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添花

窗外樱花醉春风

“樱花都开啦！”清早，妻推开阳台玻璃窗，一声惊呼。果然，窗外几棵樱树的枝头上盛开了许许多多樱花，一树的粉红，娇嫩艳丽，热热闹闹，在晨风中送来淡淡的清香。

“春光趁早”。难道花也是这样？昨日，我见这些樱树上只是挂着不多的叶子，其间点缀着一些粉红的花朵，玲珑小巧。想不到，一夜之间，花竟开满了树！哪来的这么多美人儿般的樱花？我昨天怎么没有发现呢？

看来，花朵也和其他自然之物一样，令人不可思议，会给人意外的惊讶。

我家居住的这个小区种植了许多樱树，少说也有四五十棵。樱花开放的季节，这里简直成了樱花园。我曾跟家人开玩笑说：“武汉大学和红安天台山的樱花很好看，上海顾村公园的樱花也很好看，阳春三月，我们小区的樱花绝不比它们差。乾清园可以更名为樱花小区了。”

春风拂面的季节，我家观赏樱花的条件是极好的，因为窗外就有十余棵樱花树。这些树栽得太靠近房屋了，以至于它长到两层楼高，枝叶伸到了晾衣架的边上。所以每隔一年，我都会请物业部门的师傅前来修剪。樱花是在阳春二三月间盛开的，白色的如霜如雪，粉红的如少女羞红的脸，一簇簇、一丛丛地在枝上绽放，每一朵都有绿绿的极细极细的花蕊。樱花盛开的时候，从我家客厅望过去，窗外似浮着一片粉红色的云，又像淡红的绸缎铺在各种树木的绿丛之中。它没有茉莉那么浓郁的香气，没有玫瑰那么娇艳的身姿，也不如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但那热烈的景象，那纯洁的色彩，那浪漫的美，就像一幅曼妙的画，一幕青春的动漫，甚至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樱花倾国倾城，但它的花期很短，不消半个月，便纷纷凋零。往往，被粉红妆扮的树，你轻轻地碰撞一下，那花儿即无声无息地飘落。和煦的春风多情呀，轻轻地拥抱樱树，和花儿甜甜地亲吻，那樱花羞怯了，心醉了，于是漫天的花雨在春风中飘洒，宛若花的盛宴，让天地都染成了粉红，挺喜庆的。

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代，我国就栽培樱花了，不过那时仅在帝王的宫苑中可见，它象征着纯洁、热烈和高尚，备受青睐。古人在赞美它的妖娆芬芳的同时，也感叹它的短暂。“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这是痛心它如佳人般红颜薄命。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写出了樱花的凄楚，表达了对它的怜惜：“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劝君莫问芳菲节，故园风雨正凄其。”但我觉得，不必把樱花飘零看得太凄苦了，它何尝不是在与春风同醉共舞，与大地亲拥热吻呢？这是一种凄美，一种献身。

春雨沙沙，春和景明，暖风拂面。我走在樱花树下，脚下软软的，静寂无声，那是香气还未消褪的花絮。白色的樱花将地面铺成柔柔的白色的棉毯，粉红的樱花将地面铺成浅红的花路。我不忍踩碎这些花的精灵，不想惊醒它们的美梦，抬起脚，轻轻地漫步，花竟在我的脚下飞舞起来，幽香跟随着，不离不弃……我想，林黛玉如在，她会来此扛锄葬花吗？我可不舍得这些飘零的花。世间本无林黛玉，何必寻觅葬花人呢？让这些花留在树下吧，春风如真有情，花儿若真有意，他们会悄然相约，相携相许的。

儿媳适从日本旅行归来，我问她：“到上野看樱花了吗？”她回答：“看啦，看啦！樱花树下，花落满地。观花的人，双双对对，卿卿我我，流连忘返。那是情人们的世界，爱的海洋。”

我很喜欢河图演唱的一首歌《陌上花早》：“迢迢陌上花，年年颜色好。不见春来迟，但见花开早。……出云谁家女，人面比花娇。欢声里垂泪，只为别曲绝调。……剩一念未了，溯一路流光。……觅花容杳杳，岁月如潮。”这歌，用来吟唱樱花凋零和赏花人的离殇，正合适，那美好的带有伤感的歌词会让你产生某种希冀和盼望。

国人喜欢观赏樱花，好像是近十年内的事。以前赏梅、赏桂、赏菊、赏牡丹，如今又多了赏樱花，可以感到民间文化的多样和变化。樱花在日本被尊为国花，它从中国移栽过去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樱花观赏热，有点文化回归的味道，也说明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文化传统本就有共同的渊源。

民族文化需要交流、共享，也可以借鉴和学习，但更重要的是彼此间的尊重。我家楼上住着一对夫妇，他们是上海大学图书馆的老师。据他们说，每年樱花开放的时节，日本留学生会和中国同学一起去顾村公园赏樱。日本人对国花是相当尊崇的。那一天，日本女学生必定换上传统的和服。他们会在樱花树下边跳边唱《樱花呀樱花》，态度庄重，非常有仪式感。他们会拾一些飘落在地的樱花花瓣带回去，小心地珍藏。中国学生当然也快乐地和他们一起歌唱，共享明媚的春光。我想，我们生活的城市有市花——白玉兰，但我们宣传很少，活动不多，更缺乏仪式感。其实，这不只是赏花爱花的小事，是民族认同、凝聚民族精神的大事啊！

室外的樱花醉了春风，也醉了赏花人的心。樱花的美是惊艳的，它的薄命让人伤感，但那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呢？世上真正美的东西是永不会消逝的。