

傅一睿试图打断我:“你不要妄自菲薄,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我这里,”我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要是拿手术刀切开,你会发现里面一团败絮,我不是打比喻,我说的是事实。在这团败絮中,我找不出能怦怦跳得欢快的心脏,而人需要有一颗律动节奏轻快明朗的心脏才能好好实现供血功能,才能给大脑,进而给全身输送新鲜热辣、充满活力的血液。我现在缺乏的是这个,你明白吗?这不是通过一个人的努力,盲目的信心能无视能忽略的。”

“我承认,我之前一直在骗你说我没事。我不能承认我有事,那是因为我也同样害怕面对,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这么羸弱糟糕的状况,张旭冉就如你所以为的那样,在某种程度上,她认为自己必须有干劲有冲劲,她自己都对自己被压垮到趴下这种事完全束手无策。但傅一睿,实际情况就是,我已经累趴下了,我不承认也不行。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儿,自从孟冬的事后,维系这个系统的那根发条绷断了……”

“孟冬,”傅一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孟冬就这么重要?”

“嗯?”我愣了一下。

“孟冬就是你维持作为人的整个系统正常运作的屏障?那个男人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这个程度?”

不知为何,我觉得傅一睿的声音似乎透着悲怆,似乎我承认了,就会打压到他一样。我心里莫名其妙地跟着难过,下意识地,我摇头说:“不仅仅是孟冬。当然孟冬很重要,可是,把我的问题归咎到他身上并不公平。”

傅一睿深呼吸了一下,胸口的起伏慢慢平复下去,隔了好一会儿,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会帮你争取停薪留职的机会,你如果愿意出国也行,我想法让美国那边给你发邀请函,但时间最多半年,”他看着我,站起来说,“就这么决定了,我给你半年时间。”

“可是我的计划……”

“别跟我争,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傅一睿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了一声,双臂展开,不由分说把我拥入怀中。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想挣开,傅一睿却收紧臂膀哑声说:“既然说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么好朋友借胸膛让你靠一下,也没什么吧。”

我心里涌上一层温暖的酸楚,伸手也同样抱住他的,一时间百感交集,眼眶湿润,却不知说什么,把头埋在他怀里悄悄流了一会儿眼泪。

很久以后,我才哑着嗓子,由衷地说:“傅一睿,有你在这儿真好。”

“别把鼻涕蹭在我的白大褂上就更好了。”他嫌恶地说。

我扑哧一笑,推开他,擦掉眼泪说:“滚你的,该干吗干吗去。”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再度抱紧我,拍拍我的后背说:“乖一点啊,我走了。”

我点头,他松开我,摸摸我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邓文杰从门外跟见了鬼似的跑进来,一进来就嚷嚷:“张旭冉,我告诉你,我刚刚碰见那个女人了,呃,傅主任也在……”

傅一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脚离开。

邓文杰冲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冲我抬了抬下巴说:“这家伙装出境界来了啊。”

“行了,你碰见谁了?”

“哦,”他立即眉飞色舞,“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个女人我跟她那件事上很合契,可惜一觉醒来她不见了……”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哦,那个不仅走得比你潇洒,还留下度夜资给你的奇女子?”

邓文杰竟然罕见地害羞了,点头道:“对,就是她。”

邓文杰外表俊美不凡,本人又有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花在运动上的时间不少于四十五分钟。家庭条件很好,父母在他小时候就舍得花钱培养他,他五岁开始学小提琴,曾有成为摇滚小提琴手的梦想——当然他后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职业,无论怎么看,作为心外科最年轻有为的副主任,他的双手已经为自己缔造了一个传奇。

通常这种条件过于优越的男人很容易看不起女人,因为他们很容易收获来自女性的崇拜、宠爱、盲从和谄媚。好在邓文杰没成长成一个“厌女症患者”。女性对他而言并非玩乐的对象,而是爱好的对象。他没想过利用女人的爱来满足自己的男性虚荣心,他是真的喜欢女人。就如有人喜欢收集邮票,有人喜欢收藏名表那样,邓医生喜欢与各种不同的女性交往,并深深乐在其中。

神奇的是,他拥有别的男人不及的天赋,能将两性关系之间的紧张和竞争、控制和反控制把握得微妙到位。虽然他挑女人的品位不怎么样,但对女人的直觉却准确得惊人,我跟他同事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他因为情感纠纷而灰头土脸过。除了那一次的“跟踪狂”花店小妹,但那个女孩,说到底邓文杰从未接受过她。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都没女人找上门抽你耳光?”我有一次好奇心上来就问,“按理说你明明属于怎么挨耳光也不为过的负心汉嘛。”

邓文杰笑得莫测高深,问我:“那你就不懂了,哎,试过饼干泡牛奶吗?”

我摇头:“我不爱那么吃,但以前很多外国同学都喜欢。”

“泡完后饼干更香哦。”

“得了吧,那还不软趴趴像一坨排泄物。”

“那是因为你不会泡,别小看这个,泡饼干是个技术活,”邓文杰说,“能泡到饼干外软内酥就马上拿出来,这样才最好吃。好,现在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拿起饼干才最合适呢?”

我重复:“什么时候拿起饼干啊,这很难计算吧,毕竟有不同的饼干。”

“嗯,所以就需要像手术刀般锋利的直觉,”邓文杰兴致勃勃地拿手比画着,“仔细观察手里饼干的变化,时间掐得刚刚好,快速果断地将饼干从牛奶中拿出来。”

“听起来是很复杂没错,”我皱眉问,“但这跟我们刚刚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邓文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愉快地解释,“不同的女人就如泡在牛奶中的不同饼干,什么时候是与之相处能达到的最高峰男人心里必须有数,在攀登上珠峰之后分道扬镳,双方既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又不用承担面对低谷时的风险,关键就在于,你得知道这个时间点在哪儿。”

我恍然大悟:“你知道?”

“我知道,”他笑了,露出漂亮的白牙齿,“我一向是掐时间的高手。”

我看不惯他这么嚣张,忍不住说:“难道就没遇到过失误?”

他耸肩:“当然遇到过。”

“比如什么?”

“掐时间的主动权如果被对方夺去,感觉就很不好,”邓文杰想了想说,“好像整件事没有一个尾声结语一样。”

我来了兴致,笑嘻嘻地凑过去问:“说说,哪个女人让你吃瘪了?”

他当时笑而不答,我也没好继续八卦下去。但后来有一天,他来上班时情绪很坏,把那天跟着他的住院医骂了个狗血淋头,心外科主任嘱他带的几个研究生,他也把人丢去观摩室看了一天的手术录像而不闻不问。我打定主意不当他的出气筒,因此一整天都小心躲着,直到临下班前,他走到我身边,皱着眉头问:“哎,我看起来不像做正当职业的?”

我打量他,邓文杰医生什么时候都像一盏五百瓦的大灯泡,想无视他的光彩都不行,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的模样更是英俊潇洒,怎么看也算人模狗样。我笑了,问:“先定义一下什么是不正当职业?”

他脸绷紧,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个词:“牛郎。”

我拼命忍着笑,又打量了他一番,实在觉得这厮衣冠楚楚,气质绝佳,牛郎我虽然没见过,可想来无论哪个时代,做牛郎都不会有一身拿手术刀的煞气吧,我摇头说:“不啦,你比较像做推销的。”

邓文杰额头上青筋暴起,阴恻恻说:“张旭冉,下次大手术你别想跟着我。”

我一听立马蔫了,赔笑说:“开玩笑而已,邓医生怎么看都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穿上白大褂就是个主任医师,脱下了至少是个副教授级精英。”

他冷哼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谁这么没长眼?”

他郁闷地皱紧眉头,半晌才说:“我昨晚在酒吧里认识一女的,大家看对眼了,想着一块过夜也不错,于是我们一起喝了酒,听了爵士乐,喝得差不多了我带她去了常去的酒店,一切都很OK,那女的身材不错,皮肤也好,大家契合度也很高,相处也算愉快。”他的声音压着怒火,咬牙说,“结果第二天我醒来发现人不见了。床头上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下压了三十张一百块的红色钞票!”

“纸条上写,谢谢你的服务。”

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邓文杰,我要是你得多高兴,三千块一晚上,你这钱赚得痛快啊。”

“放屁!”邓文杰怒气冲冲地说,“我这么优秀的人才三千块一晚上?瞎了她的眼!”

关键在于,邓文杰从此记住了那个给他付钱的女人。

而且是个年轻女人。

我被他推搡着拉到门诊那边,邓文杰医生假装低头在前台那签什么东西,一边转着笔一边低声跟我说:“看,就那边,短裙,棕色长卷发的,胸部发达,腿很长的那个,就是她。”

我转过头去,果然看到门诊大厅坐着一个时髦的女士,深棕色皮短裙,黑色丝袜包裹着曲线均匀的长腿,同色高跟鞋,上身偏穿着色泽鲜亮的宽松上装。她的脸小巧精致,画着时下流行的妆容,一看就是知道自己漂亮、并懂得让自己更漂亮的那类女士。

但这张脸实在太过熟悉,我一看就笑了,问邓文杰:“要不要认识她?”

“怎么认识,难道我走过去说你好还记得咱们共度良宵后你给我钱吗?”

“不,更普通,更无趣的方式。”我看着那位女士,她的视线也投向我这边,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随即嘴大大咧开,笑得分外灿烂。

邓文杰还在假装低着头,嘴里嘀咕:“要不然我过去说您好您来看病啊身体哪里不舒服好巧我是这里的大夫?受不了这么老土的搭讪。”

我不理他,朝那个女人做了过来的手势。

她立即踩着高跟鞋,噼里啪啦朝我们这儿走来,邓文杰医生目瞪口呆,我对他耳语说:“最普通最无趣的男女相识方式,朋友介绍。”

“我去,你跟那个女的认识啊?”

“嗯,还认识了不少年头,”我一边笑着一边朝那位女士伸出手,“放心,我跟她之间绝对熟悉到可以帮你介绍的程度。”

漂亮女人朝我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兴奋地跳起来说:“啊,张旭冉,真的是你啊,我听说你在做医生,原来在这家医院来着?太好了太好了,老娘来看个小病居然排了一钟头都没轮到我,早知道先让你帮我挂号,等等,你这是什么衣服?不是病人服吧,天哪你这是怎么啦……”

我握着她的手笑呵呵地说:“一样一样来,慢慢问,我都告诉你,先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邓文杰医生,我们心外科的副主任,这位是李少君女士,我,呃,怎么说,高中同学?”

“放屁,老娘跟你是初中同学,你这什么狗记性?”李少君拿手袋抽打我,“我们初中是隔壁班啦,考试一个考场一块作弊来着。你怎么可以忘了这么深厚的阶级友谊?”

“行行,”我讨饶说,“我错了,重来啊,这位是李少君女士,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了。”

“闺密哦,”李少君眨眨眼,盯着邓文杰,忽然怪叫一声,“我的老天,不是吧,是你啊。”

邓文杰不尴不尬地笑着,扬了扬眉毛说:“正是在下。”

每个女孩成长中可能都伴随着一两个李少君,她们总是性感妩媚,却又大胆张扬,她们在你还羞涩于讨论胸罩尺寸时就敢穿低胸T恤,她们在你还相信风花雪月的年龄就已经知道怎么打击你那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李少君们”可能功课没有你好,志向没有你高,说到个人修养品位情趣更远不如你,但她们远比你放得开,懂得怎么支配青春,她们的笑声总是比你高昂,脸色总是比你红润,胸脯也总是挺得比你高,高跟鞋小短裙配她们的身材永远比你合适。在某些时候,你当然可以带着酸味将她们归入坏女孩的行列,或者在某个备受男生冷落的聚会回来后,恶狠狠地诅咒她们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但随着年岁增长,你总也等不到“李少君们”倒霉的那一日。也许到这时候你才不得不承认,在关于如何做女人这件事上她们比你聪明,她们的聪明令她们避开那些无用而琐碎的程序,她们早早想好了怎么去为自己谋取最实惠的部分,在两性关系的拉锯战中,她们是无师自通的常胜将军。

我喜欢这样的女性,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跟李少君大概是当时一群青涩男女中的两个异类,只不过我属于收得太紧的古怪女孩,她却属于放得太开的放荡女孩。我们因为两极分化得太明显,反倒对对方产生某种惺惺相惜的欣赏,偶尔见了面也会点点头,无声地打个招呼。

我们俩真正相熟起来是因为一次期末考试,我跟李少君那么巧安排在考试的前后座,考着考着,她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回头对我飞快地小声说:“喂喂,把你的第二卷拿过来我抄抄。”

我当时对成绩这种东西正处在厌恶的阶段,于是就无所谓地把她要的试卷递给她,李少君接过后迅速转过身去,动作娴熟。就在此时,素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忽然进来巡查考场,按照惯例,他会站在某个考生背后看他怎么答题。我跟李少君那时候都小,就算再怎么有自己的主意,这时候也是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也是我们运气好,教导主任没挑我们俩抽查,过了一会儿,他就慢慢走出考场。

这不到五分钟的紧张惊险,从此长留在我们俩的记忆中,以至于李少君后来提到每每都会拍胸脯说:“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其实就算被抓了处分什么的也未必怕,但在当时就是紧张得不行,心都差点吓得要跳出来。你能明白?”

我点头:“处在抓与被抓的未知阶段,确实是最令人害怕的。”

她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可不是,所以咱们是一块担惊受怕过的阶级友谊,对吧?”

我们此后便这么莫名其妙地熟悉起来,多半是在校外,两个人一块去看一场电影,大概因为我们都没试过跟对方这个类型的女孩相处,但又莫名其妙地渴望待在一起。于是有大概半年时间,我们俩将所有的零花钱都用在买电影票上,好在当时电影票也不贵,两个女学生还负担得起。

我至今还记得她喜欢买一种咬在嘴里嘎嘣脆的炸面粉条当零食,整个看电影的过程就不断听到她咔嚓咔嚓咬断那种东西的声音。就是在那样的黑暗当中,我们俩第一次谈起男孩子。

“你说,女孩为什么只能配一个男孩?为什么不能拥有几个男孩?比如我又喜欢张三的帅气,又喜欢李四的懂事,那我为什么不能有张三和李四两个男朋友?”

我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儿,说:“那样可能会麻烦吧,你毕竟只有一个人,分配起来没办法做到均衡,那样必然会有人不满,不满就会生事,那样麻烦就来了。难道你喜欢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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